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色》天无风雪

37、第三十七天

　　和莫照尘说完后御流羡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呆，才转身去找黎四月和黄倚微，与她们回到镇上打听消息。

　　这事过去不算太久，稍微一问就有人说起来，说起当年庙祝一个人养活一个女娃不容易，说起那个天杀的拐子，说起芸娘这些年的不易，一字一句随着题外话一点点凑成一段故事。

　　御流羡听完没有说话，其他人都在看她，半晌她似乎反应过来，笑着问别人：“怎么都盯着我看？”

　　“你想出什么没有？”黄倚微最先问的。

　　御流羡叹了口气：“没有。”

　　听她这么说，众人都有些沮丧。

　　御流羡没再说话，她想到之前遇到的庙祝，想到夜里的芸娘，想到神情冷淡的师父。

　　拖到半夜，御流羡又出门一趟，她直接找到芸娘问她：“想不想见你爷爷？”

　　和御流羡出城的时候，芸娘的脑袋还是懵的，整个人浑浑噩噩好像一缕游魂。

　　御流羡并没有等到天亮才入城，而是在她和芸娘身上施了术法，具体是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返回城门后，原本的黑夜瞬间明亮如白昼，让人一时分不清是真是假。

　　芸娘甚至不用御流羡带路，看着两旁熟悉的街道，一直往前，一直往前，停在了幼时完好的庙宇门前。

　　门口葱郁的老树并没有倒塌，屋前的台阶也未破败，芸娘走到门前伸手要敲门，却又生出怯意，理智告诉她不可能见到，但心底一直有个声音让她敲门。

　　御流羡站在旁边并未出声催促，也没有说话，只是耐心等着她做决定。

　　犹豫许久，芸娘终于敲响了那扇门。

　　“谁呀？”开门的依旧是庙祝，门打开的那一刻，芸娘以为自己忘记的记忆全部涌上来，日渐模糊的脸也瞬间清晰。

　　她忽而明白过来，她早就死了，死在逃离那个男人的路上。

　　祖孙一见面并没有意想不到的场景，有的只是整个世界的崩塌，两个人的魂魄甚至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就原地消散了。

　　御流羡站在原地，透着破碎成光点的门，看向站在院中的小女孩，明白她就是妖界那个未成人的幻妖，她轻轻笑着：“我们又见面了，没想到这么一晃，你这么大了。”

　　两个世界缓慢融合，天色也瞬间暗下，周围呈现出破落斑驳的模样，站在院中的小女孩看着她并不开心。

　　“你也是妖？”小女孩问。

　　御流羡也不知道自己来历是否就是妖，但她知道自己现在还是个人。

　　她没说话，这里的动静惊动了屋内的众位弟子，大家一出来骤然发现院里站着一个小女孩，都有些警惕。

　　尤其之前见过小女孩的梨花峰弟子，他们明显感觉到周围环境的不同，尤其对方和御流羡之间的气氛尤为凝重。

　　小女孩似乎看出来御流羡的不同，他们同属本源，同气连枝，她能感觉到御流羡身上和自己有种同样的气息，但又有些区别。

　　“你是妖，你为何助人？”小女孩不明白。

　　她成人形不久，并不懂那么多道理，只是知道镜妖和她是一路，他要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

　　御流羡这才回答：“我是人。”

　　随即她又问：“这里只有你一人？”

　　小女孩看着她有些困惑，她没有回答御流羡的问题，而是出手想要除掉御流羡。

　　在妖界之时御流羡没有修为，但现在不同往日，御流羡召出自己的佩剑，数招之内刺穿她的心脏。

　　其他人还未反应过来，眼前的局似乎已经破了。

　　小女孩看着她有些不甘，“你怎么可能……”

　　御流羡收回剑叹了口气，似乎是在可怜她的性命，又好像是怜惜。

　　但实际上她面上并没有可惜的神情，幻妖害了那么多妖族性命，御流羡并没有可惜的意思，只是觉得这个问题实在不好回答。

　　毕竟她没有记忆，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她本来是怜惜芸娘，想带她去见一见她爷爷，却没想到他们二人是破局的关键。

　　御流羡收回剑不说话，黄倚微看见幻妖整个人化成萤火消失后走过来，并没有问她怎么发现的，只是问：“这算解决了？”

　　“算是吧。”御流羡回答。

　　回去该怎么和师父解释才好，不告而别这件事，她不是故意的。

　　和他示弱会有用吗？

　　她想。

　　幻境彻底破碎，众位弟子准备回山复命。

　　黄倚微舒出一口气，同御流羡笑道：“还好让你来了。”

　　御流羡抬头看她眨了眨眼，她收敛起心中的情绪，准备和黎四月回沉星派。

　　起行时黄倚微和他们分别，她和御流羡约好下回再见，带着长生门的弟子率先离开。

　　黎四月见幻境破了，于是尝试和门派联系，见那边可以收到消息，才算是松了口气。

　　兰云升一直伴她左右，对于刚才御流羡的破局有些惊讶，御流羡对幻境像是毫无章法全靠直觉，但有时候直觉，会发挥出意想不到的威力。

　　沉星派弟子离开城镇等到了界碑那里，确认他们真的离开了，神情都放松下来，说笑着准备继续御剑前行。

　　御流羡站在剑上望着下方的地界沉默不语，她隐约觉得有什么问题，但又说不出来。

　　她问黎四月可知黄倚微她们到了哪里了，黎四月传信询问了一番，才知她们早已出了此处地界，已经到了下一座城镇了。

　　闻言御流羡才稍稍放下心，黎四月见她这么警惕，顺口问了一句：“可是有什么不妥？”

　　“没什么。”御流羡犹豫片刻摇了摇头，许是她神经过敏，总觉得自己从一个局中走进另一个局。

　　御流羡随着众人御剑离开界碑处，傍晚找了处地方住宿，其他人才有一种终于出来的实感，脸上都带了些笑意，还有人要去山上寻找猎物打打牙祭。

　　说来也巧，他们上山没有找到猎物，却遇到一位前辈问路，众人得知他要找沉星派的弟子，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就带过来和黎四月报备一声。

　　御流羡瞧见人走到近前，倒是有些惊讶，“风前辈，你怎么出现在这里？”

　　风奕瞧见御流羡面上露出苦笑，“御师侄也在啊，遇上仇家受了点伤。”

　　“前辈找沉星派的弟子，是想见闻师叔？”见状御流羡问。

　　风奕轻轻点了点头，“和门派弟子行走，不易让人怀疑。”

　　御流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没有多问，黎四月见二人认识，和御流羡交谈了几句，得知对方是闻峰主的好友，也就没有下令赶客。

　　次日众人启程，御流羡踩着佩剑望着脚下的山林好一会，总觉得和昨日的情景有些相似，甚至都经过一片巨大的湖泊。

　　御流羡不由在前面停下，她缓慢御剑落在湖泊岸边，看着湖水剔透如同一面镜子，倒映着头顶的晴朗碧空。

　　黎四月注意到她的举动，跟着她一起落在湖边，问：“怎么了？”

　　“这里昨日好像见过。”御流羡望着平静无波的水面，不由走到水边伸出手去碰。

　　兰云升过来问黎四月发生了什么，黎四月环顾四周和他道：“御师妹说这里昨日来过，你可曾注意？”

　　兰云升看了一眼四周，又浮空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才落在她身边，“确实有些眼熟。”

　　二人还在谈话间，转眼御流羡就站在水面之上，她看着平缓的镜面，镜中没有自己的影子，她召唤出九绯剑想要破开镜面，一击之后发现镜面毫无变化，甚至没有一点裂痕。

　　御流羡有些茫然，站在原地片刻就朝镜面中心走去，黎四月见状忍不住让她小心行事。

　　风奕看见沉星派的弟子聚集在湖边，于是问了一句：“出了什么事？”

　　“不清楚。”黎四月望着御流羡的举动有些忧心。

　　见黎四月也不知晓，风奕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御流羡，和她道：“为何不继续赶路，你们就任由她这样？”

　　黎四月没有回答，倒是有弟子说道：“御师妹直觉从未出错，应当是这里有问题。”

　　梨花峰的弟子对她颇为信任，风奕见状也不再言语，他看着御流羡站在湖心，双手召出一把绯色长剑，似乎想要破了镜面。

　　他微微眯起眼，并未出手相助，发现镜面被御流羡冲出一片裂痕，不由微微睁大眼睛看她。

　　这是怎么做到的？

　　御流羡察觉镜子另一端似乎有人在帮她，她犹豫片刻又继续输入灵力，很快整个镜面破碎往下陷落，御流羡猝不及防坠落。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突然有人上前抱住她的身躯，御流羡抬头看见莫照尘的面孔有些惊讶，她表情十分惊喜。

　　“师父！”御流羡没想到莫照尘会过来，等莫照尘将她放在地上，御流羡上前询问：“师父，你怎么会来这里？”

　　“过来看看。”莫照尘回答了一句，见其他沉星派弟子出现，面上神情依旧冷静。

　　黎四月和兰云升看见人，连忙同其他弟子上前，“见过掌门。”

　　莫照尘轻微点头算是回应，随即他瞧见跟在弟子后面出现的风奕，神情微微讶异，“风奕？”

　　“莫掌门。”风奕笑着上前见礼，随后又道：“既然莫掌门过来了，在下先行一步。”

　　御流羡见他见到莫照尘就走，有些不明所以，不过她转过头见莫照尘神情冷淡，压根不在意他是走是留，心想风奕看见他就想跑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不过御流羡还是有点不明白，她问莫照尘刚才那是什么幻境，她一开始都没发现。

　　莫照尘回答：“不是幻境，是镜子。”

　　他抬起手点了点不远处破碎的铜镜，御流羡走过去将裂开的铜镜拿起来，上面还映照着头顶的天空。

　　黎四月迅速反应过来，“我们御剑的时候经过上方，被镜子照到，所以进了镜子里面？”

　　莫照尘点头，“正是。”

　　御流羡皱眉看着手里的铜镜，片刻后她将镜子随手丢弃，跑到莫照尘身边问他是不是要和自己一起回去。

　　莫照尘担心她路上还会遇到镜妖刁难，点头同意下来。

　　御流羡见莫照尘脸色没有一点异样，不由松了口气，他好像不曾记挂之前的事情。

　　但随之而来的却是莫名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