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度反应》罗德塞塔西亚

27、27，

　　“选班委”三个字话音堪堪落下，班里就变得闹哄哄的。有凑在一起挤眉弄眼说小话的，有抬头挺胸跟老师使眼色装样子的，还有几个脑子没有只有胆子的男生已经开始在座位上叨逼叨发表“上位”演讲的……聒噪一起，教室就变得燥热起来。林鸣不耐热，很快就觉得胸闷气短有些心烦，桌子上的笔记彻底看不下去了，便搁了笔，抬手去开旁边的窗。

　　晚风从窗外透进来，裹着树香和花香，蚊子跟着也蹿了进来，林鸣靠窗最近，不到半分钟手背上就被咬出了三个包，林鸣怕痒不怕疼，抓了一会儿仍觉得痒，正准备对自己下狠手把包给抓破，然而还没等他动手，旁边的徐周忽然拿手肘碰了下他的胳膊。

　　“干什……”话还没说完，就见徐周掌心躺着瓶绿莹莹的风油精，光一照，那玻璃瓶就变得流光溢彩，像枚翡翠。

　　“蚊子毒得很，你别乱抠。”徐周说着看了林鸣一眼。

　　林鸣从他手里拿过风油精，本该冰凉的玻璃瓶却好像带着些许温度似的，无端端把林鸣掌心烧了下，林鸣压低声向徐周道了声谢，徐周随口应了句，然后又从桌兜里摸出包湿巾放进林鸣桌兜里。

　　林鸣握着手里的风油精，不知怎的却没打开用。徐周也不催促他，只是重又转过头去看黑板和讲台了。

　　讲台上的秦妍见气氛这会儿也烘托得差不多了，就干咳几声把底下学生的注意力又都吸引到自己身上。

　　“不过在开始民选班委之前，大家要先上台来做自我介绍，”秦妍一面说一面翻开手里的点名册，“自我介绍也不用介绍太多，简单介绍一下自己的名字性别年龄还有兴趣爱好就行了，如果有想当班委的，做自我介绍的时候也可以顺便拉拉票——但我的原则是，话不能太多。你们做自我介绍的时候我会在下面给你们计时，一旦超过三分钟，我就会扣你们的综合素质分，扣分标准视超时程度而定。我讲清楚了吗？”

　　说着一扶眼镜，两道锐利的目光从眼镜片后射/出来，底下学生登时跟霜打的茄子一般变得蔫不拉几，一个个都没精打采地把脑袋垂了下去。

　　林鸣初来乍到，不知道秦妍口里的“综合素质分”到底是什么“神兵天将”，居然一下子就把全班同学都给治服帖了，便抄起笔，趁秦妍还在看手里的点名册，飞快地写了张小纸条扔给了旁边的徐周。

　　徐周看了林鸣一眼，林鸣装没看见，兀自气定神闲地在自己手背上抹风油精。风油精气味稍有些冲，林鸣不大闻得惯，一直皱着眉。然而虽是如此，余光却一直瞟着旁边的徐周。

　　徐周已经打开纸条看了，眼下正拿着笔在上面写字。

　　徐周的字很漂亮，是那种会让人想要收藏起来时不时看几下的漂亮，林鸣拿余光偷瞄了几秒，忽然想起先前那张便利贴还在自己屋里收着，不知怎么的，他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似乎怕被谁发现一般急忙挪开视线，假装自己正在研究手背上那三个大包。

　　包上被压他涂了风油精，大抵是涂得多了，手背微有些烧。

　　林鸣抽出张湿巾，擦了擦手，再抬头的时候方才的纸条已经回到了自己桌上。

　　讲台上的秦妍已经开始点名让人上台做自我介绍了，林鸣看了一眼，只见上去的是个高个儿女生，戴着双稍显古板的眼镜，看着文里文气的。这会儿她正在讲自己的兴趣爱好和理想院校，林鸣边听边低头去拆纸条，纸条上只写了五个字——“下课告诉你。”

　　字迹漂亮独特，林鸣很快认出这是谁的手笔。

　　好在他对那个所谓的“综合素质分”只是一时好奇，等他把纸条折好放在一旁的时候，那点好奇也基本消失得没影了。

　　然而他刚把这点好奇放下，旁边的徐周却突然凑过来跟他提前“剧透”道：“综合素质分是二中特色，跟考试成绩一样计入平时成绩的，只是比重会稍微小一点。但综合素质分除了计入平时成绩外，也单列出来计分的，如果谁的综合素质分被扣得太多，基本也就该叫家长了。秦妍老师以前做过纪律小组组长，专管年级里所谓的问题学生，因此知道好些人涕泗横流求爷爷告奶奶的糗事，现在大家一见秦老师就犯怵，大都是那时候被吓出来的。”

　　林鸣奇怪道：“这谁想出来的主意？”

　　这么寸。

　　徐周轻笑了声，说：“二中特色，好些年前就有了。”

　　林鸣点点头，正准备再说点什么，结果一抬头正好对上秦妍看过来的冷淡而带有审视意味的目光，顿时口里卡壳，说不出话了。所幸秦妍只是瞟了林鸣一眼，目光没有多作停留，紧跟着就去盯别人了。林鸣暗松一口气，心想难怪大家怕秦妍，那种冷冰冰的眼神换了谁也挨不住。想到这儿便只好规矩起来，没敢再和徐周说小话。

　　尖子班学生不多，加上秦妍又刻意限制了自我介绍的时间，所以没多久秦妍就点到了林鸣徐周这边的同学。

　　那个被点到的男生大概早有觉悟，一听见秦妍喊他的名字就立马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然后一步三回头地挪到讲台前，红着脸，有些拘谨地开口道：“大，大家好，我叫，叫于清华，清是清华的清，咳咳，华是清华的华……我，我，我的兴趣爱好是读，读书，偶尔也，也也喜欢上网……打，打游戏什么的……我的理想院校就是，是我名字的后两个字……竞选班委的话，我，我就不，不了。不过我会好好投票的，谢谢大家！”结结巴巴地介绍完，这位于清华同学急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蹿回了座位，腿脚较上台时候可矫健利索多了。

　　林鸣觉着不大对劲儿，正想问徐周，却又怕被秦妍发现，连累徐周被扣分，想了几秒，只好作罢了。

　　不过徐周却好像一点也不怕被扣分的样子，只要是认识的同学上台作自我介绍，他就会主动跟林鸣补充该君的其他事迹，不过徐周只补充了几个男生的，女生的事迹他倒是没怎么补充，似乎他跟班里的女生都不大熟。文科班女多男少，徐周拣了个少的，故此也没费多少功夫。眼下于清华刚从台上下来，徐周就轻车熟路地偏过头，低着声跟林鸣说：“上学期的时候，于清华在秦妍老师手里栽过一次，后来不仅叫了家长，还在某次学校例会上当众念了检讨书，所以么……他应该是有些怕秦老师。”

　　徐周还记得那次例会，那天正好轮到他做例会发言人，他拿了稿子，早早到了那边候场，没成想候着候着，中途忽然有三个穿着校服的半生走了过来。例会是在室外，候场的地方不大，而且纯露天，那几个同学不能跟老师们凑在一起，只好过来凑在徐周旁边。他们和徐周一样，手里都各捧着张A4纸，老师一来他们就埋着头默念，老师一走他们就对着那张纸拉长脸长吁短叹。

　　其中一个嘴有些碎的主动跟徐周套近乎：“兄弟，你也是来做检讨的？到这么早！”

　　徐周笑了下，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就被对方给打断了：“也是偷拿手机打游戏结果被抓包了对不对？你是被谁抓到的？我是被秦老师抓到的，你是不是？天，秦老师出招，招招制敌，我都怕了她了。”说到这儿，话题又转向他们是如何小心如何隐藏然后又是如何被“火眼金睛”的秦妍给一举抓住的。

　　徐周听了会儿，除了两次出于礼貌适当表示了一下自己的“愤怒”之外，基本没说话。但在场的四个人里面，不仅他没说话，还有一个男生自始至终都低着头。

　　那个男生就是于清华。

　　论长相，于清华并不清秀文弱，他皮肤偏黑偏糙，骨架大，看着甚至有些魁梧，但当他就那么缩着脖子埋着脑袋绞着双手站在那儿的时候，整个人竟好像变小了似的，突然显出羸弱和可怜来。

　　后来有老师过来，把徐周和另外三个人隔开分成两批，那个大大咧咧吐槽了半天的男生这会儿才缓过神，目瞪口呆地盯着徐周，半天才从口里挤出声“……操”。

　　这人估计是把脏话当口头禅，刚才那通吐槽里“操”字出现的频率堪比天高，更奇妙的是，明明是脏字，那人却能说出不同的意味来。徐周心觉好笑，就没往心里去。

　　但于清华和另外两个人的事徐周却记住了。倒不是记仇什么的，主要是这三位同学的罪名除了“上学期间私自携带电子产品且屡教不改”之外，还有一个是“当众发生不雅行为”。

　　政教处主任宣读处分书一项是学校例会的重头戏，学生们爱凑热闹，爱听八卦，一听政教处主任口里冒出了个“不雅行为”登时都来了劲儿，台下嘘声和叫好声混成一片，最后变成了某种怂恿和唆使——大家都盼着政教处主任能从细节着手，尽力还原事实。

　　可惜天不遂人愿，政教处主任大概是怕影响不好，寥寥几个字就把这件事给带过了。底下同学不满意归不满意，但到底不敢真的在一众老师面前造次，何况各班队伍旁边就站着班主任，声音稍稍一大就可能把老师招来。于是几声微弱的表示不满的反抗后，这一页就彻底被揭过去了。

　　但徐周知道政教处口里的“不雅行为”是什么意思。

　　刚才那个大喇喇倒苦水的男生几乎把前因后果都说出来了——他说他们宿舍聚在一起打游戏，天热，宿舍不给开空调，那天又正好停电，连风扇都用不了，所以他们几个大男生就脱了上衣和长裤，单穿着件裤衩在宿舍打游戏，后来有一局因为于清华手太臭给打输了，其余两个忍不住走过去给于清华指点，结果三人挤得太近，老师一来正好看见他们三个半/裸着身以危险距离挨在一起，手里还各拿着个手机……结局自然可想而知。

　　其余那两个男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但于清华毕竟成绩好，这次能被分到尖子班倒也不让人觉得意外。

　　想到这儿，徐周也规矩了。

　　秦老师毕竟是秦老师，铁面无私型的，能不招就不招。

　　下意识地朝台上看了眼——只见高树正绷直着背，慷慨激昂在台上发表他的“竞选”演讲：“……尊敬的秦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很荣幸能在这里向大家介绍我自己。我叫高树，此高树非彼高数，我的高为高大英俊的高，树为参天大树的树……我兴趣广泛，爱好颇多，篮球足球排球，网球乒乓羽毛球，大家要是想和我组队或是切磋的，我随时奉陪……如果我能竞选上班委，不论是什么班委，我都会尽心尽力，做咱们班的‘公仆’，为大家服务。谢谢大家！”

　　话音刚落，噼里啪啦的掌声就紧跟着响了起来。

　　林鸣顾念跟高树之间的舍友情分，便也和大家一样拍手以示鼓励。旁边的徐周瞅了他一眼，笑说他鼓掌鼓得一点儿心不走，都听不见声。

　　林鸣挑着眉，装模作样地又拍了两下，然后才收回手，懒懒散散地对徐周说：“等轮到你的时候再说我走不走心。”

　　徐周见林鸣这会儿终于不绷着了，便开玩笑道，“林少爷准备干什么？”

　　林鸣觑了他一眼，说：“不告诉你。”

　　徐周轻笑起来，但没等他笑完，就听见台上的秦妍念了他的名字。

　　“徐周。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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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谢谢大家！
最近一直在搞期中考试，明天还有一门要考，考完差不多能消停一阵子，谢谢大家！会努力保持更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