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无间[BL]》天蝎

3、绪方的预谋

　　已近黄昏的时分，明子忐忑不安地在厨房里忙着准备晚餐，亮还没有回来，而绪方也还没有到来，他究竟找小亮要谈什么呢？凭她的想象力根本无从猜测这么复杂的问题，只得提心吊胆地等待答案的揭晓。忽然间感觉一阵晕眩，鼻腔中似乎有温热的液体涌出来，明子一惊，习惯性地抓过一张面纸擦拭，鲜红的血迹立时印染在雪白之上，显得那么触目惊心，而明子却只是露出淡淡的苦笑，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二次了，流鼻血的频率似乎比两个月前又有所提高了。
　　门铃被按响了，看来应该是绪方，因为亮是从来不按门铃的。
　　明子匆匆忙忙地出来开门，门外停着三辆黑色丰田车，其中两辆车上各坐着四人，黑衣，黑墨镜，面无表情，另一辆车是空着的，车上随行的三个人统统跟随绪方下了车，很规矩地站立在他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低首垂目。绪方还是那么特立独行，架着金丝边的眼镜，却丝毫遮盖不住他锐利的目光，穿着标志性的一身白色西装，却没半点儒雅的感觉，反而浑身都散发着王者的霸气。
　　明子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她努力地压下心中的不安，向绪方躬身行礼，“您来了……”
　　绪方略微点了下头，就不客气地径自往里走去，随口问道，“阿亮还没回来吗？”
　　“是的，可能在学校有事耽搁了吧。”明子恭敬地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回答。
　　“哼，我看他一定是故意使性子，晚回来是假，不想见到我才是真吧。”绪方一踏入客厅，就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翘起一条腿，点起一支烟，扯松了领带，一副很惬意的模样。吞吐了几口烟雾，才继续道，“不过没关系，今天我有的是时间，就算在这里耗一夜也无所谓。夫人好象很紧张嘛，四年不见，您看起来憔悴多了，阿亮别扭的个性不太好带吧？”绪方微微勾起嘴角，视线扫过明子苍白的脸，停在人中处一点残留的红色上，那是血迹。
　　“这几年若是没有绪方先生暗中帮忙，我和小亮真不知道会变得怎样，您的恩情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明子很惶恐地垂下头，回避绪方审视的目光。
　　“呵……”绪方一手支着下巴，笑得很诡异，“恩情？您不要误会了，三和会不是慈善堂，我绪方精次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我资助你们的生活当然是要收取回报的。”
　　绪方的一番话如同当头棒喝，明子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眼前这个才二十六岁的青年男子，她怎么也料不到，西装革履的斯文外表之下，竟有着如此险恶的用心，她不懂，行洋已经死了，她和亮的身上有什么是值得他来算计的，他究竟想要什么？
　　“我要的回报就是阿亮。”绪方慢慢地吐着烟圈，用很轻柔地声音宣布了答案，明子只觉得腿一软，就坐倒在了地上，这几年来绪方对小亮的种种关照竟然是早有预谋的圈套，她甚至联想到或许曾经害她亏掉大笔积蓄的那只股票也是绪方策划的一场戏，她一阵阵地发颤，对于亮的处境感到不寒而栗。
　　“夫人的身体没事吧？”绪方关心的话听起来是那么假，他从口袋里抽出一份折叠着的文件递到明子的跟前晃了晃，“我听说您几个月前去医院做了个检查，有些病拖久了会很危险的。”
　　明子只看了一眼绪方手里的文件，就明白那是医院的病历记录，她的确是在几个月前做过全身检查，也就是那时查出患了白血病的。她一直都对亮守口如瓶，因为根本没有钱去应付巨额的治疗费用，她早就已经想好了，只要她在病情恶化前自杀，从前买的保险将会得到大额的理赔，足够供亮念完大学了。至于亮将来会怎么看待她这个母亲，或是亮以后的日子会不会痛苦，她都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她的生命正在进行着倒记时，现在她只希望能在她离开亮之前，能为他多做点事而已。
　　“我不怕死，只怕小亮活得不快乐……我求求您，请给我几天的时间，我一定把之前您资助我们的钱都还给您，您就放过小亮吧！”明子已经是满脸泪水，她跪到绪方的跟前苦苦哀求着，她以为那只是钱的问题，真是很个单纯的妇人啊！
　　绪方看戏一般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的女人哀切卑微地恳求，半晌，把烟头直接掐灭在旁边的餐桌上，然后对明子伸出一只食指在她面前摇了摇，嘴边擒着残酷的冷笑，“我不缺钱，阿亮是我见过的最完美的‘艺术品’，我绪方精次看上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手，否则，我宁愿毁了他，听懂了吗？”他的口气是那么危险而不容质疑，明子完全没有任何招架的余地，除了绝望地点头，她不知道该去哪里向上帝寻求庇佑，她的小亮，该怎么办？！
　　…………
　　亮来到家门口时，看到了停成一排的黑色轿车，还有站得笔直守在门口处的三个黑衣男子，心中的厌恶感顿时升起，这算什么？想要召告天下，塔矢家和□□有瓜葛吗？幸好甩掉了一路吵着要跟他同路回家的进藤，亮直觉地不想让进藤看到自己的“黑色标签”。
　　穿过小小的庭院，亮停在了客厅的门口，他看到了母亲正跪在绪方的面前泪流满面地哀求着什么，顿时一股怒气直冲了上来，“妈妈！”
　　亮想进去把母亲扶起来，但是没想到明子一见到他就抽泣得更厉害了，语不成声地说，“小亮，对不起……”说完就立刻起身奔到内侧她的房间去了。
　　亮略微一怔，再想要追上去的时候，被绪方好整以暇地拦住了去路。
　　“你对她说什么了？！”亮从来没那么大声地对人吼过，但是此刻他真想一拳打掉眼前这个男人满脸不在乎的表情。
　　绪方勾起一边的嘴角，目光在亮的身上转了两圈，淡淡地说，“不是我对她说了什么，而是她对你没说什么。”
　　“什么意思？”
　　“你可真不是个孝顺的孩子呢，母亲的身体状况如何竟要个外人来告知，难怪你母亲要哭得那么伤心了。”绪方将名字的病历记录塞到亮的手里，一边点了支烟，从旁欣赏着亮渐渐收敛怒气冷静下来的表情。
　　亮一遍又一遍地看着病历上简单的几行文字，脸色越来越惨白，心直直地往下沉去，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被抽走，只觉得全身都在一阵阵地打着冷战，妈妈……为什么从来没有对他提起过？难道是因为他太久没有好好听妈妈说话了吗？
　　绪方的手不知何时搭上了亮的肩头，另一只手则轻柔地拍抚着他的背，即使中间隔着衣服的布料，绪方依然能很清晰地通过手指的抚触感受着亮背部的曲线和肌理，快感来得如此简单而迅速，他的大脑已经开始自动描绘起一些早已盘旋在心头很久的淫亵的画面。
　　亮的失神并没有维持很久，只片刻，他就很敏感地侧身脱离了绪方的手能够到的范围，冷冷地直视着绪方问，“绪方先生，今天来找我该不是就为了送个病历那么简单吧。”
　　“你很聪明。”绪方笑着从西装内袋里抽出了一张支票递了过去，“这是首期治疗需要的医药费，你大概还不知道你母亲正打算放弃治疗来赢得高额的保险费留给你当遗产吧？”
　　绪方的话好象一枚刺，准确地扎进了亮的心头，这些年他从来没有愁过吃愁过穿，因此自然对家里的经济状况全然没有概念，难道说家里竟然连给母亲做治疗的首期费用都无法凑齐吗？
　　绪方已经看出了亮的动摇，继续道，“我猜，你母亲一定也没有告诉过你，四年前你们就已经因为投资股票失利而接近破产，是我一直在资助你们的生活开销。”
　　亮的眼神黯然了，到了这个时候，他不想去感情用事地怀疑绪方的话，脑中在思考的是今后该怎么办，绪方手里的支票决不会白白送给自己，他必须要衡量清楚自己究竟能以什么来作为交换的代价。
　　在沉默了很久之后，亮渐渐平复下乱成一团的心神，他伸手接过了那张支票，淡淡地问绪方，“你有什么条件？要我加入三和会？”他抬起眼来不卑不亢地对上绪方的视线。
　　“没错，我很看好你的能力。”绪方说得冠冕堂皇，他喜欢亮的骄傲，喜欢亮那双磨得不带一丝感情的冰绿色的眸子，说实在的，如果不是当初遇到亮，绪方也许未必会发现自己有同性恋的倾向。看着亮一点一滴地成长，一步一步地落入自己诱捕的陷阱，绪方怎能不兴奋？他正在期待着亮变得更强势更孤傲更成熟，他期待着采撷的那一刻。
　　“我的能力？”亮不禁冷笑，“我只是个高中生而已，你也太看得起我了，你希望我退学来为三和会卖命吗？”
　　“那倒不必急在一时，你尽管念你的高中，不过要练好你的空手道，特别要加强实战的训练，因为我要你满18岁后，就到我的地下格斗场打比赛。你的长相好，身手也好，肯定会很受欢迎的。”绪方说得不急不缓，其实他觉得亮并不适合格斗比赛，因为他看起来似乎不会习惯血腥的场面，不过假如他能做到的话，那肯定会成为一棵名副其实的摇钱树的，到时候人财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格斗比赛吗？”亮盯着绪方的眼睛试图看穿他真正的想法，却被镜片的反光阻碍了，他心里很明白，以绪方的城府之深，自己是不可能抖得过的，也罢，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我答应你，毕业后会加入三和会，请你提供我母亲全部的治疗费用，但是也请你答应我，在我毕业前不要再来骚扰我和母亲的生活。”
　　“好，痛快！我答应你，不过我也要提醒你，三和会的势力究竟有多大你最好有个清醒的认识，假如你想要逃离我的视线范围的话，我保证你会生不如死。”绪方最后的警告说得很轻，但是其中的威胁却令人不寒而栗。
　　…………
　　绪方带着他的人扬长而去，亮走到明子的房门口，看到母亲正对着床头父亲的相片抽噎垂泪，他走进去跪坐到明子的身边，把手中的支票放到了床头柜上，低声地说，“妈妈，明天我陪您去医院吧。”
　　明子一瞥到那张支票，浑身就颤抖起来，她紧张地盯着亮的脸，不确定地问，“你答应他什么条件了？”
　　亮倒是已经冷静下来，“也没什么，只是答应他高中毕业后，就加入三和会替他打格斗比赛而已。”
　　明子不相信绪方会提出这么简单的条件，之前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她确信绪方对小亮的企图绝对不是替他打什么格斗比赛！
　　“就这样吗？他没有提别的什么要求？”
　　“没有，不过我想是暂时没有，等我加入了三和会，他自然会想到新的主意。不过，我不在乎，我有三年的时间，总会想到应付他的办法的。”
　　“为什么……小亮，你的命运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呢……”明子一想到绪方那志在必得的表情，就忍不住心生寒意。
　　“这真的就是我的命运吗？难道只能认命吗？不能更改吗？……”
　　亮喃喃地自语着，主动地将头靠到了明子的肩上，他不知道母亲的病究竟有几成活命的希望，他也不知道三年的时间是否够令他强到足够保护自己和母亲。
　　亮感到很茫然，一直引以为傲的坚强此时早已碎成了一地的脆弱，只感觉眼前似乎已经没有了路，又或者路是有的，只是没有光芒来照亮它，但是有谁能为他带来一点光呢？
　　一片混沌的脑海中突兀地浮现出进藤光大大的笑脸和金黄色的刘海，亮轻声地叹息，视线有些模糊了起来，这一刻他从心里好羡慕光，进藤的命运一定是一帆风顺的吧？所以才会有那么耀眼的笑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