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苦夏（六） ...
-
女人的动作突然到在场术师们没有一人反应过来，男孩的脸肉眼可见肿了起来，足以见这名母亲下手力道之大。
他不敢置信地捂住肿大的脸颊，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咬紧下唇不让眼泪落下来，反而是大着胆子瞪视起了母亲。
“那不是弟弟！”
他说着就扑进母亲怀里，女人躲闪不及，一下竟没抱稳襁褓，怀中「婴儿」摔落在地，露出了一张瓷白的脸。
妇人惊叫着要抱起「婴儿」，却有人比她更快一步。
恐山觉低头看着怀抱里已经停止啜泣的婴孩，陷入沉思。
他太小了，看上去才出生没两天的样子，比冬至前在窗沿下嘤咛叫着的小奶猫大不了多少。而这个时间的婴儿在羊水中浸泡了八个月，皮肤应该还是皱巴巴的，泛着新生儿特有的鲑鱼红色。
不该这么白净的，那孩子的脸看上去粉雕玉琢、令人怜爱。
虚握成拳的小手随着呼吸微微开合着，手下的新生儿躯体也传来喘气的鼓动，双眼紧闭，睫毛上却还挂着泪珠。
但恐山觉知道这具身体中不存在灵魂。
“栩栩如生呢。”五条悟凑过来看了一眼，说着伸出手指逗弄了一下「婴儿」。
「婴儿」突然张开手握住了他的食指，力气不大，但确确实实拥有了新生儿的条件反射，就算是五条悟也不免为亲身感受到的温度和实感而呆愣了几秒。
“咒具……不，这个程度已经是咒骸了。”七海建人推动了一下眼镜，“如果是非术师的话，说不定真的会把它当成真正的婴儿吧。”
“你、你们！”
年轻妇人走火入魔似的推开长子，朝恐山觉扑来以抢回自己的‘孩子’，却被七海建人伸手拦下。
“这是我的孩子！你们这样我要报警了！”
“是吗？”七海建人的语气一如既往冷静，听不出喜怒。
“这可是我吃尽苦头，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啊！”
“夫人，你再想一想。”七海建人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地向她发问，“这个东西，真的是你的孩子吗？”
怀中的「婴儿」悄悄安然睡去，睫毛如扇般浓密翘长，换做其他任何人都会称赞他是个天使般可爱的孩子吧。
连恐山觉心里都产生些摇摆：“咒骸……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能把人偶做到这种地步的人不多，就算是夜蛾校长，专精于毛绒玩偶的他也做不出这种规格的人形吧。”五条悟抽出自己的手指，在少女身边立直了身子。
东京咒术高专的校长夜蛾正道，曾经给格外忙碌的特级咒术师代过几堂课，给一年级的大家传授了些咒骸的基本知识和胖达的基础保养常识。
她垂眸看着「婴儿」的睡颜，甚至能看清它面颊上还覆盖着一层细密的淡白色胎毛。
眼睫如振翅蝴蝶般扑闪好一阵子，恐山觉最终都没能够开口说出斥责年轻母亲的话语。
最后怀中一轻，还是五条悟接过了她手中的「婴儿」。
“怎么说也是咒骸，不要抱着太久了。”他原本想把「婴儿」还给面露哀容的妇人，但眼尖地发现她露在长裙外的脚踝上已经出现了被诅咒侵蚀出的痕迹，于是转而把它塞进了后辈手里。
“不管再怎么精湛的技术，都没有办法凭空塑造一具肉身。”恐山觉叹了口气，抬头看向那名哀伤的母亲，“……为了‘复活’你的孩子，你把早夭孩子的尸体交给那个人了吧。”
……
五条悟和恐山觉都不是善于好好交涉的人，好在他们还记得这次任务的主角应该是七海建人，而重返咒术界的后辈也一如既往的靠谱，三言两语间就让妇人的目光重新回到了尚在人世的长子身上。
任务的真相异常简单，不过是一个人偶师世家没什么出息的末裔玩弄起了祖辈留下来的咒具用以敛财罢了。最后那名诅咒师也没落得什么好下场，半路出家学艺不精的他在三人找上门时就身体早已被诅咒侵蚀，没说几句话就在他们面前被自己制作出的诅咒人偶吞噬。
算是圆满解决，最后由七海建人出手祓除掉完全被诅咒人偶同化的诅咒师，也算是完成了他重新加入咒术世界的评定。
唯一让五条悟感到不解的是恐山觉闷闷不乐的态度。在遇到那对母子后，她就一直沉着表情。
预计两天完成的任务只花了半个下午就顺利解决，五条悟提议趁着难得多出的空余时间，三人一起去附近的温泉旅店住一宿。
七海建人看了看手表时间，没有提出反对，反倒是恐山觉像是没有听见他说话似的毫无反应，他一连叫了好几声才让她回过神来。
“怎么了？还在想任务的事吗？”
“……嗯。”诚实地点头，声音柔软又带着愁绪，“那位夫人，应该会好好安葬那孩子的尸身吧。”
咒骸说到底就是以诅咒为动力驱动的身体，那名诅咒师的所作所为也不过是在用咒具保鲜尸体的同时塞进了低级咒灵而已。
在诅咒被轻易而举祓除掉后，「婴儿」最终还是交还到了生母手上。
“啊……大概吧，七海海那么一番开导以后她看起来很后悔的样子，应该是不会再想办法复活孩子了。”
言语间被波及到的七海建人走在两人身侧，不着痕迹看了一眼他们。
然后低沉又独特、带有特殊韵味的磁性嗓音响起：“恐山君很在意后续处理吗？”
“如果尸身没有得到妥善安置的话，那孩子的灵魂在赛河原会呆很长一段时间。”
成熟可靠并且有常识的成年人：“赛河原是三途川对岸的那片河滩吧。”
“据说早夭的孩子灵魂都会留在赛河原堆石头，因为犯下了‘令父母伤心’的不孝之罪呢。”五条悟说完歪头与恐山觉对视了一眼，试图用自己的目光去安抚情绪莫名低沉的少女。
恐山觉把装着资料夹的提包换到另一只手提着，轻轻握住了五条悟伸来的手。
“是的，但大多数孩子们很快就会被地藏菩萨带去轮回，留下来的都是被父母的爱牵绊在了原地。不是会有那种情况吗，孩子去世后父母依然保留了他们的房间。”她孩子气地摇摇五条悟的手，语气说不出来是感慨还是羡慕。
父母无法释怀，夭折的孩子便无法往生，世间最单纯诚挚的爱在彼岸反而弄巧成拙，只会让无辜的灵魂白白在荒芜的河岸上徘徊。
理智告诉她这样想是不对的……但她竟然还是会有些羡慕。
“这样的爱，已经能被称得上是诅咒了吧。”
北海道夏日午后的阳光不像东京的那样酷热难耐，但和煦的恰到好处，迎着阳光向西走也不会觉得过分刺目，暖暖日光让五条悟都舒畅的昏昏欲睡。
她握上来的手却分外冰凉，明明已经离开地下街走在了前往车站的大道上，却还是犹如置身寒潭、泡身于彻骨冰泉里一样。
他没有继续说话，而是稍稍变换了下主次，用自己比少女大上几分的手掌完全将小手拢在在了掌心。但恐山觉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呆呆地被他这么牵着，那漂亮柔软的指尖在平时早就害羞带怯地钻进他的指缝间了。
一路上看起来都在神游的恐山觉被五条悟带到了某间市郊的高级温泉旅店，跟在后面的七海建人看着两人这样子频频摇头，无声地叹着气。
实在是太像了。
太像诱拐犯了。
这种感觉在拿到旅店房间钥匙时达到了顶峰。
复古风格的和式旅店用的并非现代化的房卡，而是用红绳系着铜钥匙，五条悟把绳圈套在自己食指上甩动着，一路哼着不成调子的歌。
咒术高专的差旅费只支持报销商务级别酒店，像这种房间自带温泉池的旅店也只有五条悟这种信用卡几乎没有限额的人才会阔气地一次性开两间房。
七海建人虽然并不是负担不起这样的住宿，但五条悟以庆祝‘七海海的重新入职’为借口抢在前面刷好了卡，七海也只好承了这份光。
五条悟要了两间相邻的房间，房间共享同一个院落及汤池，但一道两米多高的竹屏将院子甚至汤池都分成了两半，保障了住客之间的隐私。
在旅店staff的指引下来到了房间门口，七海建人拧开门锁，正打算叫五条悟不要腻在人家身上，先回房间休整下时，就看看见某个不值得尊敬的前辈和少女前后脚进了隔壁屋子。
……？
她、她成年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苦夏（六）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