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夷》梓伊

71、师徒

　　“你可是有……与她结成道侣的想法？”
　　听了三长老这话，周潋一个没坐稳差点儿直接从凳子上面摔下来！
　　“师父您瞎说什么呢！”
　　三长老可没觉得自己瞎说，反而有理有据：“为师可是看着你长大的，这么多年了不论是门中还是其他三派之内，不错的年轻女娃也有不少，我瞧着也不是没人对你有意思的，可你哪个都没见特别相待过，有的连人家名姓都未必记得住。这可是头一回，你特地传讯回来让你师父我费心照顾一下，先前还总能听你提起对人家赞不绝口，这难道不是……”
　　不是对人家姑娘有意思么？
　　“当然不是！”周潋觉得自己头发都要从头顶上竖起来了：“我与令夷只是好友，并无半分逾矩之心。再说了，再说……”
　　“再说什么？”
　　想到已经能从某两人之间看出来的苗头，周潋十分担心这一个一个也不知是没完全开窍还是顾虑太多自己憋着琢磨的人，万一真被他师父的乱点鸳鸯谱闹出点儿什么曲折来……
　　于是，他决定透露一点儿。
　　“如今我们的确称得上至交，但一开始我与令夷两人互有来往，却是因为维清而已。”
　　“维清？”三长老回忆了一下：“先前你也说过，这姑娘是因为念着报答维清才……”
　　说到一半，三长老突然顿住。
　　因为他瞧见了自己徒弟看起来有那么点儿意味深长的目光。
　　“……难道？”
　　“咳。”周潋轻咳了一下，眼神飘了飘：“那什么，我可什么都没说。”
　　他的确说的都是实话。
　　表达的意思其实也并没有什么问题，令夷和维清之间先前就有些苗头只是不甚明显，而等这一回从天门山脉深处出来，周潋明显感觉到了这小苗又成长了不少。
　　三长老这会儿却是想到了其他。
　　既然提上了维清，他很自然地想到了自己的好友，乾华的二长老，也是维清的师父。以前没听周潋提起这么一茬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今有了这个想头之后再回想之前好友与他说起过的那些话。
　　乾华的二长老对令夷颇多夸赞，而在这夸赞之后也多有提起想让自己的徒弟的性子能朝着令夷的方向靠上一靠，后来又经常提起以往性子冷淡疏离的维清与令夷交情不错，时常切磋，维清甚至都能耐下性子来教令夷下棋……
　　以前，三长老听了这些是纯粹地既对令夷这个他以前也曾听过的后辈散修更加好奇，又替为自己徒弟冷淡不已的性子头疼了许多年的好友欣慰，跟他一起感慨维清的性情总算有些变化了。
　　可如今再回想……
　　他的老友当时分明就是在暗示啊！甚至极有可能是十分隐晦地在炫耀……
　　比如炫耀连维清那么个性子都已跟一个十分出色的姑娘生了情愫，可他自己这个原本看着最是亲和擅交的徒儿却就是不开窍……
　　三长老想明白之后，第一反应是……从鼻子里狠狠地哼了一声出来。
　　老家伙，原来没那么安好心的！
　　“……师父？”
　　被周潋这一唤引回了心神，三长老定了定神，看向笑眯眯的周潋。
　　忍不住叹了口气。
　　说实话，虽然今日只匆匆见了那么一会儿，但是那个叫令夷的姑娘还真的挺合他老头子的眼缘的。可惜了，他这个不成器的徒弟下手没有那个老家伙的徒弟快。
　　不过令夷没希望了的话……
　　“另外那个妖族的小姑娘呢？”
　　周潋被自己师父问得一愣：“啊？”
　　“我瞧你对那个妖族姑娘也挺亲近的。”
　　周潋这一次差点儿抬手扶额：“……师父您别瞎想了，那是我妹妹。”
　　“瞎说！你什么时候有个妹妹我怎么不知道！还是个妖族的妹妹，你可是正正经经的人族！我当初亲手抱回来的！你在襁褓里尿了我一身的样子我还记得，你还……”
　　“停停停！多少年旧账了怎么还翻！”周潋哭笑不得地打断，好在他师父的确很知道分寸从不在外人面前这么揭他的短：“葳蕤她真的是妹妹，之前不是也跟您说起过？她是令夷的妹妹，我认识她们的时候她们就已经走在一起姐妹相称了。我既是令夷好友，那当然也是葳蕤的哥哥了。”
　　“……她可是妖族，比我也许不至于，但真要说起来，年岁上未必比你小，你也好意思一口一个妹妹。”
　　周潋被噎了一下。
　　他的确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妖族寿数绵长，比人族长久太多，长得也要慢一些，虽然葳蕤如今看着还是稚嫩模样，修为也……不怎么样，但真要算起来，还的确有可能比周潋他们都大的。
　　“……嗨！我们也没有必要一定按年岁分这个高低嘛！”
　　“……你怎么就突然想认个妹妹？还是个妖族？”三长老还是有点儿没想明白，真要说年幼的女修，四大仙门都有不少，就算是他这个老头子也不得不说，瞧着乖巧可爱还天赋过人的小丫头是有一些的，周潋以前也的确会喜欢照料那些年岁不大的小丫头，可却真的从来没有过认人家当妹妹的想法。
　　“唔……”周潋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大概是……缘分？”
　　其实周潋自己也说不太清楚这种感觉。
　　他一直有种模糊的感觉，他好像是应该有个妹妹的，甚至不只是一个妹妹，好像还有别人……
　　所以他一直以来对年岁不大的小姑娘都很有包容照顾之心，可那些他虽然愿意照顾指点几句，却都跟他的感觉对不上。直到遇到葳蕤这个妖族出身的小丫头。
　　虽然还是有些……但却让他觉得，大约，就是这种感觉了。
　　他应该有的妹妹。
　　三长老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有时候得意不已有时候又气得他恨不得追着打的徒弟，瞧他这时候的表情眼神，三长老就知道，他徒弟是认真的，并没有说瞎话。
　　所以还真的只是当成妹妹。
　　难得两个很明显得了周潋不同对待的姑娘，一个是朋友，还是跟他多年好友生了情愫的朋友，另一个是妹妹，还是连种族都不同的妹妹。
　　三长老觉得前一日接了传讯之后还满怀着愉悦期盼小心思想了一晚上的自己有点儿蠢。
　　“……臭小子……”就不能让他好好开心一回。
　　三长老与其他人不同，从小看着周潋长大，算得上是最了解他的人之一。周潋经常说自己并没有争胜的心思，也没有必求大道的意向，只想按照自己的意愿过好这一世的人生，做想做的事，交喜欢的人而已。三长老看得明白，周潋不是说说而已，他是真的这么想的。
　　周潋跟他不同，他自己这辈子大部分时间都用在心无旁骛地修行之上，想过追寻大道的极致，想要扬名天下，想做到前人不曾做到的事，所以从未考虑过儿女情长，至今也并不曾有道侣。
　　九州之内像他这样的修仙者并不少，可会与其他人结缘成家留下子嗣的也并不少，四大仙门之外许多流传已久的修仙世家便是如此。
　　既然早就看透了周潋确实没有更乐意享人间情感喜乐，三长老作为一个难得开明的师父也并没有强求，反而渐渐开始操心起这个不省心徒弟的终身大事。
　　只是至今半点儿成效都没有瞧见。
　　三长老本人也觉得分外挫败。
　　三长老作为师父了解周潋这个徒弟，周潋作为弟子也很明白三长老这个师父的心思。他心中叹了一声，张了张口，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暖阁之外却有人急急找来有事回报。
　　暖阁之中自有阵法，身处暖阁之内听得清外面通禀的声音，外面却听不到任何里面的人不是有意传出去的动静。
　　于是这会儿有人匆匆赶来高声说有急事禀报的时候，三长老和周潋都第一时间察觉了。
　　这人的声音还很熟，正是先前得了三长老提前的吩咐，为令夷维清还有葳蕤三人引路前往客院的两个弟子之一，华钦。
　　暖阁内的三长老和周潋对视一眼，脸色当即沉了下去，周潋还露出了显而易见的焦急。
　　这时候华钦匆忙来报，所说的事情极可能跟令夷维清他们有关。
　　周潋甚至都没等三长老开口召华钦进暖阁，已经当先冲了出去自己打开了暖阁大门来到了站在门外拱手躬身的华钦面前：
　　“出什么事了？”
　　三长老的速度也并不慢，在周潋动弹之后也跟着过来，竟是与周潋一同站在了华钦面前，定定地看着华钦并没有阻止周潋问话。
　　华钦一贯温和带笑的脸上罕见得没有半点笑意，这时候也透出一些焦急担忧之色，干脆利落地回禀道：
　　“苍玄派的陈寅师兄碰到独自从客院出来的令夷道友，陈寅师兄非要与令夷道友切磋，连演武场都没有去，原地就打起来了。”
　　“什么？”
　　“这个陈寅……”
　　“在什么地方打起来的？”
　　“是弟子阁旁的悬岛，悬岛上并未有强力的防护阵法，可陈寅师兄他们动手动静不小……”
　　华钦话还没有说完，周潋已经当先冲了出去。
　　而三长老虽皱着眉，却是站在了原地没有动弹。
　　华钦抬头有些疑惑：“长老？您……”
　　三长老顿了顿，摇头叹了口气：“我不去，不论闹成什么样子都是小辈切磋。”
　　可他要是去了，可就容易不小心弄成以“以大欺小”了。
　　凌岳跟苍玄的关系可是有些微妙，陈寅在苍玄派中的地位也极为特殊，这种事就算他们占理，也还是不要弄得动静太大才好。
　　最重要的是，三长老相信，自己的徒弟去了，这事儿就能够解决了。
　　周潋也许修为比那陈寅的确差了一点儿，但其他的……
　　那可就不是他这个做师父的自夸了。
　　绝对胜出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