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夷》梓伊

28、聚首

　　“维清师兄，大长老召你去议事阁。”
　　维清在清守峰的住处虽然一直少有人打扰，但也不是说完全不会有人过来。
　　比如眼下，这种替派中长老传话的事。
　　令夷也是后来才知道，乾华派的掌门，大长老，三长老，四长老，还有所有内门的核心和普通弟子……竟都并没有维清的传讯。
　　除了下山历练时，有些一道下山都领了任务，需要互相照应的弟子，会拿到那么几张一次性的传讯符，联系维清之外，莫说乾华派，整个九州之上能随时随地传讯给维清的，也只有三人。
　　其一，维清的师父二长老。其二，凌岳派的周潋。
　　其三，正是令夷自己。
　　而令夷……其实说起来还算是沾了周潋的光。
　　就在前些时候，正巧有一次令夷在维清这里学棋，周潋传讯过来，令夷才有些意外地发现，周潋当初给她的那枚传讯镜跟维清所有的那面，在注入灵力之后，竟能显出一些互有呼应的特异之处。
　　然后，也算是阴差阳错，两面传讯镜子就这样莫名地，在两人都没有特别做什么的情况下联系了起来。
　　也是那会儿令夷才知道，原来维清手里的那一面镜子……也是周潋送的。
　　具体说，是周潋多年前硬塞给维清的。
　　而令夷的这个与维清的那个，恰好是周潋同时同地所得，想来……也许真的有些什么渊源。
　　在这次阴差阳错之后，令夷虽然能传讯联系维清，但其实严格说起来不算是得了维清首肯之后才有的“殊荣”，只能算是意外。
　　只是此时此刻，令夷还并不知道，她因为这个阴差阳错，成了唯三可以随时传讯维清的人之一，而维清也从来不会主动解释说明什么。
　　所以这时候的令夷见大长老要找维清，并不是传讯让维清过去，而还特地找了个弟子过来转达的时候，心中还在感叹仙门之中竟也兴摆这样的形式。
　　分明都在仙门，分明都是修仙者，一个传讯便可解决的事却还要空耗人力。
　　来找维清的是个女弟子玄萦，从玄字一辈，是内门的核心弟子，与宁玥他们地位完全不同。
　　玄萦生得清秀可人，在乾华派也算是跟令夷初入乾华那天见到的玄策一样，是内门核心弟子之中小有名气的几人之一，跟维清一样修的是水法。
　　玄萦因为天赋过人，入门便是核心弟子，拜入三长老门下，一路算是顺风顺水而来的，虽看着稳重知事，但若真跟宁玥相比，却又少了一种韧劲儿和沉着。
　　而且虽跟当初在令夷面前显得十分嚣张的宁端不同，但令夷仍旧能够从玄萦身上感觉到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气。
　　除此之外，更多的……
　　令夷右手手指之间还捏着一枚棋子，左手半撑着下巴侧过头去，看着出现在维清这里的玄萦。
　　玄萦目不斜视，根本没有朝另一边的令夷看，只是面朝着维清微微低头拱手。
　　令夷微勾着嘴角带着一点儿兴味地看着玄萦的表现，竟也觉得有几分有趣。
　　维清听了玄萦的话，既没有开口去问缘由，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惊讶急迫，只轻轻点了点头，而后放下手中的棋子，朝桌对面的令夷看过来。
　　察觉到维清的目光，令夷将视线从玄萦身上收回：“维清自去便是，正好这局棋我还有许多不甚明白，自己多琢磨一会儿，等你回来就是了。”
　　这边维清这个主人还没什么反应，一旁的玄萦听后就已经忍不住开口道：
　　“维清师兄，凌岳派的周师兄也到了，此时应该正在议事阁那边一道等着，师兄怕是……会多耗些时间，不能那么快回转的。”
　　令夷听了玄萦的话，挑了一下眉头，脸上笑意又深了两分，也直接继续道：“如此也无妨，你先去就是，若是有什么安排回得晚或者不回了，方便的话便给我传个讯，若不方便倒也罢了，时候到了我自己会回去的。”
　　维清听了令夷的话只是点点头表示默许，从桌子那边起身抬步便要出门去。
　　而玄萦……
　　玄萦却是一副分外惊讶的模样瞪大了眼睛，进门到现在第一次，直勾勾地看向令夷，把令夷看在眼睛里。
　　此时还不知道维清的传讯并不是谁都能有的这回事的令夷，对于玄萦这不算小的反应倒也有那么几分疑惑。
　　不过玄萦并没有能够多呆。
　　维清几步离开，经过玄萦身边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走吧。”
　　被维清这一声惊得回了神的玄萦只得跟上了维清的脚步离开了这处院落，离开清守峰，回山门议事阁那里复命。
　　只是走的时候，终究没有忍住又回头看了还在桌边坐着，手里捏着棋子的令夷一眼。
　　维清和玄萦的身影从视线中消失之后，令夷对于玄萦方才的反应便也暂且放下了，没有再深想。
　　玄萦对她的态度不怎么样这很正常，毕竟令夷不是看不出来——
　　玄萦对维清这个容貌身姿修为都十分出众的大师兄，很有几分心思。
　　而令夷这个得了维清的师父二长老的青眼，频繁地往清守峰来“打扰”维清的人，大概很是招了玄萦的眼。
　　令夷也将棋子丢了回去，慢慢从桌边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身体，眼中精光滑过。
　　不过，她接近维清虽的确“别有用心”，却不是玄萦以为的那种“别有用心”。
　　正好，维清离开了，这里眼下没有旁人在。
　　令夷眯了眯眼。
　　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她自是不会浪费，定要好好地仔细探查一番维清这处，千年之内大修过的院子。
　　……
　　令夷在维清的院子里仔细探查，尤其是在她“看”到的未来之中出现过的几个地方，尤为细致，只是若说收获……
　　只是更加确信，这里曾经的那次翻修几乎可以说是重建了，将过去的一切痕迹尽数湮灭，真真是一点儿都没剩下。
　　也是，毕竟这个地方是在乾华派之内，宁可空置近千年也不随意让人出入的，如此受重视，真要想要抹除什么，断不会轻易有什么遗漏。
　　只是这里被清得越是干净，没有更多收获的令夷心中越是沉重。
　　越是这样，越说明……这里的确，很有问题。
　　只是……一时之间，她却有些不知还能从哪里入手了。
　　叹了口气，正在思量其他方向的令夷，传讯镜突然有了反应。
　　却并不是维清，而是周潋。
　　令夷挑了一下眉头，很快接了起来。
　　“令夷，还在清守峰上？”
　　“是，你没有跟维清一起？”
　　“他啊，在我旁边儿呢。”周潋带着笑音，显然心情很不错：“今日这事儿跟你还有点儿关系来着。正好，我也给你家的小丫头带了糖果，我便不去清守峰了，不如去山腰你那儿，就是客卿别苑那儿见？”
　　“……也好。”
　　这边将传讯镜又收好，暂时放下先前的怀疑猜测，整了整心思出门往山腰回的令夷并不知道，周潋和维清这边，站在一旁还没有走的玄萦眼见着周潋给令夷传讯之后，拉上维清便往山腰去的时候，脸色并不很好看。
　　乾华上下很多人都知道令夷这个客卿当初是由周潋带上山门举荐的，但因为周潋一直都是很好说话的性子，又听传言说是周潋欠了令夷人情，便以为两人之间也不过是简单的客套，等令夷成功成了乾华的客卿，也就算是两清了。
　　至少玄萦是完全没有想到，连周潋也显得跟令夷那么相熟。
　　而且……
　　把维清拉去了令夷的地方。
　　等令夷回到山腰的客卿别苑，葳蕤已经有模有样地替她招待客人了。
　　“姐姐！”
　　葳蕤是第一个发现令夷回来的人。
　　在葳蕤朝着令夷扑过去的时候，桌边周潋也顺势站起身朝着令夷拱手：
　　“有些日子不见了，令夷别来无恙？”
　　令夷点点头回了个礼，一手拉着葳蕤走了过去，目光在周潋和维清之间流转了一圈，也不多客套，开门见山便问了出来：
　　“你来乾华去议事阁见了大长老，看来必是仙门之中，至少也是乾华和凌岳两派之间的事务，但你方才传讯的时候却说，与我有关？”
　　“是啊！”周潋笑眯眯地坐回了椅子，顺手把身边的维清也拉着坐下了：“要不……你先猜猜？”
　　令夷眼见着周潋去扯维清，注意力难免在维清身上停留了一瞬。
　　不得不说……
　　不愧是维清，脸上的神色看不出什么变化，既没有不快也没有不满，反倒有种不在意的无所谓。
　　维清跟周潋两人坐成一排，尽管怎么看都是周潋更显得活泛一些，但令夷的注意力却总是不免往一旁沉默不语的维清身上滑去。
　　大约，他自来就有一种令人难以忽视的气质，不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在什么样的人边上。
　　“……速炼之法乾华已有几个弟子能勉强出师了，除此之外我与你的联系稍显特别点儿的也就是那次联手对付魔物。维清……也是。但仙门弟子下山斩除魔物并不算什么特别的稀罕事，也没有什么必要特地扯上我。而若只是普通的斩除魔物，也倒用不上特地让你们两个杰出弟子结伴。”
　　“所以？”
　　令夷抬手摸了摸还一点儿都没反应过来的葳蕤的脑袋：“与海上那次有关，你们是要下山去查沾染魔气的变异妖物之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