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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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紫衣当年是见过顾朱方笑话的，那些遗属中自然不乏长相标致的小娘子，顾朱方从前确实也调戏过她们。可是身为军士家属，男人或是父亲从了军，长年一个女子独自操持家事，有几个不是烈性的？顾朱方去招惹她们，当真是踢到铁板了。因而他不但没有得逞，还被教训了个好歹。
就算是前世那个爱护幼弟的顾紫衣，当时也是骂了他一声活该。
“小爷还看不上她们。”顾朱方摸摸鼻子，不屑道：“养着这么多人也不事活计，干耗着地方和粮食，我们多亏啊……”
顾紫衣：“……”
他院子里之前也没少养闲人，怎么不见他觉得亏？
顾紫衣算是明白了，同蠢人在一起，不把话讲清楚了，他是听不懂的。
顾紫衣前世护住了那些人，今世自然也当仁不让。
她的目光蓦地冷了下来，警告顾朱方道：“收留她们是父亲遗命，若我知道你做了什么令他老人家泉下不安之事，定饶不了你。”
不过顾朱方的话倒是提点了顾紫衣，教顾云方杨肃自然可以拒绝，但若是要他去教那些遗孤呢？想必他不能拒绝得这么干脆利落。
山不就我，我就去就山，到时候把顾云方送到京郊别院中同那些遗孤一道学习，不仅仅是得名师，还可以交良友，岂不是两全其美？
解决了心头一桩事，顾紫衣瞧顾朱方也没那么不顺眼了，勾了勾手叫他：“过来。”
顾朱方知道方才讲错了话，这时又狗腿地跟上来，谄媚道：“大姐姐，我知错了。”
“知错要改。”顾紫衣素知他是个墙头草，如果他肯安分，也并不想将他赶尽杀绝——但顾紫衣估计，这个可能性很小。
但她现在还是顾朱方的好姐姐，只能按捺住性子，语重心长地对他道：“你也不小了，姑母虽说要为你寻个差使，但怎么也要三年孝期之后了，这几年你就没个打算么？”
“姐姐是怎么想的？”顾朱方难得聪明了一把，低声下气道。
“我想着。”顾紫衣叹了口气道：“京城眼杂，那女校书的案子结案之前，你得出去躲着。”
“成嘞。”顾朱方满口答应道：“我去湘竹舅舅家……”
去他舅舅家？笑话，那可不是放虎归山，那是放老鼠进了粮仓。
“顾朱方。”顾紫衣严肃起来，勒了马道。
顾朱方还没反应过来，他的马还自顾自的往前走着，他拧了脖子去看顾紫衣。
他向来不太会骑马，一拧身，手中的缰绳也不知道松，马头也跟着他转，正好撞到了他侧前方的灵幡上。
他连人带马一头栽进了丈高的灵幡中，顾紫衣：“……”
蠢得令人发指。
那灵幡三四个人打着，可想而知有多重，这下连请灵的队伍都不得不暂时停了下来。
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顾朱方一人一马在灵幡里挣扎。
顾紫衣当然不会去救他，甚至勒马退了两步。
她今日还想干干净净地送走父亲，怎么还会为了这个蠢人却步。
最后还是杨肃最先反应过来，指挥队伍绕过顾朱方继续前行，自己按住顾朱方的马，抽出刀一刀将它杀了，血溅出来，染红了雪白的灵幡和衰衣。
被马血从头淋到脚的顾朱方一声尖叫。
顾紫衣又不得不拧了拧眉勒马退了几步。
堂堂成贤侯独子，她父亲九泉下若有知，怕是也不想要这个儿子。
杨肃果决杀马，是怕马惊到了挣扎时伤到顾朱方，可是这顾朱方被救出来后，怕是只记得杀马溅了他一身血。
果真，顾朱方被人从灵幡下面拉了出来，就冲杨肃吼道：“你杀我的马干嘛？！”
杨肃面上不显，顾紫衣熟知他脾气，知道他已然是恼火了，只是碍于今日顾燕回出殡，不能同他的独子大动肝火，方才勉强忍下。
顾朱方吼完了，瞧见杨肃黑着一张脸，反倒又有些后怕，他躲在顾紫衣后面，一脸嚣张道：“怎么？还等小爷给你道歉不成？”
顾紫衣扶额。
京城之中但凡是个有眼色的，都知晓如今成贤侯府虽然如日中天，但如今后继无人，独子又是这么副模样，早已露了衰败之相。
而杨肃，是京中赤手可热的新贵，莫不说如今静仪公主每日围着他打转，便是他不肯尚公主，军功和威望摆在那里，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就敢得罪的。
——除了顾朱方这个又蠢又傻的外。
顾紫衣自觉勒马让出路来：“别打得送不成葬就行。”
顾朱方当然不是第一天这么蠢，可是顾紫衣，却是第一次没有无脑地护着这个蠢弟弟。
看着正当众出糗撒泼的顾朱方，顾紫衣不禁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被这姐弟二人喂了什么迷魂药。
她总觉得顾朱方还小，犯些小错是正常的，贪图享乐是无妨的，她无视他沉迷声色，纵容他将父兄几代人积下的偌大家业挥霍一空，罪魁祸首顾朱方当然罪无可恕，但被亲情蒙蔽了双眼的自己令顾紫衣更加无法原谅。
她前世为何觉得这么愚蠢的弟弟比谢辞和谢意还要重要？
他已经十五岁了，谢辞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在宫里做了四年伴读，成为了皇帝的中书令，以病弱之躯开始参决政务日理万机，每日里面对的是朝廷政令和百官奏表，而顾朱方每日里面对的却是骰色和熏帕。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不知害过多少人无家可归，又不知糟蹋过多少女孩子。
她觉得恶心。
顾朱方恶心，曾经作为帮凶的自己也恶心。
顾朱方登时瞪大了双眼，不能置信道：“姐姐？”
顾紫衣面无表情。
“好。”杨肃终于冲顾紫衣露出个笑来，小麦色的脸上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明晃晃地森然道：“小爷今日便替顾将军教训教训儿子。”
顾紫衣倒也没真的不管顾朱方，等到杨肃这口恶气出完了，她便吩咐顾朱方带的小厮带他去换件衣服。
那小厮也有些为难，他平日里都是随顾朱方嚣张惯了的，谁知道如今顾朱方落到了这份田地，身边的下人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接连问了相邻的几个祭棚，居然都推说棚中有女眷，没有哪家肯让顾朱方带着一身血进去换件衣裳。
“罢了。”顾紫衣叹道：“你先回去，收拾好了再快马出城。”
反正如今有了顾云方这个嗣子在，顾朱方如何也并不是那么重要了。
“顾谦。”她扬声道。
但今日毕竟是父亲落葬的大日子，她还得好生寻个人看着他，不能再惹出什么事端来。
“大小姐。”顾谦很快便跟了上来，低声等顾紫衣吩咐。
“看住他。”顾紫衣也知道顾谦没这个本事，并不打得为难他，放低了要求道：“别让他错过了父亲落葬就成。”
顾谦领了命便带顾朱方走了。
顾紫衣长叹一口气。
长街喧嚣，丧乐盈耳，她却觉得没有一刻如此刻一般清静了。
“小姐待二公子已是仁至义尽了。”青荷见她脸色不对，出言安慰道。
“我从前莫不是瞎了。”顾紫衣叹道：“为何我从前都不觉得他这么蠢？”
“不是小姐眼拙，是从前二公子确实要乖觉一些。”青荷摇摇头道：“可能是老爷去了，他自觉无人再能管教他了，方才不再掩饰本性。”
顾紫衣当局者迷，听了青荷一番话后方才恍然大悟。顾燕乔身份再高贵，不过也是女流之辈，顾朱方对她们向来只有阳奉阴违的。
上一世她对顾朱方蒙了一层名为长姐如母的滤镜，不曾有幸这样冷静地观摩过他如此真实的一面。
作者有话说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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