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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6、末世进行时（8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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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天。
周围一片静默，过了许久，苏元昭才听到顾棉的声音：“你不能这么对我……”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点哭腔，像是压抑到了极致：“我们……我们才结婚，我以为我们能在一起了，我以为这是幸福的开始，你却告诉我，还有一天。苏元昭，你不能这么对我。”
顾棉抬头一看，病房里几乎每一个人都在抹眼泪，他们却都不敢哭的大声。
孙芷萱一个又一个地放治愈光束，哪怕明知是徒劳。苏元昭的脸色还是那么的苍白，他的生命力就像风中的一盏烛火，随时都会熄灭。
苏元昭只能听着他的声音，试探着把手伸出去：“别哭。”
顾棉咬着嘴唇，努力不哭出声。他不想哭，可他忍不住。
“如果今天的婚礼没出意外，你是不是都不打算把这些说出来？”
苏元昭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其实我本想一个人悄悄离开的，代我祝福那十五对新人吧，我把集体婚礼搞砸了。”
顾棉突然想起实验室里的数字：“所以，实验室里的数字……”
他以为数字代表的是最终决战到来的时刻，现在看来，那是……
“对，那是我生命的倒计时。”说起这个，苏元昭很平静，他早就知道了，也早已经历了情绪的大起大落，平静的接受了自己最终的结局。
顾棉闭上眼睛，时间所剩不多了，他怎么想也不再重要，他们还剩一天，他想好好度过。
“别为我伤心，你以后会遇上更好的人。”
苏元昭自己都知道，他这话有多违心。以他的私心，当然希望顾棉能永远记着他，再也不要爱上别人，可是没办法，他舍不得。
他的爱人会把曾经给他的爱给另一个人，他们一起生活，还能拥抱、亲吻，这些事，光是想想就无法忍受。
可是他想让顾棉活下来，救世很痛苦，代价也不小，还是让他来吧。
任何一个人都知道，这不可能。
再不会有人能与苏元昭相提并论，人民的导师，救世主，纵然是天上的太阳也无法比拟他的光芒。任何一个人说他比苏元昭更好，那都是在自取其辱。
顾棉赌气道：“你要是敢死，我就……我就找他十个八个。”
“那样也好。”苏元昭只是淡淡的回答了一句。
顾棉哭的更凶了，怎么还当真了呢？他怎么可能看上别人？他的生命中已经有一个人惊艳了时光，温柔了岁月，就算再来千千万万人，也比不过他一根头发丝。
顾棉心里很清楚，遇见过苏元昭，他真的再也爱不上别人了，这世上又有谁能与他相比呢？
“让我见见我的学生，还有些事我要交代。”
“老师，我们在这儿。”希光学社的八名使徒全都到齐了，本来苏元昭和顾棉结婚，何嫣然特意用空间之门把他们接来一起庆祝，现在，却变成了他们能见的最后一面。
“……以后，记得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弟弟妹妹。”
这句话与胡杨最后的嘱托不谋而合，这下，他们的眼泪是真的憋不住了。
“老师……”蒋明轩因胡杨的离去过度悲痛而失声，现在又因为悲伤而恢复。
“事实证明，我们的路是对的，只是我看不到了。你们要好好的走下去，为了所有人。”
“轩儿，你心思纯善，这很好。不过，精神系异能不会是万能的，不要太过依赖它，遵从本心，保护好自己。”
“嫣嫣，我对你很放心，从小到大你都是最省心的。不要一个人走的太快，你的身边还有战友。”
“阿芷，不要难过，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医生，这次，是我自己选了死路。”
……
八个使徒，苏元昭很认真的一个一个交代，并不是多惊天动地的大事，这是一个老师对他的学生们单纯的关心。
最后，是华景毅。
苏元昭轻声说道：“华老师，对不起啊，我食言了，不能给你养老送终。”
华景毅手里光芒一闪，最后他便苦笑着低下头：“我没办法给你续命。”
苏元昭还是那么的平静：“我知道，这是代价。这个世界存活下来，我就必须得死。”
“为什么啊！”接连失去大师兄和老师，孙芷萱真的受不了这种打击，“老师这么好，为什么偏偏要是您呢？”
“可能是因为我的价值吧。”苏元昭反倒笑了，“当年，我的眼睛突然瞎了，这直接阻止了我走向独.裁者的道路。现在，让我发挥最后的价值，换一个世界的未来，换你们的命，这很划算。”
“不是这么算的。”顾棉听了这话，心痛的几乎要呕血，“你欠了我一辈子。”
其实他更想说，什么世界都没有他重要。
“那也只能欠着了。”
苏元昭叹了口气，他“看向”他的学生们，就算坐在病床上，他的气势依然在：“我要你们在我面前发誓，不论是希光学社，还是之后的政.府，凡是部长级以上官员，接任者与前任不得有任何亲属关系。违反这一条，以叛国罪论处。”
这是他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不论是使徒，还是顾棉和华景毅，都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何嫣然第一个重重跪下，这位心狠手辣，桀骜不驯的情报头子真就只跪过这一回：“我发誓，所有政.府部门及希光学社，部长级以上官员接任者不可与前任有亲属关系，违者按叛国罪论处。”
其他七人随后也发了誓，在他们说完最后一个字之后，苏元昭身上的气势也消失了，仿佛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病人。
财阀搞了那么多幺蛾子，他们多少得吸取点教训，不说别的，家天下就要不得啊！要是他们毕生的心血再被一个财阀窃取，苏元昭和胡杨都得死不瞑目啊。
“我不能陪你们一起走下去了，以后，你们要相互扶持。”
那群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哭得相当狼狈，苏元昭一想，他死了还会有这么多人为他伤心，那他这辈子也算活的不亏了。
朱靖川、秦羿和银空也来了，婚礼现场出事，他们也在，而且大家都是多年的朋友，谁能想到呢，他终究还是要倒在黎明前的黑暗了。
“情况怎么样了？”秦羿抓住出来的孙芷萱就问。
其实也不用问了，看看他们的脸色就知道，如果不是命不久矣还毫无办法，他们不会全都这么绝望。
华景毅看了他们一眼：“进去吧，说不定是最后一面了。”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苏元昭和顾棉，两人相互依偎，靠在一起。
当真是天妒英才啊。
秦羿想到了一句话，叫什么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来着？
昨天人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命不久矣了？
“来了？那道个别吧，以前答应你结婚时候要当伴郎的，看来是不行了。”
秦羿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剩下叹息：“这么大的事，你就什么都不说？”
“我很抱歉，但我不后悔。”
“……我再也没有机会赢你了。”
送走朋友们，苏元昭抱着顾棉说：“走吧，我不想待在医院里。”
顾棉忍着眼泪：“好，你想去哪里？”
“哪里都可以。带我出去走走吧。”
顾棉就和来时一样，抱着他离开病房，其他人在背后目送他们走出医院。
现在已经中午了，可顾棉吃不下任何东西，他也不知道应该去哪。
以前在希光城，他不用考虑这种问题，苏元昭总会在诊所或小院里等着他，可现在他不知道了，太阳下山，向日葵就不知道该往哪儿转了。
这里有很多人都认识他们，于是顾棉出了城，那里还是满目疮痍，风夹杂着雪花迎面而来，顾棉用他的异能支起保护罩，不让苏元昭沾到一点风雪。
“不用这样，我几乎丧失了所有感官，我现在根本感觉不到冷。”
苏元昭不说还好，他一说，顾棉的泪腺又失控了，上天还真是不公平啊，为什么偏偏是苏元昭呢？
“别哭，眼泪也会冻住的。”
顾棉在这一刻是真的想放声大哭。
“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顾棉刚说完就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多余的问题。
“放我下来吧，我们去更远一些的地方，我想去山顶看一场日落。”
“……好。”
顾棉把他放下来的时候还怕他站不稳，他心里清楚，苏元昭看着一切正常，但恐怕他的身体已经坏了。
“你不想跟我说什么吗？”顾棉还是气他什么都不肯说，可人都要没了，他还能怎么办？
“其实是你的空间，让我补上了武道的最后一环，也成了底牌。”
顾棉面无表情地说：“早知道我就不该告诉你。”
“那样你们会死。”
他们边走边说，说以前的事情，说以后的局势，仿佛他们只是在散步。
他们爬上山顶，那里有一栋早就废弃的建筑物，像是寺庙。
人在世上留下的所有痕迹，都会被时间抹去，顾棉回头一看，他们的脚印，已经没在茫茫风雪中。
顾棉突然说：“你走慢一点好不好？等等我，我们一起走。”
苏元昭愣了一下：“好，我会慢一点，你不要来的太快，至少料理完一切，最好能把我的骨灰撒进东海。”
“好。”顾棉只能想着，到时候托何嫣然把他们的骨灰一起撒了吧。
“夕阳好看吗？”
“好看。”外面还是漫天风雪，顾棉回忆着他见过的夕阳，“太阳像一个红彤彤的大灯泡，把半边天都染红了，我看见飞鸟了。”
苏元昭静静的听着他讲，也不戳破，顾棉应该不知道吧，他在编故事的时候，语速比平时要快呢。
天慢慢黑下来了，雪也停了，苏元昭说：“我们回去吧，你背我。”
顾棉想起他们坦白心迹的那天，是苏元昭背他回去的，如今这般，也算有始有终。
他们走了一下午才到这里，回去也花了差不多的时间。
远远的看到城墙，顾棉告诉他：“我们到了。”
“我们坐到城墙上去吧？我早就想这么做了，碍于身份。”
顾棉轻松跃上了几十米高的城墙，两人并排坐下：“我记得，到明天，你就三十岁了？”
“是啊。”生日的事，苏元昭自己都快忘了，“这样也好，我永远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抱歉啊。”顾棉想起了他那三十份礼物，“我没给你准备生日礼物呢。”
“那些都不重要了。”苏元昭转移话题，“还记得那个钟楼广场吗？马上十二点，那个大钟会响的。”
顾棉感觉他的心像是破了一个大洞，一直在流血。
那是新年钟声，也是……他的丧钟。
11：59，苏元昭把头枕在他的大腿上，轻声说：“新年快乐。”
“嗯，生日快乐。”
“当，当，当——”
新历300年00：00，钟声准时响起。
顾棉看着他的爱人生机渐渐散去，直至气息全无。
太阳陨落了。
新的世纪到来了，只是有人永远留在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