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色》天无风雪

36、第三十六天

　　可这么说来，白日见到的老者是假的？

　　御流羡几不可见皱了下眉头，得知这么重要的讯息，她心中没有生出一点高兴，反而有些困惑。

　　若是白日的世界是假的，那为何黎四月她们离不开这座城镇，而这里的人也被困住呢？

　　难不成对方布置了双重幻境？

　　这个念头一出来，御流羡便忍不住继续往下想。

　　可随后她又觉得不太对，白日的庙祝瞧着不像是幻境所造，若是幻境中的人，她总该瞧出点不同来才是，现在唯一能确定有问题的只有那个小女孩。

　　御流羡想不明白，抬眼见芸娘一脸哀伤，似乎还沉浸在过去之事中，她敛目有些怀疑，暂且不知眼前的人几分真几分假，她还需找人验证她话里的意思。

　　想到此御流羡并未再问，她也没有睡在芸娘屋里，只是说明日一早就走，若是她一个人或许能回去，现在黎四月和黄倚微在，她不能保证二人不会受到影响，让幻境产生变化。

　　对此芸娘则坚持让三人住屋里，御流羡她们都拒绝了，她们也不是缺一晚觉就没精神的凡夫俗子，况且屋里就这么大点地方，也不好让芸娘打地铺。

　　于是黎四月推托一番，说要和两位师妹谈事情，怕打扰芸娘休息，就不进屋了。

　　芸娘感觉到她们身上的不同寻常，想了许久终究还是不再勉强，或许她们能有办法解决最近发生的怪事，她这些天心中总会生出不安，却不知源头。

　　御流羡不知芸娘的心事，而是出门和两位师姐说话。

　　“御师妹可问出什么来？”黎四月率先开口问。

　　御流羡微垂的头轻轻点了点，她回头看了一眼屋里亮着的烛光，和两位师姐走远一些才说话：“黎师姐可知我们来之前的事？”

　　黎四月与黄倚微对视一眼，她二人见御流羡过来心弦松了大半，倒是没问他们一路遇到什么，因此眼中皆有疑惑。

　　御流羡见两人好似不知，想想当时的情况其他人估摸没来得及说，便将白日遇到的情况和两人简单叙述，随后才道：“白日的庙宇完好无损，甚至有庙祝和他的孙女守着，但我们傍晚过来时，却没有看见一个人。”

　　“我刚才觉得奇怪，但苦于我没有记忆，找不出源头，便想着我身上的灵力或许能够寻到什么，于是放出一只灵蝶，然后师姐你们也知道了。”御流羡说完并未停顿，而是继续道：“我刚才问了芸娘一些事情，得知她就是庙祝走失的孙女，庙祝病死后庙宇便成了如今我们看见的样子。”

　　黄倚微顿时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有一个是真有一个是假？”

　　御流羡微微点头，她看向黄倚微继续道：“只是我拿不准哪边是真。其实我有一点想法，但还是要找人询问才行。”

　　黎四月见御流羡有了想法，便问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她们被困在此这么久，现在总算有些眉目，这让她舒了口气。

　　现在想来她与黄倚微破幻境的本事确实不如御师妹，既然不如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她总不能一直仰仗御师妹一人。

　　御流羡也不客气，直接道：“明日一早两位师姐分别派人去问老庙祝的事，看芸娘说的是否是实话，我要去看一眼其他人的状况，这种影响人的幻境不能久留。”

　　“但若是现在的时间是真的，那为何我们走不远？”黄倚微又陷入困惑之中。

　　闻言御流羡笑道：“黄师姐可曾布过双重幻境？”

　　御流羡话一出，黎四月与黄倚微皆是一愣，二人没想到会从她口中提到双重幻境，黄倚微摇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黎四月忍不住道：“可……双重幻境连我师父都未曾成功过啊。”

　　见二人知晓这种幻境，御流羡凭着自己的直觉道：“不只是双重，还有三重四重，甚至有千百重叠加一起的幻境，可惜我没有记忆，不然也不会还要等明天才能确认。”

　　“据我所知，这世间少有人能够布置双重幻境，就如四月所说，秋长老在幻境的造诣更是修仙界的佼佼者，也未曾成功……”黄倚微一时有些摸不清御流羡的来头，一开始她以为御流羡对幻境有着得天独厚的造诣，现在看来又好像不是这样。

　　御流羡并不意外她会这么说，她想到妖族的那位老树妖，这个世界的生机正一点一点的剥落，迟早有一天会灵气尽失，等到那时怕是只能布置一些简单的幻阵了。

　　“黄师姐还记得妖界的事吗？”御流羡问。

　　听她提及妖界一行，黄倚微脸色发生一些变化，她回去后听长生门主提过，虽然是偷听他和师父的谈话，但当时她也是进入妖界的一员，听到他们提及一个名字——

　　镜妖。

　　“你是说镜妖？”黄倚微几乎脱口而出。

　　听见御流羡和黄倚微打哑谜，黎四月还有些不太理解，当时她并未跟着师父前往妖界，之后回来又有其他事情牵绊，也就渐渐忘记问了，现下听黄倚微提及镜妖，她忍不住睁大双目。

　　这件事怎么又和镜妖牵扯上关系了？

　　听黄倚微这么直接说出来，御流羡也愣了下神，她想到当时那个镜妖说的一句话，他当时好像对莫照尘提了一句道侣？

　　想到此御流羡又想到虞素素的话，她忍不住握紧双手，虽然早有猜测，却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若是这么一想，她下来的理由就足够充分了，御流羡知道自己一旦认定某些事，便不管不顾，可是虞素素的话让御流羡心中横着一根刺。

　　不，也不一定，师父现在并未提及道侣一事，况且白衣人也未提及此事。

　　御流羡知道白衣人有事瞒她，但不一定是因为此事，或许是别的缘故。

　　现在也不是像这些的时候，御流羡将思绪重新拉回，回答黄倚微的话：“只是猜测。”

　　“这可有些棘手，仅凭我们这些人，恐怕打不过对方。”黄倚微皱眉，当时的情况连莫照尘这个掌门都没拦下人，他们这些不如莫照尘的小辈，又怎么能破这个幻境。

　　御流羡见她担忧，眨了眨眼笑：“所以说只是猜测啊。”

　　黎四月心情有些复杂，她没想到这次出门会遇到这么棘手的事情，只是现在她们无法和外界通信，怎么才能将此地的情况告知门派？

　　她想的比御流羡二人要多些，出现这种情况，还是让门派早做准备才是。

　　“御师妹有办法和外面通信吗？这件事总该告诉师门一声才是。”黎四月思虑片刻还是开口道。

　　闻言御流羡本来想说没有，她也确实没有什么通信的手段，一只手摸到指节上戴着的戒指，忽然反应过来莫照尘曾经说过的话。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戒指，她记得当时莫照尘说若是有事，扣一下戒指就行。

　　御流羡看着戒指有些犹豫，她这次出门一声不吭，他会不会不想搭理自己？

　　随后她又想到现在天都黑了，贸然打扰他休息也不好，于是道：“等天亮我试一试。”

　　黄倚微见状眸光瞬间亮了，“这么说你有办法？”

　　“我不知道管不管用。”御流羡道，“现在回城我怕出什么意外，暂且等天明再说，二位师姐觉得呢？”

　　“自然听你的，你直觉一向准。”黎四月见御流羡有办法，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笑容来，好在倚微聪明叫御师妹过来，不然他们此刻估摸还在瞎忙活。

　　若非任何通讯手段都不灵，他们也不至于被困这么久。

　　想到此黎四月叹了口气，“这种幻境确实高明，根本无法联系外面的人。”

　　黄倚微却想的是另一件事，“那能帮我和我师父说一声吗？我这么久不会去，长生门或许不知我被困一事。”

　　“周师兄应该已经通知了长生门，只是地域远，就算日夜兼程赶来，恐怕还需一段时间。”御流羡安抚道。

　　黄倚微也知晓这件事，想了想也不再提这件事，而是问御流羡另一件事：“对了，刚才看你放出一只灵蝶，我还是第一次见灵力可以化形，能再让我看看吗？”

　　御流羡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可能是灵气日益稀薄，有些事情这里的人做不到，这也不算什么稀奇事，见黄倚微好奇她自然答应下来。

　　御流羡双手掌心相握，随后张开手指动了动分开，一群冰蓝色的蝴蝶从中飞出，围绕着三人飞舞环绕，明亮的浅色顿时照亮三人周围的暮色。

　　黄倚微睁大了眼睛看这些灵力所化之物，除了惊诧之余还有些欣悦。

　　黎四月虽然也觉得这些灵蝶好看，但面上却显得十分不赞同，“御师妹这么做也太耗费灵力了。”

　　御流羡对自己的能力还算明了，她微微笑了一下：“这点不算什么，对我来说不过毛毛雨而已。”

　　黎四月本来还想说什么劝阻，突然被黄倚微拉着去捉灵蝶，心中那点想法被她这么一闹，一时也忘了自己刚才想说什么。

　　沉星派内，闻峰主照旧来找莫照尘乐子，看他一天两天因为御流羡吃瘪，他觉得甚为好笑，但又怕莫照尘明白过来道心不稳，是以每次都是点到为止。

　　“也不知御师侄他们如何了，她可有给你传信？”闻峰主似不经意提及，并不是有意为之。

　　这句一出来，莫照尘眼皮一跳，知晓他心里没好事，若是之前一次两次都是无意，这么些天他次次提及，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他是故意的。

　　好在莫照尘已经习惯了，对此他不仅没反应，也没开口说话，甚至不说送客。

　　闻峰主见莫照尘一句话不提，连个表情都未变，眉毛不由一挑。

　　这是想开了？

　　想开了也好。

　　看来今日是看不到莫照尘露出什么表情了，闻峰主一时有些可惜。

　　他正这么想着，突然见莫照尘愣了一下，看他抬手一扫，面前出现一个人影来。

　　闻峰主看着他的动作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多日不见的少女，面容倒是依旧的明艳，只是神色有些忐忑。

　　御流羡本来没想莫照尘会理自己，只是抱着尝试的态度，没料到莫照尘真的会见她。

　　“师父！”她脸上瞬间有了笑意，眉眼弯弯如同一泓清泉。

　　“遇到麻烦了？”莫照尘直截了当问，她若非有事，估计不会找自己。

　　莫照尘也没想到自己会对御流羡如此了解，忍不住垂下眼睫沉默片刻，好在御流羡没注意他的沉默，而是接着他的问话道：“也不算麻烦，只是我有些拿不准，我听说秋长老对双重幻境也没把握是吗？”

　　莫照尘一听便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微微蹙眉：“你们遇到的是双重幻境？”

　　闻言御流羡点了一下头，她不知道双重幻境到底多厉害，不过想到可能涉及镜妖，还是通知莫照尘为好。

　　“你能出来？”莫照尘想了片刻又问。

　　他知道御流羡不惧幻境，但还是有些担心。

　　御流羡抿了一下唇：“我也不知道，总要彻底破了幻境才行。”

　　“黎师姐说这件事要和门派说一声，所以我试试看能不能通知师父。”御流羡说完又道：“这件事可能与镜妖有关，不过只是我的猜测，思来想去还是和师父通个气为好。”

　　莫照尘听她说是因为黎四月才想起和自己通信，神情略显冷淡：“我知晓了。”

　　御流羡见他突然冷淡下来，一时也不知道该找什么话说，她没敢问他是不是在生气，犹豫一会和莫照尘说了一句，就关了戒指上的通讯。

　　闻峰主看着师徒二人聊天一直没作声，此刻见御流羡的身影消失，反而不解：“此事真和镜妖有关？”

　　莫照尘没说话，他端起面前的茶杯在想事情，迟疑半晌他还是坐不住，放下茶杯站起身要出门。

　　涉及镜妖他不敢托大，哪怕御流羡实力不弱，他还是放不下。

　　她没有以前的记忆，若是有个万一……

　　莫照尘不知自己为何会这么想，但总归是他徒弟，他不能坐视不理。

　　闻峰主看着莫照尘风风火火出门，连一句话都没留给自己，忍不住望向对面半点水都没少的茶杯。

　　身为沉星派掌门，擅自出山算什么话！

　　哦，忘了他现在还在闭关，除了自己没人知道他出去的事。

　　闻峰主还是觉得不妥当，半晌他起身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天气阴沉沉的似乎要落雪。

　　也不知道是好是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