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夷》梓伊

89、楼城

　　乾州和同州一样，并没有大的仙门驻地，只境内数个城镇之中散落了许多小的家族门派，虽偶有争执，大体上也算相安无事。
　　许家本家在乾州的楼城，因为楼城算得上有些底气的修仙家族只有许家一家，差不多完全可以说，楼城是许家治下了。
　　一进城，由许铭引着而来的众人就得到了城中居民注目。
　　只是有人上前跟许铭打招呼，却是过了好一会儿之后。
　　毕竟令夷一行人明显都是修士，还是外来的修仙者，城中居民们多有顾忌，事实上若不是领他们进城跟他们走在一起的人是许铭，就算过了这一会儿也不会有胆子大的轻易凑上前来：
　　“铭公子回来啦？”
　　“是，张老伯，一别数月，老伯倒是看着比之前胖了不少。”
　　“嗨！这也是天气渐凉了人不爱动弹，就多长了点儿肉。等来年开春一忙活，我这肥膘还能掉下去。”
　　许铭听着上前的老伯念叨，没有半点不耐烦的模样。
　　跟张老伯一并过来的一个稍年轻些的瞥了一眼站在一旁没有插嘴打扰的令夷几人，正巧对上周潋很是爽朗的笑意，心头的畏惧也去了一些，这会儿便开口对许铭问道：“铭公子，这几位是……”
　　许铭连忙介绍：“这几位是我在外面结交的好友，我特地请他们跟我回家里做客的。”
　　这是他们进入乾州前就说好的，除了许家家族中，对其他人并不用提他们仙门弟子的出身。所幸这些日子下来，许铭也的的确确将没有仙门弟子架子的几人引为好友了。
　　原本见许铭跟他们走在一起看起来态度很是熟络，心中就有些想法，此刻听许铭明说出来，而不远处的几人也只是微笑点头并不反驳，凑过来的和没凑过来的楼城居民们一下子就放松了不少，还有那么几个凑近了令夷一行仔细打量。
　　毕竟不管是维清还是周潋，都是在仙门之中也出了名的好相貌。此外令夷干练葳蕤娇俏，四个人走在城中就算没有熟人许铭引路也像是发着光一样。
　　自来熟的周潋已经跟人闲聊起来，好奇的葳蕤凑到热闹些的周潋那边还被人塞了两块点心，倒是维清和令夷这边……人们只是看着，并不敢轻易上前。
　　令夷笑了起来，侧脸去看维清：“人都被你吓得不敢过来了。”
　　维清也转头看了令夷一眼，却没说话。
　　他并不反驳，事实上令夷虽比不得跟谁都很自来熟的周潋，面对许多仙门弟子的时候态度也冷淡得跟维清不相上下，可在面对这些普通人的时候，向来也十分亲和的。
　　而这会儿没有人靠近她，还真的多半就是因为跟她并肩站得很近的维清的影响。
　　“你说……你也不是凶神恶煞傲气逼人的，相反，姿颜甚盛气质卓绝……”
　　维清嘴唇动了动，微微低垂下眼。
　　认识也算久，连生死都相担过，可她这样夸他……还是头一回。
　　就像令夷所说，其实维清并没有做出什么凶相，也并无高高在上的傲意，只是一贯稍带些冷淡的平静模样罢了。
　　不过细看之下，的确……很有些距离感。
　　“你该多笑笑的。”令夷认真地看着维清的侧脸：“到时一定比周潋还招人喜欢。”
　　维清的眼睫颤了颤：“……周潋那样的，才招人喜欢。”
　　“啊……倒也不是。”令夷在听得维清听起来很是平淡的这么一句之后心头一动，连忙开口试图找补：“维清也很让人喜欢的……我就是。”
　　最后的“我就是”三个字是令夷顿了一顿才补充上的，试图让自己说出来的话显得更有说服力一些。
　　此时她倒是没有想过自己这么急忙找补这些话到底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也正是因为对此还不甚清楚不够了解，所以说出这话的时候仍是一副坦荡模样。
　　倒是让听了这话抬头看过来，正见她极为自然的笑容的维清有些拿不准。
　　“你……”
　　“姐姐！”
　　维清的话才开口，葳蕤就正巧蹦跶着回到了令夷身边，笑眯眯地靠在令夷身上举起手里捧着的点心给令夷看，脸上的笑容极为灿烂。
　　“姐姐，这里真好，我喜欢这儿！”
　　令夷这时候也顾不上纠结先前心里的那点儿情绪，低头看着靠在自己身边的葳蕤，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乾州楼城，的确是个好地方，有今日这般景象，足见许家有多用心了。”
　　这其实不只是“用心”二字足以形容的。
　　这边，许铭也与许久不见的楼城居民们简单说完了话，走了过来要带令夷一行人去往许家所在。
　　往许家走的路上，令夷想了想，走到周潋旁边。
　　周潋微微挑眉：“怎么？”
　　“你可还记得大丫？”
　　“大丫？”周潋顿了一顿很快想了起来：“令夷是说，你我初见的时候一起救下的那个小姑娘？”
　　“正是。不知……她如今怎么样了。”
　　周潋笑了笑：“那之后我也再未去瞧过……此间事了……罢，一时半刻怕是……等情形不那么紧急了有了些许空闲了，我们顺路去瞧瞧她？”
　　“好。”
　　“令夷怎的突然想起……”
　　令夷左右看了一看，略略叹出一口气来：“不过是见楼城这个模样，略有所感，猛然想起的。”
　　“梧家夫妻两个与我也算相识多年，我对他们的人品性情很信得过，定会好好待大丫的。”
　　令夷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她确实是一时突然想起，有那么两分关心。
　　说起来当初见到的，托付大丫的那对夫妻，能与周潋这个身份不低的修仙者交好而丝毫不露怯，跟楼城的这些居民有些像，却又并不一样。如今回想，那时候那对夫妻即便是面对令夷这个陌生的修士，也只是略有拘谨而并不见畏惧，比楼城这些见惯了许家修士的居民更显得沉稳一些。
　　大约，是周潋曾说起的，那对夫妻虽然是普通人，可却也与修仙的仙门有那么点儿关系的缘故？
　　毕竟与纯粹的普通人不大一样。
　　说着想着，很快便走到了许家。
　　乾州许家在楼城东边，占地并不算小，只是比起令夷才见过的乾华山门和凌岳诸岛还是不够看的。不过偌大的庄园之内排列整齐的房屋宅邸，倒是跟仙门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许铭是提前传讯回来过的，所以许家也算是早有准备，许铭顺利地将人一路引去了最中央的主宅厅堂。
　　令夷一行人虽算是小辈，可到底有维清和周潋两个出身四大仙门又声名在外的弟子，就算许家的普通子弟并不清楚和许家高层还是知道的。于是这时候几人就在主宅的正堂见到了许家的家主和许家大长老。
　　许家家主中年文士模样，温润儒雅，而大长老已是须发皆白的老者模样，显得内敛许多。
　　厅堂之中还有一人，瞧着比许家家主年轻一些，摇着纸扇眯着眼睛笑，很有几分风流才子的模样。
　　这人便是如今许家三方嫡支的许观，也是之前许铭曾提到过的族叔，是如今管着许家记事阁的人。令夷他们一行人来此想要借阅许家之前记载的记录，如今便是都在许观的手里。
　　许家家主与许家大长老亲自见他们是表示重视，可毕竟他们是以许铭朋友的身份来的，两人倒是没有必要全程陪着，只说了几句话客气了一番，为几人特地准备了客院也就罢了。
　　许观倒是被留下来了，与令夷几人问了一问他们想看的是什么，可要他帮忙单独寻出来，便是这也被周潋以只是好奇想随便看看没有特定范围给糊弄过去。许观便也没有再多呆，交由许铭招待他的朋友们，又约了第二日的时间在记事阁等着几人，就离开了。
　　许铭引着几人去了准备好的客院，在问过几人意思之后也便没说什么设宴招待的事，只让几人好好休息。
　　只是第二日，前去记事阁的只有令夷，维清和周潋三人。
　　葳蕤并没有去。
　　一方面是葳蕤对事情一知半解并不敏锐能帮上的忙有限，她本人也确实不耐烦去看书籍文档，二来……葳蕤到底是妖族，而不是人族。
　　等在记事阁的许观见许铭带来的只有三人，而没有之前见过的那个妖族的小丫头，并没有一点儿意外，带着几人便走了进去。
　　许家的记事阁是一栋小楼，因为这里只是存放记事的文书册子，而并没有什么家族秘辛或是功法，所以也没有什么去不得的地方看不得的东西，许家上下都能来看，只是通常感兴趣的人并不多，所以很是冷清。因而这几日特地为了令夷一行人而暂封了记事阁不让许家其他子弟前来，影响也并不大。
　　记事阁一共三层，年代越是久远的记载所在楼层越高，不过因为许家至今也不过传承两千多年，这久远也只至多追溯到那个时候而已。
　　许观给几人简单介绍了一下便离开了，十分贴心地将整个记事阁都留给了他们三个人，连引他们过来的许铭都跟着一道走了。
　　等两个许家人离开之后，正站在记事阁一楼的三人对视了一眼，十分默契地一起转身上了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