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和脑洞堆放》一生茫然

12、为我停留

　　『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觉得他像一只蝴蝶，即将消亡，葬于深秋。』

　　“那个男孩子跳得很棒，激起了你的胜负心吗？你一直在看他。”力丸凑过来，小声用母语说道。
　　赞多这才警觉，这里不是个盯着人看的好地方，他状若无意地看了一眼正在拍这边的镜头，不敢去想刚刚自己的眼神是否太过□□。接下来自是不敢再出神地盯，只能装出一副对眼前舞蹈感兴趣的样子。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刘宇，也不是第一次见刘宇跳舞，他们第一次相遇是在日本街头，这个来自中国的男孩子一舞动四方，所有人都在叫好，只有他沉默，胸腔里的野兽在吼，想要与人一决高下。
　　野兽的目光太炽热，离场时，刘宇似乎有些感应，看向了这边，仅是一瞥，便收回视线，拾起方才被搁置一旁的大旅行包背上，匆匆离去，像是要赶着去什么地方。
　　赞多惦记着与他一决高下，跟了上去，却见他拐进了一家酒吧，这显然并不是一个值得匆匆赶来的地方。
　　刘宇已经点好了酒，握着酒杯打量这里，旅行包又被放在了一边。酒吧很热闹，他格格不入，安静的像误入人群的蝴蝶，但蝴蝶没有受惊，也没有振翅离去，或许这是一只刚刚破茧的蝶，他对人类好奇，便停在这里观察。
　　赞多走过去，用中文和他说你好。蝴蝶受到了惊吓，眼神警惕，赞多想解释，但张了张嘴，意识到自己的中文水平目前还只停留在你好。
　　“你好，我会一点点日语。”好在蝴蝶并没有因此飞走，刘宇很不熟练地用日语说道。
　　“太好了，”赞多兴奋道，“我叫赞多，我刚刚在看你跳舞，你很厉害，很漂亮，我想和你比试一场。”
　　刘宇眼神茫然，面上带着些窘迫，赞多觉得可能是自己语速太快，又放慢了语速，把话拆解成破碎词语，重新说了一遍。
　　这回刘宇听懂了，对他道:“谢谢你，我叫刘宇，我刚刚也看见你跳舞了，你很厉害，但我觉得我们的风格不同，无法分出胜负。”
　　赞多有些失望，但此时无论是再次提出比试要求还是立即离开都显得很无礼，只好硬着头皮聊几句。
　　“你学习舞蹈多久啦？”这回他吸取教训，一开始就说得很慢。
　　“十四年，我从四岁开始学习跳舞。”
　　“真的吗！”赞多没意识到自己声音不自觉提高了几个分贝，“我也是！也是也是也是四岁！”
　　他激动的有些磕巴，磕巴完才发觉吸引了众人目光，刘宇笑了，对他道:“我们很有缘分。”
　　赞多一时间如遇知己，完全忘记了随便聊几句就离开的想法，也点了杯酒，打算与他大谈特谈，酒逢知己，结局就是从舞蹈，聊到各自的人生。
　　赞多和他吐槽自己那个优秀的表哥，诉说自己明明很努力却似乎还是差了一大截的烦恼。刘宇在他的国家好像遇到了让他觉得有压力的事，于是他来这里散心。
　　刘宇还给赞多看了自己的计划卡，用蹩脚的日文和他读上面的字，这夜的聊天他们都耗尽全力，用日文混杂着英文的方式弥补着母语不同的天生差异。
　　刘宇的计划卡写了很多内容，已完成的就在后面画一个简易的笑脸，比如“自学日语，去日本旅行”“在街头跳一次舞”等，赞多又看着他给“去一次酒吧”“和陌生人畅谈”画上了笑脸。画笑脸时他表情很认真，甚至有一些，哀伤。
　　赞多看见他的计划卡还有最后一项没有画了，而这一项他刚刚也没有读，于是好奇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中文与日文有些相似，赞多却只认得里面的感和爱这两个字。
　　“没什么，”刘宇顺手把那项划掉了，“写错了。”
　　这样计划卡上的计划就全部完成了，刘宇把它收起来，对赞多道:“来这里能遇到你我很开心，希望有一天我们可以在中国见面。”
　　他们在那个小酒吧道别，两年后，赞多站在了中国的土地上，下飞机的时候他心里想:“这就是刘宇的国家。”
　　因为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而来到一个国家这太过疯狂，何况这个国家有十四亿人，真正的茫茫人海，在舞台上看到刘宇之前，赞多想得最理想的也不过就是“他会不会在电视上看到我”。
　　但他们相遇了。刘宇今日穿红衣，人显得很精神，神采奕奕，与两年前笑起来看着都不开心的状态很不一样。那天赞多觉得他像一只秋蝶，羽翼破碎，今天他却好像又生出了新的翅膀。赞多已经学习了不少中文，此时不由得想到一个成语，浴火重生。他不知道这只蝴蝶浴了怎样的火，只知道他好像撑过了他生命中的秋天，迎来了春暖花开。
　　赞多移不开视线，蝴蝶有着一双比从前更艳丽的翅膀，晃得他心神动荡，两年前他还想着和这个人分输赢，现在却只想和这只蝴蝶共舞，像此时台上的那些人一样，在他身旁。
　　机会很快来了，不经意的一句话让他站在了刘宇身边，他们心照不宣，没有相认。赞多这些年稳重了许多，因为他表哥总是说他爱冲动，要他改掉，表哥是他人生路上最好的对手，也是永远的导师。
　　一切都是随性的，靠近时心在怦怦跳，赞多亢奋过头了，动作有些不稳，但他竟没有感到遗憾，今天见到刘宇的那一刻他的遗憾好像就全被填满了。刘宇的心跳也很快，他听得清清楚楚，只是他的心跳来源于久别重逢的欣喜，而非身体因大幅度动作的自然反应，他忍不住想，刘宇是不是也如此。
　　刘宇做托起他那个动作时，在笑，不是两年前那种未达眼底的笑，而是真正开心的笑。于是赞多也笑了，刘宇轻轻抓住了他的西装，一触即离。心被抓住又放开的感觉，像一朵花看着蝴蝶离去，开始恐慌。赞多不要恐慌，音乐结束时他看着刘宇，心里想着“他得为我停留”。
　　很久以后他看到那段回放，才发现那时他完全忘记了克制自己的眼神，众目睽睽，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的欲望，那时他已经知道了他们贴得最近时那首歌的名字，那时他已经吻过刘宇，并且再一次看到了曾经见过的那张计划卡。
　　赞多学了不少中文，最后一项的字已经能认得，刘宇伏在他胸膛上给两年前划掉的选项画上笑脸。
　　“感受一次爱。”^_^
　　两年前的计划终于全部完成，蝴蝶再也不会离开，他与爱人一起，永远活在春天。

　　『那只蝴蝶，后来成为了我的一生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