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夷》梓伊

40、商议

　　“我的事不提了，我们说回正事吧。”令夷摆了摆手，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虽也是散修，可惜对这些个地方并不熟，怕不能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倒是周潋……你既说有收获，不该只是刚才说的那些吧？”
　　周潋点头：“不错。同州那里常出没剑虎的地方近三个月前的确开始有那么一些妖兽有异，实力大长伤人的传言出来，凌岳门下的弟子听到这传言略晚了一点儿，大约一个月前，倒是也去看过，只是……”
　　“并无异常？”
　　“不，有，只是……未见魔气。”周潋说到这个也有些严肃起来：“去查的弟子倒是‘谨慎’，并不曾深入，只在外围打探了两日，可谁知……竟连半点妖兽的踪迹都没有瞧见过。”
　　维清开口问道：“空了？”
　　“也许，毕竟他们不曾将整片区域都详细查过，只是若只算外围……怕是确实空了，不只是剑虎，什么妖兽都没了。”
　　“这……若是当真如此，这事……怕更不简单了。”
　　维清看着周潋：“你竟真问得出来。”
　　周潋听了维清的话露出更深的自得之色：“那是！必须的！我是谁！”
　　倒是令夷，左右看了看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往常最常给令夷解释这些东西的周潋还在咧着嘴高兴地“嘚瑟”，这一回开口的倒是维清：
　　“同州一地妖兽有不寻常的变故，在这个档口本该上报门中。”
　　如果听到消息的弟子真的把这个消息上报回了凌岳派，那么周潋维清他们这趟下山的一开始就不会像这样毫无头绪。
　　令夷眨了眨眼，虽是明白了一点儿，但毕竟并不足够，于是……
　　转头正正地看向维清。
　　尤其是看进他那一双浅色的眼睛。
　　维清面上未动，放在膝上的手指却微微蜷缩了一下，只是毕竟桌面之下，在场的两人不论是正与他对视的令夷还是一旁的周潋都没察觉。
　　维清顿了一顿，迎着令夷的目光继续道：“只是他们听到消息，并去外围调查的事在我们下山之前，甚至是大长老令我下山之命下达之前。不说我，周潋接了消息要去都不会太过及时，如此，倘那里当真是令门中长老觉得有深入调查必要的，必会直接安排他们继续深入。”
　　令夷微微点头，接着维清的话：“而那里的外围虽然情形怪异但毕竟并没有遇到危险，便是那些普通弟子也不好以自己能力不足的理由拒绝，只是，他们又……”
　　怕死，不敢。
　　他们并不愿意真的深入明知有异的地方冒险，就算外围一圈下来没遇到任何危险。
　　维清点头：“左右……至少按照告诉周潋的，那里没有魔气痕迹，既如此也可以说得上是与他们的任务他们要找的线索无关，便不必上报门中知道。”
　　没有人知道，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长老命令他们深入调查。
　　他们也就不用冒什么风险。
　　沾染魔气的妖兽出现在九州大陆上，最为慎重对待的是几大仙门的掌门长老们，而最主要领了任务意识到其中也许严重的是维清周潋这样的核心亲传弟子，反倒是人数最多的铺开了去最大范围寻找线索的普通弟子们……大都并没有这个人意识，于他们而言，这只是个宗门任务，与先前门中让他们除魔的任务类似，并没有什么收益，却反倒比除魔可能更凶险。
　　没有多少神智的混沌魔物，可比不上本就开了灵智自有天赋，甚至有的本身还会点儿攻击术法的妖兽难对付。
　　而沾染魔气的妖兽何其稀少，可不比魔物容易找到斩杀并带回门内记功，在外奔波数月冒巨大风险深入调查，都大都一无所获。
　　在这种情况下，普通仙门弟子做这些事的积极性可想而知。
　　有不少人怀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思，怀着一定要保全自身不轻易涉险的心思，藏着掖着些消息，其实说起来很能理解。
　　一贯敏锐聪慧反应极快的令夷这一次没有第一时间想到，也是她散修出身单打独斗惯了，对于这些仙门弟子之中的小心思甚至勾心斗角一类，毕竟还不熟悉。
　　“这么说来……”令夷沉吟了一下，转而看向另一边的周潋：“这弟子能把这件先前被瞒报的事情告诉周潋，当真是不易的。”
　　令夷目光看过来，但周潋却还没回神。
　　先前还因为得意而有些嘚瑟的周潋此刻正瞪大了眼睛，像不认识了一样地看向维清。
　　维清自然是也察觉到周潋的目光了。
　　但他当做没有看到。
　　“……周潋？”
　　听到令夷又叫了他一声，周潋总算回神，却没有顾得上再显摆或者诉苦自己花了多少心力才只在一晚上的功夫，从凌岳的那个弟子嘴里套出消息，而忍不住抬起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指着维清：
　　“你……你你……”
　　维清瞥了周潋一眼，而后再次低垂下眼睑不说话。
　　周潋是真的惊讶，惊讶地都说不出话来了。
　　虽然自下山路上周潋就察觉维清对令夷态度不错，并且很有越来越不错的迹象，只是因为维清性子冷淡惯了这个苗头若不细看有时候还真看不出来什么。
　　其实这几日一起走来，维清虽大部分时间仍是沉默安静的，但是比起以前，尤其是面对令夷的时候，已经很算得上是话多且耐心了。
　　所以即便不知道为什么与此同时分外关注这个变化的自己总是被维清有意无意地坑上一回，周潋也仍旧兴致勃勃地期待并观察着这一切的发展。
　　当然，周潋不知道，如果他不是那么明显地守在一边八卦地看着听着，维清还真不至于情绪这么“明显”地坑他。
　　话说回来，只是一夜的功夫不见，这两人不只是“携手”回来，甚至……
　　维清都会主动开口给别人解惑了，还说得这么多这么细这么长的句子！
　　简直让周潋觉得换了个人！
　　于是越发好奇昨晚发生了什么了。
　　“咳。”感觉到周潋因为维清的八风不动而把探究的目光朝自己转过来，令夷轻咳了一下努力将话题扯回正事上：“按你说的，那弟子就算去实地查过只怕也并不尽心，没有更多有用的线索能给你了，我们怕做不了什么准备了。”
　　再怎么好奇维清和令夷之间的事，正经事还是要说要办的，况且以周潋这么多年来对维清的了解，此刻眉心已经跳了一下的维清要是再被他盯下去……
　　怕是到时候倒霉的就要是周潋自己了。
　　左右，来日方长，他们还有很长的同行时间，总能找到机会旁敲侧击的，不必非要急在这一时一刻。
　　于是周潋听了令夷的话，变脸的速度极快，当即坐直了身子甚至还整了一下衣服，马上又换回一本正经的模样：
　　“不错，昨晚我已答应那弟子此时不会报给长老们，怕是只能靠我们自己了。”周潋神色之中略有迟疑，看向令夷和维清两人，商量道：“按我的想法，动身前往同州，宜早不宜迟。一来若只是巧合，此事当真，那么同州的妖兽异动已发生不短时候了，妖兽栖息之地外围已全无痕迹，如果此时还能再在内部剩下点儿什么，我着实担心我们若去得完了连丁点儿可能也会剩不下。二来……”
　　“二来如果这一切不是巧合而是有人有心算计。”令夷点点头接口，显然她是赞同周潋的想法的：“都到了这一步了，该算计该埋伏的也都准备好了，我们想避怕也避不开了。”
　　周潋点点头，然后去看维清。
　　令夷会赞成，这是周潋意料之中的。正如维清的师父乾华的二长老曾评令夷的那样，她的性格行事虽大部分时候看着甚是稳妥谨慎，但是其中的那股锐意锋芒却是不可忽视的，遇到艰难，令夷行事正如她的刀锋一样，破势而出迎击而上，一往无前。
　　而维清……
　　不能说跟令夷性子相反，也必须说，还是不同的。
　　所以问出这些话的一开始，周潋便觉得唯一有可能有反对意见的就是维清。
　　只是他没想到……
　　维清点了头。
　　他也同意了。
　　这下倒是让周潋愣了。
　　“令夷说得不错。”维清淡淡地开口道：“若此事当真是有人藏在暗中设计，我们就算此时想要做什么准备，怕也都会落入对方眼中，倒不如顺势而为，探探究竟了。”
　　周潋眨了眨眼，好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啊……对……是这样。”
　　维清抬头朝周潋看过去，令夷也朝着周潋看过去。
　　周潋艰难地清了一下嗓子，觉得自己一夜未眠可能精神不是特别好，稍有点儿恍惚地道：“其实也许没那么复杂……就像葳蕤说的，就只是我们多疑多心了，也说不准的。退一万步，就算……说真的，我也不是很能想象会有人冒着得罪四大仙门的风险，会往死里算计我和维清。而只要不是极险之境，去走一回……谁的收获更大怕也说不准呢。”
　　周潋虽然向来显得很是“淡薄”，却也不是真的没有傲气的。
　　他，加上一个维清一个令夷，就算是还要小心地带上葳蕤，周潋也有足够的信心。
　　想动他们，不是那么容易的。
　　偷鸡不成蚀把米，并非没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