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夷》梓伊

98、山谷

　　然而最终他们跟瑶妆并没有在伏泽山脉碰面。
　　他们此行进入伏泽山脉只为采药炼药，并不深入，在外围就算偶尔碰到妖兽也多会未免麻烦而避开，并不会正面冲突。而周潋也在这段时间里跟令夷感叹过好些次，葳蕤虽修为……一般，但在炼药之上竟然很有天赋。
　　先前在凌岳，宗长老为维清疗伤的时候，周潋就曾拉了葳蕤帮忙拣选药材稍作处理，那会儿葳蕤就已经表现出一点儿天分，所以进入伏泽山脉之后周潋也手把手地教了葳蕤一些更复杂的炼药的事情，连周潋自己都没有想到，葳蕤掌握得比他想象的还要好还要快。
　　正是因为如此，几人的这次采药炼药之行比预想更加顺利，很快地采齐了周潋自己药方里需要的灵药，比预计更快地完成了他们此行的任务。
　　然后，四人便决定前往离这里并不远的山谷。
　　在许家记事阁的记事册上曾提到过的，许家的两个旁支子弟曾得高人相赠法器的山谷。
　　周潋也是在伏泽山脉中快要集齐所需灵药的时候才听维清与他说起那个山脉的事情的，他虽然觉得事情未必有那么凑巧，倒也干脆地同意了在制成药返回许家之前，先去那片山谷一探。
　　所以在给瑶妆传了一个讯后，四人便动身前往记事册中只模糊提过方向的山谷而去。
　　距离许家记事阁册子上提到的，两个旁支弟子误入的记载，已经过去一千多年，乾州北边的山脉地势甚至已有了些变化，可意外的是，四人找到那片山谷却并不困难。
　　凌空御器而行的时候，顺着记事册记载过的方向一路看过去，维清发现了一处范围不算小的阵法。
　　是一个挺高明但也挺特别的阵法，即使是维清这样的阵法造诣也险些没能发现，在阵法之外落地之后短时间内也发现自己无法辨别，更不用说是破解。
　　不过有一点维清却十分肯定。
　　阵法的阵基不是阵石灵石，而是炼制好的法器。
　　如此，就跟在许家记事阁看到的记载很是相似了。
　　虽然一千年前的记载之中提到过这里并无阵法，山谷外围的是许多低阶法器布置的机关。
　　四人落地之后本来颇为谨慎，以为自己可能会需要应对曾经的两个许家子弟触发过的机关，可谁知……
　　原本藏匿得很好，连维清一开始都很是迟疑咬不准其存在的阵法突生变化，眼前景物的幻影消散之后，露出了不远处的山谷入口，就像是记事册上提到的一千年前那样，并没有什么石碑刻印的标记，可是那山谷谷口……
　　却站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看起来是已到耄耋之年的老者，有些佝偻，头发胡须都是花白，一手拄着一个极粗壮的直根拐杖，另一手背在身后，眯着眼睛十分温和地朝他们几个微笑。
　　而另外一个人……
　　却是瑶妆。
　　虽然先前周潋的确传讯给瑶妆说起这片山谷，可那时周潋自己也不确定山谷的具体方位，给瑶妆算是留了个口信之后也特地提到，他们四个先行前往，等找到了确切位置会与瑶妆联系。
　　但现在的情形，却明显是瑶妆比他们几个先到了一步。
　　不过瑶妆说，她也不过是刚到片刻，还未等坐上一会儿便知道他们几个来了，便与这山谷的主人一并前来迎接。
　　“老头子已听瑶妆说起过几位了，既是朋友，便快快入内吧！”
　　面对老者很是客气的相邀，仍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四人倒是没有拒绝。
　　山谷之内，草木繁盛，鸟鸣阵阵，虽灵气并不充盈，可却着实是一副安宁静谧的尘世美景。
　　山谷深处的缓坡之上，还能瞧见青竹原木搭建而成的房屋院落。
　　那木屋院落附近，还能瞧见一小片的梅树，只是尚未到梅花盛放的时节，暂且看不出红梅盛景。
　　走进来的时候，周潋有一瞬间的恍惚，还未来得及多想，就被发现他落后了的葳蕤回过身来扯着袖子拉着，跟上了前面的令夷他们。
　　老者是在木屋前的简单小院子里接待他们的，那里有个看起来似乎有些年头了的石桌，边上摆了几个木质的座椅，还算宽敞，坐了他们六个人，看起来却还是正正好的模样。
　　令夷看了一眼难得没有在第一时间担起与人交流的大任的周潋，见他似乎还有那么点儿晃神，便转过头看向那个老者：
　　“冒昧打扰，还能得前辈相迎，实在是我等荣幸。只是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虽然眼前的老人已露出了寻常修仙者有灵力修为护体情况之下，不会露出的衰老虚弱之态，可令夷仍旧看不透这个老者的修为。
　　这只有两个可能，其一这个老者修为远在她之上，其二，他有很是高明的遮掩修为抵挡窥探的法宝。
　　令夷开口直接称“前辈”，也能算的上是一个小小的试探。
　　而果然，这老者对这声“前辈”接受得十分自然，并没有显出任何异样，微笑着点点头直接应道：“小友客气了，老头子单名一个陵字，小友若不嫌弃，可以唤我陵伯。”
　　令夷从善如流地拱手称呼：“陵伯。”
　　而后，她看了一眼坐在这位陵伯旁边低头喝茶没有说话的瑶妆。
　　陵伯注意到她的目光，并没有等她开口询问，便笑呵呵地主动说道：
　　“老头子我痴长你们些年岁，与瑶妆早年相识，算得上朋友。”
　　这时候的周潋终于回过神来，看向瑶妆微微有些惊讶：
　　“瑶妆与这位……陵伯相识？那……”
　　那也就是说瑶妆早就知道这片山谷，以前也绝对来过。
　　所以她能比他们四个更早一步到这山谷之内也就不奇怪了。
　　只是……
　　瑶妆放下白瓷的茶盏面色平静地朝周潋看过去：“上一回你的传讯镜我恰好有事并未接到，之后你也没再试过，只拿传讯符给我传来一个口信消息罢了，并未能听我的答复。我本是等你再用传讯镜联系我，到时告诉你这山谷所在我是知道的。”
　　只是默认了瑶妆并不知情的周潋没想那么多，留了消息也便罢了。
　　“呃……”
　　令夷微笑着接过话头：“原来瑶妆与陵伯相识，世上事竟这样凑巧。”
　　陵伯笑着道：“瑶妆也没比你们早到多少，这一杯茶都还未来得及喝完，你们就到了。她也只是与我说，会有她几个朋友来访，只是我却还不晓得，几位小友特地前来，所为……”
　　“说来惭愧，其实……多是我们的好奇之心。”
　　“好奇？”
　　“来此之前，我们在乾州许家那儿瞧见了一些有些年头的记事记载，都是以前从未听闻过的东西，觉得有趣，好奇不已。”
　　“哦？”陵伯微微挑了一下眉头：“看来几位小友竟是从许家那儿瞧见了关于老头子这片山谷的记载了？”
　　不过，乾州许家……
　　他似乎依稀有些浅薄的印象。
　　“正是。”
　　“我听瑶妆说了，这位维清小友和这位周潋小友出身四大仙门，令夷小友也是颇为厉害的散修，你们三位见识必定不凡，而这位小丫头……”陵伯似乎也对葳蕤的好感格外高些，眯着眼睛看着她笑，语气很是亲切：“妖族又一向不怎么关心人族之事……所以老头子我倒是有些好奇，那许家是记了些什么，值得几位特地前来？”
　　“不知陵伯您可知道……千年前，曾有一位炼器大师隐居于此？”
　　“……炼器……大师？”
　　令夷微笑点头：“正是。”
　　陵伯微怔之后笑了起来：“那许家说，千年前有位炼器大师隐居于此？”
　　“倒也没有直接这么记载，也是我们几个推测的。”令夷继续笑道：“先前陵伯说我见识广，令夷惭愧，其实所知着实有限。千年前的炼器大师，算来算去我也只听说过一位，还是周潋提起我才晓得的，是凌岳派曾经的供奉长老刘大师。不想来一趟乾州竟能在许家再见一位炼器大师存在过的痕迹，一时难免心生向往，想着……能来拜访一番。”
　　陵伯抿了一下嘴，而后微低下头叹着气摇了摇头：“怕是要让几位小友失望了，老头子我虽正巧也是修炼器一道的，可这件事上，恐不能助几位小友了解更多了。这片山谷如今是我的，只是它属于我的年岁却绝对不够千年，在那之前的事……”
　　令夷明白他话中未竟的意思，一时没有开口继续追问。
　　倒是先前一直有些晃神的周潋，这会儿突然插口进来：
　　“陵伯您也炼器……周潋冒昧，不知您……可有师从？”
　　陵伯又顿了一顿，将目光从令夷身上转向周潋。
　　连一旁的瑶妆都再次朝着周潋看过去。
　　陵伯看着周潋顿了一顿，而后神色带上了两分落寞，连嘴角的笑意都带上几分萧索：
　　“不怕小友笑话……直到……我都未能得师父他的……所以，从不敢以师父的弟子身份自居。如此，就不便告诉小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