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和脑洞堆放》一生茫然

11、眉间刀——《刺杀小说家》衍生

　　一
　　久天第一次走这条路的时候，还是与赤发鬼并肩同行，那时候他们前方是孤身一人的帝王，后方是浩浩荡荡的大军。如今只有他自己，身后是厮杀在一起的两路人马，他挎着刀，拾级而上，去见赤发鬼，还有或许已经不在了的皇帝。
　　赤发鬼在等他，皇帝不在，这大殿已经变了模样，像是座陵墓，久天遥遥望着昔日挚友，一时竟分不清这墓里究竟葬了谁。
　　“你是来杀我的吗？”赤发鬼问。
　　久天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手搭在刀柄上，走上前去，问:“他还活着吗？”
　　“我种了棵树，带你去看看。”赤发鬼说着，转过身，背对着他，给他带路，就像在战场上对他交付后背的千百次，于是久天握着刀鞘的手握了又松，始终没有下手。
　　赤发鬼种了棵银杏树，已经长得有些高度，枝繁叶茂，看得出来他悉心照料。
　　“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人。”久天喃喃。
　　“哪样的人？”赤发鬼问。
　　哪样的人呢？久天说不出来，只是很难想象他会去照顾一个生命。赤发鬼最讨厌生命，他喜欢看生命逝去，喜欢看美好湮灭，当初一起追随皇帝的时候，久天想还乱世以安定，赤发鬼却只想杀人。久天想到这里，终于拔出了手中的刀，天下绝不能落在这样的人手里。
　　“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赤发鬼夸张大笑，“你我二人，刀剑相向。”
　　从一开始他们就不是一路人，却也互相包容着，做了这么多年好友。
　　“久天，”刀尖儿抵在赤发鬼胸口，再难以前进，他负手而立，从容地笑，“你收起刀，我就原谅你。”
　　久天握刀的手轻颤，而后握紧反转刀刃，上挑，锋刃在赤发鬼脸上划过，血溅起，染红银杏。
　　二
　　赤发鬼天生面目丑陋，他生在烛龙坊的小弄堂里，与坊中其他人一样，天性好斗。他一直不喜欢这个世界，起初是不喜欢那些阴暗，后来他习惯了阴暗，又开始厌恶美好，什么都没意思，人人面目可憎。
　　皇帝站出来要结束乱世的时候，赤发鬼去从军了，因为从军可以正大光明地杀人，那时候久天是他的上级。久天是与他完全不同的人，出生在白翰坊，那儿的人整天舞文弄墨，穿着讲究，说话也文绉绉的，久天也是如此，他生得英俊，喜穿白衣，总是对人笑，每一天都很开心。赤发鬼想不到这样的人也是会杀人的，战场上他总冲在前面，一场仗下来白甲都被染成红色，即便这时他都是眼神悲悯的，好像并非在杀人，而是拯救。
　　赤发鬼在军中职务上升得很快，没过多久他就与久天平起平坐，战场上他们一起杀敌，彼此交付后背，很快成为了朋友。
　　皇帝统一了天下，乱世结束了，人人都很高兴，除了赤发鬼，虽然他和久天已经有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待遇，但他并不为此开心。他们一个留在皇帝身边，一个有了自己的封地，很多年没有见面，这些年里久天娶妻生子，像世上的大多数人一样。
　　皇帝拥有了一切，开始追求长生之道，人就是这样贪婪，得到了一样又想要得到更多，赤发鬼一直很懂贪婪，皇帝即将成神的那一夜，他杀掉了皇帝，代替他成为了神。
　　久天很快发现了这些事，他显然生气了，于是有了现在这一刻。
　　赤发鬼踉跄着后退，血糊住了他的眼睛，视线模糊，耳畔有风声，是久天的刀。他意识到久天没有留半分情面，于是催动了体内一直没有使用的神的力量，变成了一种叫做神的怪物。
　　久天被他抓在手里的时候，眼神仍是怜悯的，他已经做的很不错了，一介凡人，与神缠斗许久，最后还将刀插入了神的眉心，那是神唯一的弱点，只差一点，他便能弑神，他犹豫了，那仅有一秒的犹豫让他落败。
　　“久天，这个世界上我最不想杀的人就是你。”赤发鬼道。他想，如果久天在这时候道歉，我就原谅他。他愿意和他共享天下。
　　久天死了，死在他挚友的掌心，赤发鬼把他葬在了银杏树下。
　　天下成了赤发鬼的玩物，神随心所欲，教唆万物相争，偌大王朝最终只剩下了烛龙坊和白翰坊，可白翰坊是没有久天的白翰坊，久天早做了他挚友的眉间刀。
　　又过了很多年，没有久天的白翰坊也毁了，赤发鬼带着一个叫空文的少年来到了那棵葬着久天的银杏树下，在那棵树下他说“真想再多杀他几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