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夷》梓伊

43、同州

　　“这里还挺热闹的呀！”葳蕤手里虽捏着个才摘下来的果子但被令夷叮嘱了没有敢往嘴里送，一边眼馋地在手里搓着一边四下打量着。
　　此时，他们已经到了同州边境，正是先前在平海镇遇到的许铭，曾经提到的被异常的低阶妖兽剑虎所伤的地方。
　　那时听周潋说起他连夜联系凌岳弟子得到消息的事的时候，葳蕤并不在场，只是后来在路上另外三人又提起过那么两句，不算了解很多，只能说是脑中大概有个印象。
　　听周潋用“空了”来形容这片原本低阶妖兽栖息之地外围地界后，葳蕤此刻才是真的疑惑。
　　毕竟……
　　这里并没有荒凉。
　　甚至林间鸟鸣声阵阵，林间偶尔还能瞥见几只山鸡野兔，灌木草丛更是茂密旺盛，端的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景象。
　　回答葳蕤的是令夷：“说这里‘空了’，指的是本该在附近活动的妖兽都销声匿迹了，跟一片死地还是很有不同的。”
　　而若是说死地……
　　九州大陆之上也不是没有，比如……天门山脉内部。
　　那才是真真正正寸草不生的死地，充满恶浊的魔气，滋养出凶恶伤人的魔物。
　　葳蕤对周潋还会撇撇嘴有时候有点儿小脾气小性子，但对令夷却是真真正正地乖巧听话的，听了令夷这么说，当即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也不再拿略有怨念的眼神去看周潋了。
　　慢了令夷一步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解释这个事儿的周潋叹了一声：“说起来我怎么有种感觉……就算是说一样的话，我说跟你令夷姐姐说效果恐怕很不一样啊！”
　　葳蕤皱了皱鼻子：“你跟姐姐当然不一样，谁能跟我姐姐比啊！”
　　周潋做出一副夸张的受伤模样：“令夷是你姐姐，可我也是你周潋哥哥啊！”
　　葳蕤后退了两步，躲到了令夷身后，还探出一个脑袋来冲着周潋做了个鬼脸。
　　周潋一手捂着胸口一手去拉身旁的维清的衣袖：“快快快，好兄弟扶我一……”
　　话还没说完，维清后退了一步，然后……
　　默默地抬头看向周潋。
　　于是周潋就被他“看”在了原地没再伸手。
　　周潋：“……你要不要这么小气？”
　　维清默默转开眼：“外围没什么，我们该往里走了。”
　　虽然这是正事但周潋还是觉得牙根痒痒。
　　他深刻地感觉到四人之中只有他是没人疼没人爱的小可怜了……
　　倒是令夷笑了笑对周潋真心实意地道：“难为你了。”
　　其实维清也不是看不明白，只是他大约不太在意，而就算看破了也不会有表示，葳蕤就是真的不明白，于是最终表现出来一点儿的只有令夷。
　　离开平海镇之后几人的心绪都不算是多好，葳蕤是肉眼可见地受了平海镇遇到的事的影响一连几天稍显有些恹恹的，而维清虽然从不外露情绪，可当时平海镇海岸边的失态太明显了，那之后便是周潋不如令夷那么敏锐发现的那么快，好歹也是相识多年了蛛丝马迹总能察觉……
　　来同州的这一路，周潋不是第一次“耍宝”了，目的也很简单，只是想尽可能地松缓一下大家的心情。
　　维清这边看不太出来，但葳蕤显然是真的放松下来了。
　　只看她如今到了这儿还有心思惦记令夷不给她吃的果子就知道周潋这些日子的动作还是很有成效的。
　　令夷不得不说……
　　他们四个人出行，周潋还真是个操碎了心的老妈子角色。
　　有时候她都有点儿不忍心多看了。
　　得了令夷的理解周潋朝令夷咧嘴一笑，结果一回头就看到……
　　维清的目光又转了回来，再次落在了他的脸上。
　　不知怎么的，周潋突然觉得脖子后面有点儿凉。
　　“……咳，那个……那什么，维清说的是，我们该考虑正事了。我们虽是才到这儿，但眼下天色看着还早，要不要趁着天黑之前再往深处走些？或者今晚便在外围先歇歇脚，明日再进。”
　　令夷没说话，两个选择差别不大，她都没有什么好说的。
　　至于他们先前所虑……至少到了现在来到同州地界之后，他们三个当中的任何一人都没有感觉到任何被窥探监视的感觉，也的的确确在小心地探查之中没有感觉到什么陷阱法阵。
　　至少就现在的明面上看来，他们什么异常都没有发现。
　　而再深入的……就算有，也没那么容易发现了。
　　既如此，倒不如放开一些了。
　　维清也无所谓：“随你。”
　　葳蕤左看看右看看，最终在周潋看过来的目光里弱弱地伸出手来：“我……我们要是早点儿去看完了早点儿把事办完了，是不是就能早点儿离开这儿了啊？”
　　在这儿她连个果子都不能随便吃了，虽然来之前在附近城镇往储物袋里装了不少东西吧……
　　但还是让人不太开心的。
　　尤其这里的果子看起来那么诱人，野鸡野兔什么的看起来也那么肥硕……
　　周潋干脆利落地答应了葳蕤的小心思：“好啊，那我们这便动身吧！”
　　葳蕤：“嗯！”
　　……
　　天色渐渐开始黯淡下去的时候，一行四人已经往山谷深处又行了好一段儿了。
　　虽然为了谨慎也为了不轻易错过什么可能存在的蛛丝马迹，他们并没有御剑御器，只是靠双腿往里面走，连灵力都几乎并不动用，但毕竟都不是常人体质，就算葳蕤修为不高也到底还有雀鸟妖族的速度天赋，所以不过小半日的功夫已经算是很深入了。
　　跟外围一样，这里是空的。
　　一路过来，野兽遇到不少，妖兽却一只都没有。
　　更甚者，他们没有见到任何一只妖兽的尸体。
　　自然，原本山林野地之中就算死了一只野兽也会被其他兽类当做食物瓜分很难剩下，妖兽的尸身比寻常野兽又好上许多其他妖兽自然更不可能放过，所以若非特别的情况，妖兽聚集之地本就难见完好的妖兽尸体。
　　但那是其他妖兽都完好存在的自然情况下。
　　可同州边境这里明显不是。
　　甚至没有人知道这里的妖兽是一夜之间消失的还是分了几天几夜一点点离开的。
　　若是一夜之间被全灭，这里不只没有妖兽尸体连血迹都没瞧见。
　　这里的情况很不寻常，可又并未留下什么线索。
　　干干净净。
　　太干净了。
　　“像是有人特地来扫尾过一样。”
　　这句话，是令夷说出来的。
　　在这片很算得上是风景秀丽的山林之中，这句话虽然令夷说得平静，但听起来却让人倍感压力。
　　因为她说的没错。
　　就算令夷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维清和周潋两人心中也已是这么想的了。
　　因而越往里面走，虽然干干净净一路没有遇到什么危险算计，可众人的心情却都越发沉重起来。
　　自然，什么都没明白半路还一时兴起去捉了只蝴蝶的葳蕤除外。
　　但很显然小丫头是能察觉到别人的情绪变化，尤其是她姐姐令夷的情绪的，所以这会儿虽然什么都没明白并且被令夷说得有点儿不安，但是她还是乖乖地只跟在一旁并不插嘴打扰。
　　天色既已经暗下来，几人便也停下了脚步并不继续往里面走了。
　　怎么说也是好几个低阶妖兽种群聚集之地，说是山谷，范围还是很大的，一日两日的时间即使是令夷他们也不能仔细走完。不管是令夷还是维清和周潋，其实都有在入夜后探查的心思，毕竟夜晚不同白日不知是否能有意外收获，只是今日毕竟第一日进来，尚且不急，稳妥为要。
　　这会儿便停下来升了火，又设了警戒和防卫的阵法，打算再此歇上一夜第二日天亮再继续行动。
　　值得一提的是，阵是维清亲自布的，用的他的本命灵器镇厄。
　　之前赶路时候，包括在平海镇需要避着人的时候，不论是结界还是阵法通常都是周潋随手布置，维清并不插手。而现在周潋退下维清亲自动手，也表现出几人对这片看起来空荡又安全的山谷提起的，极高的谨慎态度。
　　只是……
　　四人谁都没有想到，维清亲自以高阶本命灵器布的阵法，竟还是“失策”了。
　　或许也不能说是维清的疏忽，毕竟这不是单凭阵法就能阻挡的。
　　明月高悬的时分，山林间篝火旁的四人都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包括本并没有打算睡下，只是打坐调息，心中还抱着警惕之心的维清。
　　以及本是睁着眼睛守夜，并没有睡意而在凝神思考这山谷中的一切异常的令夷。
　　所有人，即便在浓重睡意来袭之前短暂得察觉不妥试图挣扎一下，却最终还是都睡了过去。
　　熟睡。
　　而后……
　　‘把她赶出去，她是个扫把星！’
　　‘对，赶出村子！都是因为她，她不能留在这儿！’
　　‘厄运都是她带来的，是因为她不详，再留着这个祸害整个村子都要遭殃的！’
　　‘赶出去怕也不行，要杀了她，杀了她！’
　　‘对，杀了她！杀了她！’
　　模糊但是充满恶意的声音越来越像，有男的又女的，有老的也有少的。
　　汇聚在一起，格外刺耳……
　　‘你再也不是我的女儿，我没有这样的怪物女儿！你走吧，我虽不忍心杀了你，但你也不配再留下。’
　　‘滚出去吧！你再也不是村里的人，与我们都没有关系了。’
　　‘外面都是怪物又怎么样？谁知道你是不是跟他们一样带来灾祸的怪物？’
　　‘滚出去！再不滚我们可要动手了！’
　　‘滚！滚出村子！’
　　令夷慢慢地睁开眼睛。
　　眼前的所有人影，面目都已有些模糊，可这些话……
　　她却都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