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度反应》罗德塞塔西亚

29、29，

　　林鸣白了徐周一眼，紧接着趁人不备一把把那张便利贴从徐周手里抄了过来，待看过那便利贴后，这才慢悠悠地说：“爱抠字眼是好事，说明你语文好。”

　　徐周倒也不恼林鸣强抢他便利贴的事，听完林鸣的话反而笑了：“敢情你刚才冒着被秦老师发现的风险给我传纸条就是为了夸我语文好？”

　　林鸣抬了抬眼，直愣愣地反问徐周：“不行么？”

　　徐周明知林鸣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但不知为什么，每次林鸣掀开眼皮看他的时候，他都觉得那双眼太亮了，像湖底的石头，因为常年被水流打磨的缘故，月光一照，便粼粼地泛着光。对着这双越看越清澈皎洁的眼，徐周不禁怔了下，嘴里打了个磕绊。等他终于反应过来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忘了先前要说什么。

　　只好看了看林鸣，又把嘴闭上了。

　　林鸣四两拨千斤地呛完徐周，扭头就去继续检阅徐周写的那张便利贴了。坦白讲，徐周写的那两个答案对林鸣来说几乎毫无借鉴意义——毕竟林鸣既不想做班长也不想当劳委——但徐周写得这么快，显然是心里早有决断，林鸣一方面不想跟别人搭档，另一方面又不想夺徐周所爱让徐周改答案迁就他……难不成只能他迁就徐周？

　　对着那写着字的便利贴皱眉默了片刻，林鸣心里神人交战。

　　刚才他在台上说自己“社恐”，虽然其中水分不少，但也有两三分是真的。林鸣跟他爸林建华不一样，他没林建华那么会长袖善舞跟人周旋，他笨得很，不会跟人来往，但有时碍于面子，不肯承认自己是笨，就只能硬板着张脸装高冷和面瘫。幸好他长得不差，就算装高冷装面瘫也装得很有范儿，不怎么讨人嫌。但大概是高冷装惯了，林鸣越来越想把自己变成个背景板，还是没人注意的那种，随时能从众人视线里毫不突兀地消失。要这么一个人跟别人搭档做班委，林鸣不仅心烦，而且还脑袋疼。

　　他按了按太阳穴，抬眼的时候顺带看了眼教室前面的挂钟。

　　时间快到了。

　　林鸣飞快地环顾了下四周，发现大多数人都已经写好便利贴开始在座位上翘首以盼了，只有包括他在内的少部分人，还在当鸵鸟，仿佛选班委是件很难决断，很难落笔的事。

　　“万一跟人撞了，那多尴尬呀，还得在全班同学面前被票选……”前桌一个女生的声音飘过来，林鸣眼角动了动，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些没落笔的人是在别扭什么。

　　原来他们跟他别扭的，并不是同一件事。

　　胸腔像被突然塞了团棉花，有些闷得慌。

　　就在这时，旁边的徐周忽然往他旁边凑了凑，小声说，“你哪门成绩需要提高，就报哪门的课代表。”

　　“谁说……”林鸣转过头，本来想说“谁说我要当课代表”，但话音到此却蓦地断了。他看着离自己有些近的徐周，心跳突然漏了一拍。随即像有穿堂风起，埋在胸腔里的心事被哗啦啦地吹起，满室翻飞。林鸣耳根一热，突觉眼皮发烫，忙装模作样地转过头拾起笔，拿来自己那张空白便利贴，抿着唇在那上面急急地写下答案。

　　“等会儿帮你一起交了。”林鸣写完，正人君子一般直起腰，冲徐周扬手里的两张便利贴的时候飞快地瞟了对方一眼，然后很快又目光飘飘忽忽地移回了自己的桌子上。

　　讲台上秦妍已经宣布“时间到”同时让最后一排同学帮忙收便利贴了。

　　徐周拉开椅子，趁林鸣站起来之前忙把林鸣按住了：“一桌出一个就行了，你把东西给我，我来收。”

　　林鸣往徐周身后看了眼，见已经有人开始收便利贴了，也就没跟徐周客气，直接伸手把两张便利贴递了过去。

　　然而一递过去林鸣就后悔了。

　　他抻长手指正要把那两张便利贴从徐周手里够回来，但徐周已经先他一步蜷起了手指把便利贴包进了掌心里，林鸣去够的时候指尖堪堪挨到徐周手背，又因为惯性的缘故，手上的力没刹住，食指和中指愣是在徐周手背上轻轻地挠了一下，然后才顿住。

　　林鸣：“……”

　　徐周狐疑地瞅了林鸣一眼，然后又瞅了眼躺在自己掌心的便利贴。

　　林鸣刚才是顺手递过来的，约摸没多想，放在那张的正好是林鸣的。

　　只见上面几个大字，分别写着“劳委”和“历史课代表”，落款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林鸣”。

　　徐周微愣了下，随即抬眼看了看林鸣，林鸣已经把头拧回去了，后背僵直，徐周张了张口，似乎想问些什么，但碍于这会儿还有“重任”在身，他只好把话咽回去，然后沿着座位去收便利贴了。

　　便利贴收完，秦妍又留徐周跟另外一个女生一起帮着计数。计数了大概有十几分钟的样子，徐周把在纸上整理出来的结果给了秦妍。

　　班长劳委等各个委员的报名同学倒没怎么撞，就是课代表的人选有些麻烦。语数英三大科倒还好，基本每科都有两个同学报了，但政史地就不一样了，报政治课代表的同学有五个，报地理课代表的有七个，报历史课代表的有三个。几乎每一科都超了。

　　秦妍看了眼结果单，想了想，又让徐周根据学生报选时候排的先后顺序重新整理了一下。

　　“既然人多，排序是2的就不用写了。”

　　徐周点点头，又和另外一个女生重新整理了一遍。

　　等把最后的结果整理出来的时候，已经到晚上十点了。

　　大概是白天犯了胃病的缘故，林鸣现在俩眼皮直打架，困意潮水似的一阵阵泛上来，他扒拉着水笔，强撑精神在草稿纸上乱画了几笔，试图唤起点儿精神来，可惜这办法关键时候从没灵验过，林鸣索性丢了水笔，垂下头，单手支颐，装出副自己正在认真学习的模样，然后合上眼睛打起盹来。

　　天花板上风扇“呜呜”吹着，从窗外蹿进来的蚊子不时对着林鸣手背叮一下，林鸣半皱着眉，扬起手腕在自己手背上软绵绵地拍了下，结果自然是没拍到。于是蚊子越发猖狂了，不仅叮林鸣手背，还开始在林鸣脸跟前晃荡，“嗡嗡嗡”地振着翅膀，随时准备叮上林鸣一口。

　　林鸣被这几个蚊子搅扰得打盹也打得不安稳起来，他拧起眉，耳畔传来越来越遥远的声音，总听不真切的样子。脑海里的画面也跟着声音一道晃来晃去，像支离破碎的影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旁边忽然有阵风送了过来。风很轻，伴着节奏，把那片刻不停的蚊子“嗡嗡”声给吹没了。

　　林鸣忽然变得安心起来。

　　他松开眉，胡乱做了阵梦，周遭的人声渐渐变得清晰了。林鸣半睁开眼，余光往自己旁边瞥。旁边的人侧对着他，正一边写字一边拿着本书给他一下一下地扇风。

　　林鸣眨了眨眼，似乎被那本上下晃悠的书给晃花了眼。

　　片刻，他又定定地看着对方。

　　视觉是慢慢恢复的，看过去的时候，起初只是个轮廓，后来才渐渐有了色彩和细节。林鸣缓着呼吸，一瞬不瞬地等着那人的侧影毫无遗漏地映进自己眼底，四下的掌声人声说话声掩住他刻意放慢了的心跳，林鸣看着旁边的人，恍惚间忽然生出了种错觉。

　　一种……被对方放在心上，同时又，想把对方放进心里的错觉。

　　这念头无厘头且荒诞不经，按说林鸣该被吓到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不仅没被吓到，甚至连心脏都没“咯噔”一下。

　　好像这个念头和神经系统直接无缝衔接上了，本该有的忧虑，惊吓，面红耳赤都是多余的。

　　林鸣愣愣地看着徐周，觉得自己在做梦。

　　漫长的，漫长的铺垫。

　　其实不过半个月而已。

　　这点时间原本都不够他记住谁谁谁的名字和谁谁谁的脸的。

　　而他不是一直习惯了装高冷，装面瘫，装社恐，装跟谁都不熟么？

　　林鸣喉结忽然动了动。

　　然而这点细微的动作却突然把林鸣整个人都唤醒了，他察觉到自己耳朵像蹿了火苗似的飞快烫起来，心跳“咚咚”加起速，甚至还有点头重脚轻的眩晕。

　　他稀里糊涂地瞎想：“我这是……发烧了？”

　　忍不住抬手拿手背蹭了下自己的额头，蹭完却依旧说不出个甲乙丙丁。

　　旁边的徐周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头偏过来，冲林鸣展眉笑笑：“醒啦？”

　　话里有揶揄意味，但声音却放得极轻，似乎也怕被人给发现了。可这“似乎”似乎得太奇怪了，就好像徐周在故意维护林鸣——在他本人开林鸣玩笑的前提下。

　　林鸣勉勉强强地应了声“嗯”，正要转头过去，徐周却突然叫了他一声。

　　他声音和神情都郑重了些：“你又犯胃病了？”

　　“……没有。”林鸣摆摆手，没多说话。

　　徐周却一副不信的模样，他挑起眉，神情微有点受伤的意思。

　　大抵是见惯了徐周笑的模样，而今头一遭碰着徐周这跟笑不沾边儿的样子，林鸣竟有些……于心不忍。

　　便硬着头皮耐着心又重复了一遍：“我没事。就是没怎么睡……”

　　“醒”字还卡在喉咙里，徐周却已经把手背搭上来了。

　　林鸣浑身一僵，下意识地去抓贴在自己额头上的那只手，徐周没躲，被林鸣抓了个正着。

　　——“你干什么？”
　　——“你没发烧啊。”

　　两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林鸣和徐周你看我我看你地对视了几秒，一个视线飘开，一个目光回撤，只剩下两只手还不尴不尬地在空中互相抓着。

　　林鸣顿了片刻才撒开手，一撒手他就装出副冷淡的样子，板着脸质问徐周：“谁告诉你我发烧了？”

　　徐周蹭了蹭鼻子，声音讷讷的：“我看你脸有些红……抱歉。”

　　林鸣听了没作声。

　　徐周还当林鸣是生气了，忙扯东扯西找补：“你刚才睡着了估计没听见，班委人选已经定下来了，你跟梁子悦是历史课代表，对了，梁子悦就是坐第二排最右边的那个……刚才老师民选投票，我看你睡着，就替你投了，你不介意这个吧？要是介意我跟你道歉……对了，还有一件——”

　　林鸣转过头，凉凉地看着徐周。

　　徐周心里一“咯噔”，口里的话直接蹦了出来：“周五周六有摸底考试，你看，用我帮忙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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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徐周：我就想对你好点怎么了？
林鸣：……我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