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夷》梓伊

45、猜测

　　事实上，令夷和周潋并没有焦急太久，也并没有真的等到他们想到什么办法实践一下。
　　维清没有让人失望，他自己出现了。
　　也许是用了跟令夷一样的方法，茫茫白雾之中的三人在结队又在雾气之中摸索了一会儿之后，骤然见到不远处前方的浅蓝色水系灵光。
　　就像是令夷先前握着劫焰突然出现一样，维清也突然出现了。
　　令夷三人很快赶过去的时候，维清看起来还有些怔愣。
　　十分难得地一次情绪的外露。
　　他虽不像令夷那样取出了本命灵器，但却也的确是在戒备着的。
　　三人凑近的时候，维清猛地看过来……
　　周潋愣了一下，令夷也微微睁大眼睛。
　　几乎从来都将情绪遮掩得很深，即便是平海镇的那次失态也一直维系了面上的平静的维清，这一次看过来的时候，眼眶竟是泛红的。
　　那双浅色的眼睛里，真真切切地涌动着悲哀和痛苦。
　　不只是令夷，这也是周潋从未见过的维清。
　　维清在看到三人之后很快回神，第一反应便是扭转过头。
　　周潋轻拉了一下葳蕤。
　　令夷也什么都没有说。
　　一时间，重新汇合的四人就这样沉默下来。
　　说起来也很快，率先打破这平静的是维清本人：
　　“此地如何？”
　　“……尚不清楚。只是方才……只有你我二人被引入梦境需破局才能出，可出来了也只是在这里，与没有陷入梦境的周潋和葳蕤汇合。找你的时间不算长但我们也算大致走了一下，除我未收回劫焰之外我们三人没有妄动灵力法术，白雾之内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也没有发现什么阵眼。”
　　开口解释的是令夷。
　　“……只有……你我？”
　　维清确实有那么点儿惊讶，但这话问出来的情绪却也有些复杂。
　　如果按照自己陷入梦境的经历去推测令夷的情况……
　　维清忍不住看向令夷。
　　令夷却显得十分平和。
　　谈起自己陷入梦境和破局的事，就算并没有详说，也好似并没有什么情绪的波动。
　　维清不知道令夷遇到的是什么样的情况，但若论维清自己这边……他做不到。
　　周潋很“巧”地在这个时候插口“解释”：“说起来我没有什么梦境的事儿……可能是我这辈子过得也算顺风顺水，加上个混吃等死不求上进的性子，着实没有什么追求吧。”
　　令夷先前对周潋和葳蕤说的是“过去”和“执念”，但是这会儿周潋出口的却是“追求”。
　　比起懵懵懂懂根本没注意到这点儿差别的葳蕤，令夷却不得不感叹周潋的心细。
　　他们都看出来维清大概并不是不记得自己的过去的，可是维清显然并不想提甚至想要隐下这段，作为朋友他们愿意尊重维清的想法不去追问，这时候周潋也便干脆模糊了这个事情换了另外一种“交代”的形容出来。
　　周潋解释了之后，被“剩下”的葳蕤缩了缩脖子，连一直抱着令夷一只手臂的双手都收了回去，有那么点儿忐忑地背在身后：“那……那个……那我可能……可能因为我不是人？”
　　周潋：“……虽然……这么说也没错……算了。”
　　即便确实很想调解一下气氛的周潋听了葳蕤这分外认真的话都有点儿无语。
　　倒是令夷勾了一下嘴角。
　　葳蕤虽没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但被周潋这么一说也有点儿紧张。
　　背在身后的双手扭了扭，右手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左手手腕。
　　但此刻不是真的能彻底放松的时候，这里也不是闲聊的地方。
　　令夷：“我的劫焰一直没有收，你破梦而出时候水系灵力大涨，我们也都看到了。但是此地在你我出现之前和之后没有任何变化。如果真的要以灵力试探，怕是你我的都已没有用处了。”
　　维清点头，默默地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因为先前梦境中的一切而汹涌而起的情绪全部压下，重新变回那个冷静理智波澜不惊的乾华亲传弟子：“恐怕周潋和葳蕤两人也不是并未入梦，此地虽与你我方才所遇不同，但多半也是梦境之所。”
　　令夷愣了一下，微微皱起眉头思索片刻，也不由得点了点头。
　　“的确，你说的是，你与令夷两人破梦而出直接落入这里，未有任何动荡，这样顺遂……大概只能说明从始至终你们都未真正离开梦境，不过是从梦中之梦里脱出。而且……”周潋抬起自己一只手叹了口气：“你若不说我还没有发现，令夷能在这里拿出她的劫焰是因为那是与她神魂相融的本命灵器，可我在你说了之后当即试了一下，果然，我什么法器都取不出来，更不必说用了。”
　　有周潋的这些补充，此地仍是梦境之内的猜测便更有可能了。
　　不过……
　　“只这里若也是梦境空间，为何却空无一物？”
　　“而若也是梦……这个梦的主人又是谁？”
　　周潋先后听了维清和令夷的疑问，左右看了看：“这里到现在只有我们四个，并未见其他任何人任何生灵的痕迹。”
　　维清微微眯了眯眼睛，细细地去打量从他落入这里之后便环绕在周围，但一直没来得及用心去看的白色雾气。
　　“从……破梦之后，你可有注意到落入此地之前的变化？”
　　被维清这么问的自然是令夷。
　　毕竟只有他们两个有陷入过去梦境的经历。
　　令夷愣了一下，拧眉思索了一下有些遗憾地摇头：“是我疏忽了，当时……并未仔细留意。”
　　甚至其实，在挥刀之后，她闭了闭眼。
　　即便只是眨眼的转瞬功夫，但是如果那时真的有什么短暂的异常变化，她很有可能就因为这个而正好错过。
　　不过……
　　令夷看着维清。
　　维清神色仍略有凝重，目光落在环绕在四人周围的白色雾气上：“我看到梦境内的一切在彻底消散之前，有那么一瞬的功夫好似有化成雾气的趋势。只是时候太短，眨眼之间便到了这儿，我并无十足把握。”
　　听了维清的话，葳蕤反倒是第一个有反应的，浑身一抖，怯怯地又朝令夷靠过来，有意识地想要远离雾气。
　　周潋顺着维清的目光朝着雾气看过去。
　　一片黑暗的空间之中，此刻最亮的便是令夷还握在手中的劫焰双刀，而周围的雾气说浓不浓说淡却也并不淡，便如在自然环境之中一样缓缓飘动，并不如何灵动，但却仿若有风。
　　可这里并没有风。
　　周潋也眯起眼睛：“所以这些雾气很有可能便是梦境破除之后残留之物？”
　　维清却持不同的意见：“我倒觉得是构成梦境的引子。”
　　令夷没有说话，心中却有些感叹。
　　四人之中只有她和维清陷入他们猜测的梦中之梦，从脱出的时间和出来之后的反应看，好似是当时当机立断出来之后也没有表现出失态的令夷更不受影响，心态更为沉着一些。
　　之前令夷自己也是这么以为的。
　　但是此刻她并不这么想了。
　　不管她决定朝着过去自己的幻影挥刀破局的时候多么果断，但在最后一刻她到底还是受了情绪的影响，闭了一下眼睛。
　　只有那一下，却真真看出了她跟维清的区别。
　　维清也许显得情绪很受梦境之中的事物影响，可也是他，睁大了眼睛将谨慎保持到了最后一刻，才能窥见这梦境中的一点点破绽的线索。
　　如此对比……
　　她以为，她是已经走出来了的。
　　可现实是，如今她恐怕仍旧是在意的。
　　令夷到底还是那个自己在九州之内，尤其是天门山脉魔物丛生之地拼杀出来的强者，即便是心神有了这片刻的恍惚，仍旧很快回过神来，将注意力放回到最关键的正事之上：
　　“虽不知彻底离开此地的方法是不是要灭除这所有引梦的雾气，我却有些冒险的想法。”
　　维清当即道：“你想将这些雾气也引成梦境幻象。”
　　维清说得很是肯定。
　　而令夷的心思也的的确确正像是维清猜中的这样：“不错。虽说是莫名入梦，但其实也是神魂影响。外面有维清用镇厄布的结界法阵，我相信应当至少暂时无虞。既如此，已然入了这里，就算不弄清楚究竟也不好一无所知地出去。此处仍是梦境范围，除我们四人之外，这里若能残留下其他什么的……说不准这其中会有什么值得一观的线索。”
　　葳蕤皱着眉头弱弱地问道：“姐姐是说……想看其他人的梦么？”
　　“嗯。”
　　“可是我们现在在同州……在原本好多好多妖兽聚集的地方，如果真的有除了我们之外的梦的话……那个……妖兽……做梦的么？”
　　“……”
　　这还真是个好问题。
　　“……咳。”一瞬的沉默过后，周潋先打破了这个略有点儿尴尬的平静：“是妖兽的还是人的，其实若能引动起来，看看也就知道了。”
　　“哦，那我们要怎么做？”
　　令夷抬头，正对上维清的视线。
　　不过片刻之间，两人便算是达成了默契。
　　令夷手腕翻转之间，劫焰双刀刀身之上火光大涨，浑厚浓郁的火系灵力向周围的雾气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