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夷》梓伊

29、约同行

　　“你们是要下山去查沾染魔气的变异妖物之事么？”
　　令夷这话说出口后，明显感觉到周潋旁边坐着的维清抬头看了她一眼。
　　而周潋……
　　周潋一拍大腿，转向一旁的维清：“你瞧！我就说，令夷定能猜到。”
　　“是我。”
　　维清说了来到客卿别苑后的第一句话，虽然只有两个字。
　　“啊？”
　　维清又侧过头看了周潋一眼：“先前你问，是我说的。”
　　“……咳。”
　　令夷忍不住笑了起来。
　　左看看右看看的葳蕤也明白过来，抬起手用食指挠了挠自己的脸颊冲着周潋道：“分明是人家猜对的，这都要争，你羞不羞啊？”
　　“咳，那什么。”周潋坐正了一些整了一下表情：“令夷你猜对了，这一次的确是我奉命下山调查，恰好接到二长老给老头子，哦，也就是我师父传讯，特地先来乾华一趟。二长老推荐维清与我一道去，这才有了今日的事。”
　　令夷点了点头，暂且压下心头的其他思量，转而问道：“那与我还有什么旁的关系么？”
　　虽话是这么问，但是令夷心中已经开始想着，她这个才来乾华没多久的客卿要以什么理由离开乾华山门下山去了。
　　虽未必是要跟维清和周潋他们一道，但……
　　其实若不是此时周潋挑了头让人想起当初东海海域的冉遗鱼和蠃鱼，身处乾华山门之内这些天来一直没得过空闲的令夷几乎把那件事忘了。
　　但既然想起，令夷便又回想起那时候心头的疑惑和隐约的怪异感。
　　既如此，能跟着去查探一番也是好的，尤其是跟在维清身边。
　　令夷“看”到的未来太过有限，而关于一人的命运她又只能“看”上一次，但她清楚地记得，最后灌入维清体内，把他的眼睛都染上墨黑颜色，最终令他身死魂消魂飞魄散的浊气，正是魔气。
　　如此想来，他要下山去调查与魔气有关的事，兴许……当真可能与他的未来走向有关。
　　若真是这样，打定主意想要尽可能帮维清改换未来的令夷自然是跟着最好。
　　令夷心中的这些思绪翻转着，还未来得及想出成型的主意，就听周潋接下去说道：
　　“也是二长老提议，大长老点头，让你将速炼之法的传授之事暂交给先学的几个弟子，然后与我们一同下山。”
　　“……啊？”
　　令夷这回是真的愣了一下。
　　她都还没来得及想好办法，竟然……
　　就成了？
　　维清看向难掩惊讶意外的令夷，眉心微微皱了一下：“我已与大长老言明，若你不愿，此事便作罢，不必为难。”
　　令夷眨了眨眼，转头去看维清。
　　周潋也朝维清看了过去。
　　维清顶着两人，连同后知后觉也跟着看过来的葳蕤，三人的视线，却是仍旧神色平静，并不受影响。
　　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挺好的，我去。”令夷笑了起来：“我本就是散修出身，习惯不受拘束的日子，猛地来了乾华还有些不太适应，能得这样的机会，当然是好的。”
　　听令夷这么说，维清又看了她一眼。
　　事实上，维清觉得她在乾华虽称不上过得如鱼得水，但却也绝对算不上不自在。
　　……
　　出发时间定在两日后，此刻倒并不急。
　　维清先周潋一步离开了山腰的客卿别苑，回清守峰自己的地盘去了，但周潋却丝毫没有跟维清一道走的意思，在令夷这里又多逗了一会儿小丫头葳蕤，便起身离开。
　　正好也有些话想要问的令夷送周潋离开客卿别苑，路上听周潋说自己会去客院歇脚，有事可去找他的时候才想起——
　　上一次周潋送她来乾华派，也是住的山中客院。
　　尽管那时候维清就在乾华派之内，周潋也一点儿都没有去维清那里借住的意思。
　　若是以前，令夷也许只会以为是个人习惯罢了，并不会多想，但是如今，在清楚地知道维清的住处定有问题之后，她却不得不多想。
　　“我以为你们的关系足够让你去借住几日的。”
　　周潋听到令夷的话，顿了一下笑道：“这个我倒是没问过他……不过我是觉得我若真要去，他倒也不会拦。”
　　“那……”
　　周潋叹了口气，神色之间也有一些复杂的疑惑：“其实维清的住处是整个乾华派灵气最佳的汇聚之地，于修行自然很有好处。起码比我在凌岳的住处好上几倍不止，只是……”
　　“只是？”
　　“只是我大概真是个扶不上墙没有什么进取之心的修士了吧，在那么好的灵气汇聚之地，我不仅不觉舒畅通透，反而……有些说不上来的不舒服，也就不乐意去了。说起来，当年我还曾一度怀疑过是维清为了赶我做了什么手脚来着。”
　　不论心中如何思虑，听了周潋这最后一句，令夷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他若做得出你说的这种事，大概就不是维清了。”
　　周潋眨眨眼，转头看向令夷笑道：“这才多少日子，令夷对维清已经这般了解了，比我当年……强上不知多少。”
　　令夷怔了一下，随口道：“他本来就是个挺好懂的人。”
　　这一回，周潋却只是意味深长地抿着嘴笑着摇头，并不再说什么。
　　令夷略觉两分尴尬，微微转开目光试图换个话题：“听你方才说的那些，二长老与你师父关系看来很好，对你也挺不错，那不住维清那里，你也还可以去清守峰二长老那儿，总是要比在客院好些。”
　　周潋笑了一下，也顺着令夷的话头将话题转开：“正巧前几日门中有弟子历练回来带了些上好的灵材，我师父得了便惦记着这边，这一趟让我一道带来了。二长老匆匆跟大长老说完话，就拿了东西去找四长老了，怕一时半会儿不得空。”
　　所以就算再怎么相熟，周潋也并不好在主人并不在的情况下跑到人家的院子里住下。
　　尤其还是面对二长老这个长辈。
　　令夷喃喃：“四长老……”
　　除了尚在闭关，一时半会儿不会出关的掌门之外，乾华派如今共有四位长老。大长老，二长老，三长老，令夷都已见过，唯独只有这位四长老，到现在连听到有关他的事都少之又少。
　　令夷也只知道四长老曾经在与五长老一起的一次历练之中受了重伤，险些便与当时并不走运的五长老一起身死道消，只是这伤着实厉害，这么多年下来到如今也没有养好，所以几乎从不出现露面，乾华弟子之中大部分甚至都没见过这位长老。
　　“我师父说，四长老跟二长老一样曾是乾华的普通弟子，一路到了长老之位，真要论起来两人还算是师兄弟的，所以过去关系向来亲近。四长老当年受伤之后一直避于人前，也就二长老对他的伤势最是上心，时常探望。”
　　令夷顿了顿，点了点头。
　　对这位乾华派二长老，维清的师父的好感不由得又上升了一些。
　　说话间，已到了别苑之外。
　　令夷已经算是探得周潋对维清的住处有些奇怪的感觉，只是从周潋的话音和表现看，是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缘由的感觉，就算令夷继续追问怕也一时问不出什么。
　　不如等以后有更多线索的时候，再与周潋一道回想。
　　令夷只打算送到这里，正要转身回去，却瞥见了不远处似乎等在那里的一个人。
　　一个还算熟悉的人。
　　玄萦。
　　玄萦的脸色并不算很好，嘴唇紧抿着不知在他们看到她之前发生了什么。
　　不过……
　　令夷想到只比周潋早一刻先行离开的维清……
　　“周师兄。”令夷正猜测的时候，玄萦已经来到了两人面前，对着站在令夷旁边的周潋行了一个平辈礼：“玄萦有些话，想与周师兄说。”
　　周潋看了一眼身旁微勾着嘴角的令夷，而后才对着玄萦点了头。
　　玄萦低垂着眼，说这些的时候既没有看周潋也没有看令夷：“这一次周师兄与维清师兄下山的任务，既是长老们分外看重的，也毕竟危机重重，当万分小心谨慎才是。”
　　周潋挑了一下眉头，又看了令夷一眼。
　　他大概已经猜到玄萦要说什么了。
　　玄萦并没有看到周潋的眼神，依旧低垂着眼睛继续道：“维清师兄的修为能力自不必说，周师兄也是我辈中的翘楚，你们结伴自然是安全无虞的，但若再添了旁的累赘……反倒不美，就算真要与人同行，玄萦觉得，两位师兄该择更信得过靠得住的同道，方才稳妥。”
　　已决定跟维清和周潋一道的令夷方才就跟两人说过想要一并带上葳蕤，维清并不介意而周潋乐见其成，但令夷要带葳蕤这件事暂时还只有他们几个知道。
　　所以这会儿玄萦口中的“累赘”，便只能是指……
　　令夷。
　　令夷听了倒没有生气，只是心中忍不住想着……先前她的立威到底还是只局限在了速炼之法上，没真的对这些乾华弟子们正经动手，而难得认真的与维清的切磋，又没有旁人看到过。
　　所以在不缺法器甚至宝器灵器，看不上结成一次性法器的速炼之法，多以修为法术为傲的核心弟子们……仍旧没多看得起她。
　　令夷没有开口的意思，而周潋也并没有让令夷自己找面子的意思。
　　玄萦的话音一落，周潋便已经笑开，干脆利落地回道：
　　“你说的是，正是因为此行怕并不安生，所以才要择最信得过能耐和人品的同行。这不，长老们慧眼如炬，令夷就是最好的人选了。”
　　玄萦的脸色一下子僵了下来。
　　周潋像没看到一样又补了一句：“不只我这么认为，你维清师兄也这么认为。”
　　玄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