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和脑洞堆放》一生茫然

31、纵虎

　　一些戬和师叔的前尘往事。
　　如有雷同，那是我某站马甲，要脸，一码归一码，还请大家不要深究。

　　北海，风平浪静。
　　杨戬自云头落下，海水避让，露出无尽深渊来，他用天眼看了又看，目光掠过金碧辉煌的龙宫，向更深处的海域望，直至在漆黑海底看到了牢，这才瞅准了方向一脚踏下去，坠入最底端。
　　海的最深处是无水无尘的永寂之地，隔绝了海水和游鱼，森森骸骨堆满一方天地，仿佛另外一个空间。耸立的白骨群中，一根巨大的木楔堵住了黑雾弥漫的海眼，木楔上锁链缠了一道又一道，层层捆缚，困着申公豹与他的坐骑白额虎。
　　无边的黑暗、至死的孤寂，这是元始天尊对这位喜欢热闹和自由的徒弟的惩罚。
　　“师叔，别来无恙。”杨戬打了个响指，几点金光闪烁，浮于空中，照出些光亮，他仰头，望着这位被高高挂在木楔上面的阐教罪人。
　　神力流失让申公豹沧桑了些，不过他精气神和从前没什么两样，眼中桀骜未减，语气懒洋洋:“喔，是小杨戬啊，真是好久不见。”
　　他们还算相熟，申公豹在金霞洞住过些时日，那时杨戬刚拜入师门不久，道心不稳，跟着这个喜欢胡闹的师叔一起调皮捣蛋，很能玩到一块去。
　　金霞洞禁酒，只许饮茶，玉鼎真人说酒使人混沌，茶让人清醒。申公豹却说酒才使人清醒，茶只是单纯的难喝，然后他就带着杨戬喝醉了，两个人从晚上昏沉沉睡到中午，害杨戬错过了早课，玉鼎气得手抖，把带坏好徒弟的坏师弟赶下了山。
　　再相遇就是在战场上了，立场不同，所以刻意避让，没什么交流。此般关系，说深不深，说浅不浅，但显然还没到能来此探望的程度。
　　申公豹打量着这位突然到访的师侄，如今看来其实是有些陌生的，他长大了，言行举止带着金霞洞那股不受人待见的刻板味，瞧着便疏远。
　　瞧着瞧着，目光就落在杨戬腰间的葫芦上，他穿了身蛮威风的铠甲，腰间没佩太阿，却挂了个不伦不类的破葫芦。
　　“你带酒了？”
　　酒这个字只是从舌尖讲出来，就仿佛已经尝到了些味道，勾着馋虫。
　　“见师叔怎能不带酒。”
　　“好师侄，快给我喝一口。”
　　申公豹盯着酒葫芦，心痒难耐。他动弹不得，锁链穿了他的琵琶骨，将他神力抽离，用以抵抗海眼的力量，确保木楔稳固，不被冲开。他被困在这，注定了再见不得光，所以什么都不想，只想一口酒，杨戬带着酒来了，来的太合他心意。
　　“师叔不如下来再好好喝。”杨戬手放在葫芦上，含笑看他。
　　申公豹从他话里咂摸出点味来:“啧，听你这意思，是要放我出来？”
　　“师叔是逍遥仙，困在这地方多没意思。”
　　杨戬笑得甚是无害，申公豹却总觉得他的笑里还带着点坏。
　　是了，差点忘了，这师侄其实也是个不消停的，当年金霞洞那几个小的里，敢跟着不着调的师叔四处闯祸，惹玉鼎老头吹胡子瞪眼的只有他。他心里主意多着呢，伐纣时用这张温良的脸骗了不少傻子，看着是个讲道理的，下手却没轻重，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动辄放狗咬人不说，靠一手变化之术耍得不少人团团转，被骂卑鄙也不羞，坦荡荡认了，只回一句“能赢，都行”。
　　“能行吗？”
　　申公豹信他确有这个心思，不信他有这个本事，木楔是三尊共立，锁链是元始亲封，哪个都不好搞。
　　“我既然来了，自然是有办法。”
　　“你想要什么？”
　　他申公豹最清楚，天下没有白得的好处。
　　“想借师叔的开天珠一用。”
　　杨戬手一翻，祭出一把开山斧来。
　　“哦？”申公豹对法宝有些研究，认出这把看着朴实无华的斧子，“盘古大神开天辟地的神斧，无物不破，劈开天地后四分五裂，你竟搜罗了起来。”
　　“还少两颗斧心，无法发挥作用，斧身处那颗我已从杨森处取得，斧柄那颗，听说在师叔这。”
　　“如果重组神斧，把我从这放出去倒是可行，”申公豹话锋一转，“但你拿得起来吗，你知道完整的神斧重多少斤？”
　　“不知道，但可以试试，反正囚着也是囚着，师叔难道不想试试？”
　　开天珠这东西不是什么稀奇法宝，不与开山斧在一起就没什么威力，只能用来砸人，申公豹多数都拿它逗大猫玩，被扔来这里之前他身上的法宝都被搜去了，只有这珠子，白额虎喜欢这小玩意，偷偷藏在舌头底下，留了下来。
　　如此，他又想到一茬。
　　“你去过天界的宝库了？”所以才能确定，开天珠还在他这儿，“那可不是谁都能去的地方。”
　　“师叔的好奇心还是这么重，这些都与今日无关，师叔只说给或不给。”
　　疑到身份上去，杨戬显得有些不耐烦。
　　“给给给，不想出去是傻子，”申公豹也不刨根问底，转头商量无精打采的白额虎，“老伙计，割割爱，等出去了我给你找更好的？”
　　白额虎恹恹的，把开天珠吐了出来。
　　“多谢。”
　　开山斧和开天珠一同泛起光芒，交相辉映，杨戬指尖金芒芒，神力流出，化为千丝万缕，包裹住开天珠，引着它往斧柄上嵌。
　　神斧重组，光彩夺目，一时间漆黑之地如金乌降临，神斧再度现世，第一件事是从杨戬手中掉了出来，深深钉在了地上，光芒荡开，映着杨戬神色不好的面庞。
　　杨戬显而易见的不太高兴，申公豹也就没嘲笑他，安慰道:“盘古大神的东西，你拿不起来也很正常。”
　　杨戬不知有没有听他说话，手又落在斧柄上，这回双手握斧，连元神都召了出来，神将眉目威严，握住杨戬双手。
　　海水激荡，搅起惊涛骇浪，斧身光芒明灭闪烁，与申公豹紧张的呼吸一样急促。
　　杨戬额间天眼神力源源不断地倾泻，金光里混着红，天眼溢出的鲜血沿着高挺鼻梁滑落，流了满面。
　　“杨戬，算了，会死！”申公豹被他惊住，“什么东西一定要你用开山斧破开？”
　　杨戬没有多余的力气用来说话，他手已经有些脱力，眼前一遍一遍浮现的全是那座山。
　　那座山……
　　那座山！
　　那座山不应该存在！
　　全身的骨头都在响，肩头筋肉撕裂着痛，杨戬目眦欲裂，元神怒目圆睁，一齐发出一声震天的吼。
　　神斧被硬生生拔出，轰然一声震得海水翻滚，杨戬摇晃着站直，努力睁着被血糊住的双眼看向申公豹。
　　“拔出来了。”他笑，有些得意，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鲜血淋漓的样子看着有多吓人。
　　他跃起来，神斧高举，斧刃寒芒森然。
　　“杨戬，你可看准了，别把我也给劈了！”
　　申公豹话音未落，重重叠叠的锁链已经被一斧劈断，他落下来，跌在同样脱困的白额虎背上。
　　尘烟弥漫，杨戬躺在碎了一地的白骨上艰难喘息，不断有血渗出银甲，他单手举斧，胳膊肉眼可见的颤抖。
　　“我还以为有多重呢，不过如此嘛。”
　　认了主的神器乖顺，看起来轻得像云。
　　失去镇压的海眼散出更多黑气，向外顶着木楔，申公豹眼见大事不妙:“快走，师叔捎你一程，一会就不好跑了。”
　　海眼事关重大，天庭必定会来查看。
　　杨戬躺着没动，申公豹正要上前拉他一把，就见他解了头上发冠，化成三尖两刃刀。
　　“头上顶着两万多斤，真有你的。”
　　杨戬猛地起身，把这重两万多斤的兵器抛了出去，长兵伸展开，化为一尾蛟，盘绕在木楔上，镇住了躁动的海眼。
　　海内风浪平息，一切又静悄悄。
　　杨戬又躺下，疼得呲牙咧嘴:“疼疼疼疼疼，师叔，这回真得扶我一把了。”
　　申公豹把他拎上白额虎:“你这兵器还是个活物？”
　　“死的，从前捉的，差点化龙的蛟，足以镇这海眼一段时间，总比你这小身板强。”
　　这话倒是不假，海眼从来由肉身强悍的龙族镇守，拿申公豹填海眼完全是元始天尊泄愤之举，他这肉身哪怕得道也不过豹妖的底子，只怕没一阵子就给磨没了。
　　“咱们不会上去就被捉了吧？”
　　困着也就困着了，真跑出来了当然要珍惜来之不易的自由。
　　“不会。”杨戬语气笃定。
　　白额虎跃出水面，一片漆黑，申公豹什么都看不见，第一反应是:“什么法宝？”
　　他以为岸上有伏兵，直接将他们收进了法宝中。
　　“哮天，回了！”杨戬喊道。
　　有什么东西扑过来，一个声音道:“血，血的味道，二郎你受伤啦？”
　　申公豹只觉得身前一空，杨戬从白额虎上下去了。
　　“可以了，吐出来吧。”杨戬道。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接下来是一声呸，月亮自海面缓缓升起，向高空去。
　　杨戬骑在白犬上，海风吹拂着他没了约束的头发，显出几分狂意，他有些不习惯，嘟囔着:“得去买个新发冠。”
　　他还记得给师叔带的酒，从腰间解下葫芦，抛过来:“师叔，后会有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