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夷》梓伊

72、重要

　　接到华钦报信的周潋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往事发的悬岛赶，只是等他赶到岛上的时候，陈寅和令夷的切磋已经结束了。
　　或者说，已经被打断了。
　　周潋到的时候，悬岛虽有地方有些损毁，但竟意外地并不严重。
　　外围还有几个没有离去的凌岳弟子，见到黑着脸的周潋过来大都拱手见礼，还有两个想要过来跟才赶到的周潋说明一下情况。
　　但其实周潋并不需要他们说明，自己也已完全能够看得明白。
　　在场的除了周潋已经从华钦那里听说的陈寅和令夷之外，还有个意料之外的人。
　　维清。
　　甚至……
　　在看到笼罩在悬岛中央一片的结界，清楚地辨认出熟悉的灵力气息，周潋的脸色有那么一瞬间跟站到维清身边已经收了劫焰双刀的令夷一样难看。
　　这是维清布的阵。
　　用的镇厄。
　　这会儿镇厄阵盘就捏在维清手里。
　　显然，维清比他先一步赶到，还动用了灵力驱使镇厄布下防御阵法，不然……只看那被阵法笼罩的中心一小圈的地面的“惨状”便能想到，若不是维清即使出手，这悬岛至少要毁去一半，还极有可能波及附近水域小岛。
　　周潋暗暗咬了咬牙，眼见着陈寅仔细打量了一番自己周围笼罩着的结界后，竟抬起攥着判官笔的手，还想动手——
　　“陈师兄。”周潋几步上前，脸色难看地站在了陈寅面前，正好挡住陈寅对面阵法结界范围之外的令夷维清。周潋一手微微背在身后，眼睛直直地盯着陈寅，做足了戒备之态：“师兄原来是客，我这位朋友也是客，怎的竟动起手来了？”
　　陈寅被突然插入的周潋打断，动作停下来，站住看了周潋一眼，而后目光重新落在被周潋挡在身后的令夷和维清身上。
　　是令夷和维清，并不只是令夷一个。
　　“我们还未切磋完。”
　　说完，陈寅竟动了动脚步想要越过周潋。
　　“陈师兄！”
　　就在周潋又拦了一下的时候，悬岛之上笼罩了中心一小块区域，正好把陈寅和自己主动走进去的周潋罩在里面的结界，却是一下子消失了。
　　周潋没什么反应，倒是被周潋伸手要拦的陈寅，动作又是一顿，抬眼朝维清看过去。
　　维清却并没有与陈寅对视，倒是正与站在他身边的令夷低声说着什么。
　　陈寅再朝令夷看过去。
　　令夷也没有半点分些注意力给他的意思，侧对着这边，微仰着头直直地看着面前的维清，直到维清默默地将手里原本攥着的阵盘收了，眉头才微微松开一点儿。
　　可陈寅这边却是皱紧眉抿着嘴看着那两个人，脸上的不满已经清清楚楚地透出来。
　　“陈师兄。”周潋虽然仍戒备地捏着拳头，脸上却还带着得体的微笑，也并不介意先前陈寅对他的无视之态，仍旧语态平和地道：“陈师兄勤于修行不肯懈怠，想找人切磋，周潋作为凌岳弟子，愿意尽地主之谊奉陪一二。至于其他人……怎么说也是远来之客，既无心于此，还请陈师兄……毕竟切磋也好论道也罢，都该两厢情愿才好交流，落得个以势压人的名头，反倒不美了。”
　　陈寅到这会儿仍是没有看周潋，直直地看着不远处的令夷和维清：
　　“你们不愿与我切磋？”
　　这话的尾音已经带上许多不快之意了。
　　而这一边，紧盯着维清终于让他收了镇厄，打量了好一会儿见维清的脸色尚可勉强松了一口气之后，令夷也终于分出一点儿心思在陈寅和周潋这边了。
　　虽然维清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一切正常，可内里有没有因为仓促之间动用灵力而加重伤势，令夷看不出来也不好判断，可偏偏周围不只有这个陈寅，还有好些个凌岳派的弟子，众目睽睽之下令夷甚至不能表露出对维清的担忧来。
　　心中焦虑之下，也便对引起这些麻烦的陈寅没了应付的耐心：
　　“对，不愿意。”
　　陈寅问得直接又不满，令夷回答得也是干脆又不愉。
　　陈寅大概并没有想到令夷真能这样回答，一时间竟被噎住愣在那里。
　　过了两息，在周潋正要开口再说什么的时候，回过神来的陈寅看着令夷皱着眉头：
　　“为什么？”
　　令夷觉得自己竟然真在陈寅的脸上看出来，在他这句话的语气之中听出了真切的疑惑。
　　如此反应，虽让令夷心中升起一丝哭笑不得的情绪，倒也让让令夷高看了他一眼。
　　这反应虽然……可他并没有因为令夷的不给面子而生气发怒。
　　“陈道友动手之前我便说了，在凌岳我们都是客，而且这儿也不是能供人切磋的演武场，我们在此切磋多有不妥。”令夷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上前了一步直视着隔着周潋看过来的陈寅扬声道：“在凌岳做客之时因为不谨慎的切磋闹出事端，陈道友作为备受苍玄派上下重视的弟子许是可以不在乎，那令夷又该如何？”
　　陈寅听了令夷的话，顿了一顿，眉头皱得更紧了。
　　令夷觉得她从陈寅的脸上分明看出了一些烦躁之意。
　　只不知道让他烦躁甚至隐约透出一点儿厌恶之意的，到底是她话中的什么内容。
　　令夷觉得应该不是她。
　　因为陈寅顿了这一下之后再朝她看过来的目光虽仍不能算是友好，但却也一直没有什么愤怒厌恶乃至轻视之类的负面情绪。
　　可陈寅没有再跟令夷说什么，他转开眼又看向了维清：“那你呢？”
　　陈寅跟令夷的“切磋”会突然“中断”，是因为先了周潋一步赶到的维清当机立断用镇厄在岛中央结了结界阵法，既将令夷和陈寅两人隔开，又将让令夷头疼担忧的，两人交手尤其是陈寅那边的毫不收敛的法术的威力大半拦在了结界之内，这才没有让这悬岛在冲击中损毁，也让外围围观未散的凌岳弟子没有一个受到波及。
　　比起陈寅，令夷明显对突然出现的阵法结界十分熟悉，甚至在阵法成型笼罩而起前的眨眼功夫里极快地出刀干扰了陈寅，阻拦他在阵成之前破坏阵法的举动。
　　等阵一成，陈寅还没等再反应，面前原本还跟自己打着的令夷一刻也不耽搁地收刀离开，站到了阵法结界之外。
　　而陈寅也是顺着令夷瞧见了维清。
　　若说陈寅找令夷切磋，是因为即便他在苍玄也听说了乾华新收了一个散修出身的客卿，除连陈寅也不得不赞叹几句的速炼之法外本人修为和刀法也极为精湛的名声，心有好奇又正巧碰上了不愿错过的话，那么维清，就是陈寅在四大仙门的各弟子之中，一直想要与之一较高下，可始终因为各种原因未能如愿的对手。
　　这一回陈寅与令夷交手竟又引来了维清，这对于陈寅而言可真是难得的机会。
　　所以就算是同样并称四大仙门四大英才的周潋就挡在面前，陈寅也一点儿都不想放弃这切磋的机会。
　　被陈寅问到的维清，只抬眼看了陈寅一眼，甚至都没有开口。
　　那双与旁人不同的淡色眼睛里平静如初，仿佛从未有过任何特别的情绪。
　　自然，也没有把陈寅这个“对手”装进去。
　　陈寅的判官笔还捏在手里，此时被攥得更紧了。
　　“陈师兄。”被陈寅忽略了好几次的周潋又提高了一点儿声音：“既然令夷和维清都没有切磋的意愿，陈师兄还是不要强人所难为好。”
　　陈寅终于将视线从令夷和维清身上移回了周潋身上：“既然她说我们都是客不好越过主人，那我现在便与你说一声。”
　　周潋：“……”
　　说着，陈寅再次看向令夷和维清：“这里不妥，那便去演武场好了。”
　　令夷：“……”
　　比起被噎住的周潋和有些无语的令夷，维清显得更冷淡一些。
　　他侧过头对着令夷轻声道：“回去吧。”
　　令夷心中一直都惦记着维清的伤势，听了维清的话当然点头同意。
　　于是这一回又被晾在原地的变成了陈寅。
　　眼见着令夷和维清两人真的在这短暂的交流之后转身就要离开悬岛，通过传送阵回客院去，陈寅拧着眉头上前一步，想要追上去阻拦。
　　周潋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陈寅的手臂：“先前周潋只听说宗长老来凌岳倒没听说陈师兄也在，想来是宗长老带陈师兄来的？”
　　这一回十分顺利地，周潋得到了陈寅完整的关注。
　　而有周潋的这次成功阻拦，令夷和维清两人十分顺利地离开了悬岛。
　　回到客院，令夷并没有回自己和葳蕤的地方，而干脆利落地扯着维清就进了屋，直接将人按坐到软榻上。
　　维清任由她按着自己坐下，并不反抗挣扎。
　　只令夷的脸色仍旧是那个一进院门就拉下来了的难看模样：
　　“周潋说过，你不能妄动灵力，容易加重伤势！”
　　“嗯。”
　　“既然记得你刚才做什么？设了一个阵法还不够，手里还捏着镇厄不肯收！”
　　“……”
　　“……我知道你担心我，也知道你出手也是想让我少沾惹麻烦，毕竟闹出事端来他陈寅背靠苍玄派一切好说，我却……我都明白，我感谢你的心意，可是……”
　　“可是？”
　　“于我再如何也只是有些麻烦困难，就算躲不开了以后也总有办法，这不算大事，并不值得你以加重伤势为代价动用灵力。维清，你才是更重要的那个，明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