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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许是顾燕乔的宽慰起了些作用,顾朱衣只消沉了两日,待到五七正五日时,已然恢复如常。

      顾朱方的案子没什么进展,成贤侯府上暂时顾不得他,人依然被押在京兆府里。

      顾云方虽然袭了爵,但一来他还是个小孩子,二来出身远房庶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权宜之计,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顾朱方以一己之力,在父亲为国捐躯,尸骨为寒之时让成贤侯府成了京城中的一桩笑谈。

      就算是没有前世之事,顾紫衣都无法轻易放过他。

      顾燕乔进京时便向太后上了表,太后怜她娘家人脉调零,特准她留京操办丧事,抚育侄子侄女。

      这第一道恩旨,是在顾燕乔进京前给的,这第二道么,却是在顾朱方出事后方才有的。

      说是恩旨,不如说是太后对成贤侯养育子女是否成器起了些疑问。

      顾朱方的案件不管真相如何,都已经开始令太后重新审视起顾朱衣来,对于顾紫衣来讲,算是得大于失。

      顾燕回亡故于云州,运送灵柩回京路上便耽搁了些时日,二七、三七都在路上做了,四七入家门,因此这五七才算是在家中做的第一个大法事。

      且又是最重要的五七正五,顾燕乔自然是非同一般的上心。

      她一大早就嫌顾朱衣的簪花不够庄重,将自己的簪子赏了她,叫她回去自己院子里重新梳头发。

      又叫李鸢带顾云哥先去前面去听今日一日的布置仪程。将人都支走了,才对顾紫衣道:

      “我知道你是个好性的,向来疼爱弟妹们。”她叹了一口气,口风一转道:“只是你弟弟……”

      “幼弟犯错,自是长姐之过。”顾紫衣连忙跪在地上。

      这两日里她为顾朱方跪了许多次,是因为顾朱方,却不是为了顾朱方。

      她跪得是她的父亲。

      她前世没有看清弟妹的真面目,令成贤侯府蒙羞,又轻易让祖上几代人呕心沥血打造的三十万大军付诸东流,身为长女,她确实有罪在身。

      “快起来。”顾燕乔难得慈爱道:“姑母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朱衣那孩子要强,你母亲去得又早。这些年里,着实委屈你了。”顾燕乔伤感道。

      没等顾紫衣酝酿好情绪,顾燕乔话锋又是一转,道:“可她毕竟是要当太子妃的人,未来的皇后,我们顾家日后的荣辱都系在她身上,她虽是你妹妹,但确实也是不能怠慢着。”

      说来说去,还不都是为了顾朱衣。

      她的偏心又不是一日两日,她身为南赵王妃,在顾朱衣能成功成为太子妃一事上出力颇多,顾紫衣心上早已同她划清了界线,并不指望从她身上能获得些什么亲情。

      但是在这个时候,她父亲的丧仪上,她是怪她没有似上一世那般让步么?

      “朱方这事确实对她影响不小。”顾燕乔叹道:“先不说太子那边怎么想,这在皇帝太后那边也不好看……”

      顾紫衣知晓这是顾燕乔有所求于她,否则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还拉她闲话半晌了。

      她直直地跪在那,只静静地听着,并不搭话。

      扯了半晌,顾燕乔方才言归正传,她想来也有些能以启齿,半晌才嗫嚅道:“紫衣啊,我是想着,今日传灯是大事,云哥儿到底还小……”

      下人们忙着在灵堂前布置今日五七所用的经台,所谓“传灯照亡”,是要在灵柩和经台之间做一道机关,上置一灯人,做法事时,由应佛僧传予丧主,意为“为亡人免罪”。

      这便今日五七正五上,最隆重的仪式了。

      而今日之丧主,自然就是刚刚袭爵的顾云方了。

      云哥儿年幼,自然不能将这么重要的仪程交给他,身旁需得同样为丧主之人料理着,李鸢自是不成,顾紫衣居长居嫡,本是这丧主的最佳人选。

      可是在顾燕乔看来,却不一定会这么想。

      果真。

      “我是想着,”顾燕乔纠结道:“朱衣是未来的太子妃,居贵,今日不如就叫朱衣为丧主……”

      顾紫衣沉默地跪在她面前,不执一言。

      来来往往的仆从时不时地向这姑侄二人瞥上一眼。

      这要求着实有些过了。

      只听闻有人家以长幼序,以嫡庶序,不曾听闻有人以未来夫婿的贵贱序。

      这一刻,顾紫衣甚至有些为前世的谢辞不甘。

      若不是因为她,他明明也有机会,做这世上至高至明的那个位子。

      他若是至尊至贵,又有什么人敢轻贱于她?

      顾燕乔也觉得有些不自在,看顾紫衣脸色不愈,突然道:“算了,算了,你当姑母糊涂……”

      “全凭姑母安排。”顾紫衣道。

      此时此刻,她还需得忍。

      谢辞有他的战场,她亦有她要披荆斩棘要走的路。

      她不能一味依赖于他。

      她也相信,他们都会赢得胜利。

      顾燕乔却未想到她答应得这般痛快,不禁一时哑然。

      顾紫衣抬起头来,双眸通红,瞳中水气弥漫,却死死按捺着没能落下来。

      她起身一福道:“侄女下去了。”

      言罢便匆匆转身,不待顾燕乔再出言安抚。

      顾燕乔不自觉地抬手想要拉住她,白色的衰衣却已然在雪地上留下一道折旋的痕迹。

      身旁那几个下人虽未出声,却又都看在眼里了。

      “大小姐着实受了委屈。”

      “那是大小姐识大体。”

      “下人们还都这么讲?”顾紫衣破涕为笑道。

      “都什么时候了。”青荷不平道:“小姐一点都不急么!”

      顾燕乔费这么大的周章让顾朱衣越过顾紫衣成为丧主,用意当然不是仅仅为了做七。

      ——用意在于,模糊嫡庶之别。

      本朝嫡庶之别不似前朝严苛,若无嫡子,庶子依长幼可以继承爵位及家产。

      若为女子,视出嫁时家中的境况及夫家地位拿嫁妆,嫡庶之分更难以分辨。

      但是人心中有杆秤,若真的毫无所别,何故在袭爵上分出先后?

      更何况一个舅氏是高门大户,另一个的舅氏是行商呢。

      顾紫衣母亲早亡,自小便与顾朱衣养在一处,从待遇上看不出什么分别。

      但顾紫衣与顾朱衣年岁相当,明眼人一眼便可知道她们非一母所出,势必一嫡一庶。

      而此时,顾燕乔替顾朱衣争这丧主之位,便是要让旁人以为,顾朱衣才是嫡出的那个。

      真假无所谓,只要家里人不讲,宫里面默认,众口铄金,顾紫衣舅氏里无人质疑,久而久之,没有人还会当顾朱衣是庶出。

      这一计,堪称恶毒。

      而一向爱护弟妹的顾紫衣,此时又没有不让的理由。

      毕竟前世里,她就是这样一让到底。

      “若不是容大人去得早,岂容人这般欺负小姐!”青荷拭泪道:“她就是欺小姐舅氏无人。”

      顾紫衣舅氏门第虽高,但她的亲舅舅与她母亲一般早亡,如今的当家人是亦是从旁支过继而来,与顾紫衣向来不曾亲近。

      顾紫衣对此倒并不在意。他们在她如日中天时不曾亲近,于她落难之时亦不曾相助。

      当真做到了始终如一。

      仅凭这一点,她确实是羡慕过顾朱衣的。

      门第再高有什么用?还不如实打实的亲情。

      “脸面是自己挣来的。”顾紫衣拿了帕子给她拭泪,轻声道:“不怪舅氏去得早,怪我从前不争气。”

      “小姐也知道自己过去不争气。”青荷怨道:“她们也忒得寸进尺了。”

      “可不是。”顾紫衣啼笑皆非,温声道:“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这么轻易得逞。”

      “不会?”青荷觑了眼外面天色,狐疑道:“如今时辰马上就要到了,小姐还能怎地?”

      顾紫衣冲她眨了眨眼睛,俏皮道:“山人自有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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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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