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夷》梓伊

33、切磋

　　“殿下。”
　　空寂的院落中又多了一个人，向着坐在桌前的女子低头回禀：“他们下山三日，如今已到了乾州边境了。”
　　被称作殿下的女子微皱着眉点了点头。
　　回禀的男子抬头看了一眼，顿了一顿又补充道：“尊殿下之命，我们并未向那边透露，那两人不是我们的安排。”
　　“很好，将错就错继续瞒着，反正那边也不会明着问什么。这事若被知道了……恐怕反要多生事端。到了今日这个地步，已容不得我们再出差错了。”
　　“是属下无能，才让旁人乱了殿下的计划……”
　　女子抬起一只手，止住了男子的话：“那散修的背景查下去并无问题，也许当真只是巧合。不过那个妖族……”
　　“本体是雀鸟一支，只是属下至今未能查出其出身，倒有些……怪异。”
　　女子思索片刻，微微侧过头吩咐：“引他们去梦馍所在之处，稍作安排……我要亲自去瞧瞧。”
　　男子微微一惊：“殿下，您……”
　　“不必多言，我总是要去的，早一时晚一时罢了。”
　　“……殿下可要人随侍？”
　　“不要，而且……如今他们还算在人多的地方行走，尚且还不易发现，但已经好几日过去了，再跟下去……那三人修为不弱，除非你亲自去，其他人都有暴露风险。既如此，等我去了之后，安排我们的所有人手远离。”
　　“可是，殿下，如此一来，怕您行事会有些不便。”
　　“无妨，比起过早暴露，旁的都不算什么。真有需要，我自会联系你们。”
　　男子默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道：“那，殿下，可要属下……”
　　女子闻言侧过头看了男子一眼：“不，你有别的事。九州各处隐匿的法阵需要再查一遍，确保万无一失。”
　　“是。”男子低头应下：“那，天门山脉的……”
　　女子微微皱眉，顿了一顿，最终仍是摇头：“越是到了这个时候，越要当心。天门山脉之内这些年来本就越发不安全了，更何况……他们怕要盯得紧起来，贸然过去被察觉，我们反倒可能功亏一篑。”
　　“那……”
　　“若有机会，我会想办法引他们几个过去调查，借着他们的遮掩亲自去瞧的，你们不要妄动。”
　　“属下明白了。”
　　“尽快去安排吧。”
　　“是，属下……告退。”
　　等男子离开之后，女子深吸一口气，微微仰起头。
　　看向天边悬挂着的明月。
　　“……等了这么多年……我当然是要亲自……”
　　……
　　篝火映照下的月夜林间，兵刃交击的声音不绝于耳。
　　“姐姐加油！姐姐最厉害！”
　　伴随着略显软嫩的少女音色，显得很是愉悦激动。
　　林间正是几日来并没有接到什么传讯线索，此时正往东边海域方向赶路，中途歇脚的维清一行人。
　　而此时，却是令夷正在跟周潋切磋。
　　令夷跟维清当初对付沾染魔气的蠃鱼和冉遗鱼的时候就默契合作过，之后在乾华清守峰上更是没少切磋，对彼此的法术和招式都算得上是很了解。
　　但周潋见令夷出手，却只有他们第一次见面，周潋还在仓促之间疲于救人分不出太多心神的那一次而已。
　　这次下山的调查任务并不急迫，也没有那么容易，可能需要耗费不少时间，因而这会儿几人都并不显得焦躁，倒是尽可能趁着这会儿的空闲尽可能放松些。
　　于是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切磋上。
　　令夷的刀法。
　　那是维清的师父乾华二长老，和周潋的师父凌岳三长老，都曾赞叹过的。
　　维清便不必说了，周潋本人也在那次短暂的“合作”之中窥见过一二。
　　一时心痒加上好奇，虽然知道这段路程走下去大概会有不少需要动手的机会，但周潋还是忍不住提出了切磋一二的想法。
　　不动灵力，不用术法，只拼招式，点到为止。
　　散修出身的令夷就算有些机缘，有远超常人的过人之处，在“财”这一方面却是远不及大仙门出身的维清和周潋的，甚至其实身为散修她能有很不错的灵器作本命之用，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所以真要说正经的兵刃，令夷只有自己本命灵器的那对长刀，劫焰。
　　而周潋……
　　周潋没有本命灵器。
　　作为凌岳派很受重视的年轻英才，他自然是不会没有灵器，但是他并没有取任何一样为自己的本命兵器。
　　但其实，他是惯用剑的，凌岳派也不是没有给他准备不错的灵器长剑，各种材质的都有，但他却一样都没有取。
　　如今常用的长剑……只是宝器。
　　法器，宝器，灵器，九州修仙界法宝的三个档次，每一级的差距都极为悬殊。
　　所以在不用法术不驱灵力，直拼兵刃的情况下，周潋的普通宝器长剑也根本不能与令夷的劫焰匹敌。
　　所以最后，两人切磋使用的兵器，是以令夷的速炼之法，用地上的枯枝碎叶随手凝成的。
　　令夷凝成的是跟劫焰看起来很像的，足有半人高的一对长刀，而周潋凝出的长剑却跟他惯常用的那柄宝器看起来不太相同，剑刃细长轻巧，甚至还挂了一根剑穗。
　　虽然枯叶随手以速炼之法凝成的剑穗灰扑扑的，也瞧不出若是正经剑穗该是什么颜色，但只看那样子就显得很是精致……
　　真不像是随手随意为之能出的模样。
　　两人交手，地动山摇自不至于，但便是不用灵力，也是劲风刚烈，飞沙走石。
　　令夷的双刀极为凌厉干脆，并没有太多花哨，勇猛直接，大开大合，反倒是周潋这边的剑法显得轻灵飘逸，分外灵活。
　　这还是令夷第一次见周潋用剑。
　　只一招之后两人，尤其是令夷便去了试探的心思，专心致志起来。
　　呆在一旁的葳蕤眼睛睁得大大的，却也有些跟不上两人交手的身形，只在偶尔两人略有停顿的时候为令夷鼓劲叫好。
　　而另一个观众维清就显得安静许多，从头到尾一字未说。
　　只是他那双浅碧色泛着朦胧灰蓝的眼睛，紧紧盯着交手之中的两人。
　　以维清远胜葳蕤的眼力，自然是能够将切磋中两人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
　　不得不说，在一旁看着的确与自己亲自与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切磋的感觉都不太一样。
　　分明是同一个人，在面对不同的对手之时，感觉也会有些差异。
　　正如此刻……
　　维清眼光闪了一下，但在场的其他三人都没有察觉。
　　他的目光更多地落在令夷身上。
　　这边周潋和令夷两人硬是凭着速炼之法凝出的兵器对战了百招之后，这场切磋终止于周潋手中长剑的断裂。
　　本就还有保留只是点到为止的两人反应都很快，令夷当即回身收了长刀，周潋也后撤了两步避开刀风。
　　周潋手里还捏着正在慢慢消散的剩下的另一半长剑，而断掉的一半不及落地已经化成烟尘不见了踪影。
　　倒是那剩下在周潋手里的半截上挂着的灰扑扑的剑穗，是最后才消散的。
　　周潋长出了一口气，倒很有些畅快：“呼……令夷的刀法名不虚传，是我输了。”
　　这边也已随手散了自己手里的双刀的令夷却是摇了摇头：“并不在招式剑法上，我毕竟钻研速炼之法多年，而你还不熟练，凝出的长剑不如我的双刀结实而已，这次切磋，不算公平。”
　　周潋摆了摆手，捡了一处干净的地方一边坐下一边说道：“动真格的对战之中谁还管这些？再说……就算我那长剑弄得不错，最终也没有赢你的机会，你的刀法远在我剑术之上。愿赌服输，败了就是败了。”
　　令夷还没说什么，倒是在令夷胜了之后已经鼓掌叫好的葳蕤听了忍不住问道：“你说愿赌服输，那你打算输什么给我姐姐啊？”
　　周潋一噎，看向眼睛晶亮地看着他的小丫头：“我说，你既叫令夷姐姐，我与你姐姐交好，小丫头叫我一声哥哥，或者周潋哥哥，不过分吧？”
　　葳蕤皱了皱鼻子哼了一声：“别转移话题，你要输什么给我姐姐？”
　　令夷试图阻止：“葳蕤。”
　　周潋也挠了挠头：“我刚刚也就是随口说了这么个词儿罢了，我跟你姐姐切磋，可没说过要赌什么输什么，你可听着的呢！令夷是你姐姐我也是你哥哥啊，不带这么厚此薄彼的哈！”
　　“就是。”令夷在葳蕤身边坐下，伸出手轻敲了一下葳蕤的脑袋：“切磋前说好了便罢，既先前没有，这会儿就不可有这样的心思。”
　　“……哦。”
　　在葳蕤微微低下头有点儿失望地应下来之后，一旁一直没有作声的维清却突然开了口。
　　“他有一块炙炎晶石。”
　　另外三人都齐齐朝着维清看过来。
　　维清却没去看身边周潋此刻难以形容的表情，微微转过头看向令夷：“炙炎晶石是上好的火系炼器矿材，只是周潋修的雷系术法，用不上火系的法宝。”
　　令夷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
　　周潋这边却在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突然哀嚎起来：“维清你变了！这趟下山你坑我没有够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