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夷》梓伊

24、宁玥

　　仙风道骨且慈眉善目的二长老站在了洗剑坪的边缘，身侧跪着三个乾华派内门弟子，正是片刻之前才被令夷丢了出去的宁端三人。
　　洗剑坪内外的其他人都弯腰躬身冲着这位二长老行礼，包括令夷身后站着的以宁玥为首的七个人。
　　而令夷。
　　令夷深深地看了一眼一手轻捻着垂到胸口的雪白胡须，面带微笑着看着自己的二长老，默了那么一下，而后才微微垂首拱手道：“二长老。”
　　令夷拱手行礼，态度也很端正，只是比起周边一群将腰弯下的普通内门弟子，还是显得“鹤立鸡群”了那么一点儿。
　　至少在看到令夷这个反应之后，宁端三人都隐隐露出一点儿高兴来。
　　令夷身后的宁玥却是在担忧了那么一下之后重新镇定下来。
　　令夷并没有做错，只是乾华派已经不知多少年没有过客卿，大约已经很少有人能反应过来客卿的身份与普通弟子的区别。
　　二长老在乾华之中再如何身份尊崇，也并不是令夷的师长，令夷用对普通修者前辈的态度给二长老行礼，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而果然，这位据说是乾华派长老中脾气最好的二长老，并没有介意。
　　他轻笑了一声，摆了摆手让其他弟子起身，而后便踏步往洗剑坪中间而来。
　　直直走过了还跪在地上不愿意起来的宁端三人。
　　宁端这会儿心里还抱着二长老是要上前当面教训令夷的念头，咬着牙抬头看着二长老的背影等着，谁知——
　　“令夷小友。”
　　二长老来到令夷的面前，仍旧脸上含笑，竟是拱了拱手朝着令夷也回了一个修士见面的小礼。
　　被丢到洗剑坪外远远看着的宁端瞪大了眼睛，他身后的另外两个男弟子脸色一下子煞白，围观的其他乾华弟子彼此看看分外好奇，宁玥为首的另外七个弟子都松了口气，而令夷本人……
　　令夷笑了笑：“久闻二长老之名，先前不巧竟未能一见，不想今日遇到，是令夷之幸。”
　　“久闻？”虽知道令夷多半只是客套，二长老听后却仍是眯着眼睛笑问：“听的都是些什么？”
　　“……二长老是维清的师父，在乾华上下也素有……”
　　须发皆白的二长老听到令夷提起维清，只从语气上听似乎还算熟悉，当即眼睛就是一亮，都没有听令夷把后半截的客套话说完：“难不成你是听维清说起我？”
　　“呃……”
　　“算了算了。”二长老很快回过神来摆了摆手：“我自个儿的徒弟我自个儿清楚，他那清冷性子，却不会是主动与人提起我这个师父的。”
　　这话令夷不好接口，只勾起嘴角保持微笑。
　　令夷对于乾华的大部分了解，都是当初上山之前和上山路上，周潋说起的。只是时间毕竟不多，周潋提到的也没有那么全面，比如当时并不在乾华之中的二长老。
　　所以此时见二长老这个模样……
　　令夷难免心中感叹了一下。
　　的的确确是个脾气很好的老人家。
　　也难怪，对于维清那么个性子的徒弟，这么多年来都相处不错，必是有些过人之处的。
　　随口感叹了自己那个冰冰凉的徒弟之后，二长老重又认真地看向令夷微笑：
　　“倒是令夷小友，多年前我便见过你的刀法，已自成一派很是难得。前些日子维清回山，提起遇到过你，小友果然又有精进，很是让人赞叹，那时，我便很想一见，不想竟有这等缘法，你成了我乾华派的客卿，我们也能在乾华之内相见。”
　　“长老客气，维清也过誉了。”
　　“我那徒弟冷清得很，于人事之上并不如何在意，可能被他记得还特地提起的，必定是非同寻常的人物，小友实在不必过谦。”二长老一边笑眯眯地看着令夷一边微微点着头：“小友若不介意，我倒想与小友好生聊聊。”
　　“二长老邀约，本不好拒绝，只是眼下……令夷还有课未授完……”
　　二长老看了一眼站在令夷身后的几个外门弟子，微微挑了一下眉头之后，点着头笑道：“自然，规矩如此安排如此，小友这么做很对。那便等小友闲暇之时，去清守峰可好？”
　　“恭敬不如从命。”
　　二长老跟令夷说这几句话的功夫，令夷身后被二长老瞟了一眼的弟子们都心头一颤。
　　几人心中都难免升起些感慨。
　　他们几个从外门进来的内门弟子，还处于内门弟子的底层，莫说跟二长老或者维清师兄比，就算是如今洗剑坪之外站着的那些其他内门弟子，都是他们轻易比不得的人物，令夷丢下他们缺了今日的课，或者干脆改个时间让他们几个自去寻她，都是极正常的办法。
　　但令夷偏偏没有，而看起来像是被驳了面子的二长老也并不介意。
　　大约……也就是对象是二长老了，换上一个长老来……
　　嘶！
　　这边，二长老见令夷答应得痛快，也是笑眯了眼睛，却是顿了一下又想起什么，张口问道：“小友才来乾华没几天，可知道清守峰如何去么？”
　　令夷点头：“知道的，昨日还去与维清切磋了一回，认得路，长老放心。”
　　二长老闻言瞪大了眼睛，看了令夷好一会儿，突然又笑开：“好好好，那就好那就好！那小友继续，我便不打扰了。”
　　“多谢二长老。”
　　二长老跟令夷说完这么几句，一边捋着自己的胡须转身又离开了洗剑坪。
　　从他的神情上看，显然比过来的时候心情好了不知多少。
　　而从头到尾，二长老对于被令夷丢出去的宁端三人只字不提，离开的时候也没有再看他们三人哪怕一眼。
　　等到二长老看起来十分高兴地离开洗剑坪，所有人包括宁端他们自己都十分清楚二长老的态度了。
　　二长老不仅默许了令夷这个客卿的行事，没有丝毫插手的意思给足了令夷自己行事的自由和空间，保证了她身为半师的权威，还……
　　看起来对令夷非常客气，心生喜爱。
　　而从两人的对话中……
　　原来这个几日前才被周潋引来乾华的客卿，竟真得了那位乾华大师兄维清的另眼相待。
　　比起洗剑坪内外其他弟子猜测关系的各种心思，仍旧跪在地上的宁端三人却是觉得浑身冰冷。
　　而洗剑坪中央，送走了二长老后，令夷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已不敢与她对视的三人，说出了让他们三个更感绝望的话：“今日便算了，自明日起，凡我授课的时间，若你们三人出现在洗剑坪周围，我便带他们几个去山腰客卿院落教授，不再许任何人靠近。”
　　宁端三人还怔愣在原地甚至忘了起身，而洗剑坪之外的其他乾华弟子却是被震了一下，私语声不断，越来越显嘈杂。
　　这话的意思是，如果宁端三人乖乖离开不在令夷授课之时出现，那么令夷就算是继续默许了其他本并不在第一批弟子范围内的其他乾华弟子，旁听她关于速炼之法的传授。可若是宁端三人出现在附近试图旁听继续学习，那么……
　　除了被选出的七人，其他人都将失去旁听学习的资格。
　　也许他们当中有一些会被长老们选中成为当前七人之外的第二批授课对象，但毕竟这也只是猜测谁也不能保证这个名额会落在自己头上。弟子们早就已经确信了令夷传授的速炼之法分外有用，尤其是对于那些已经快要下山历练经历战斗的弟子，所以于他们而言，自然是越早学到越好。
　　谁都不愿意平白放弃这个机会。
　　等宁端三人反应过来……
　　他们已经被其他的乾华弟子的目光冻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而洗剑坪之中。
　　令夷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没有再多看宁端三人，也没有去管洗剑坪外围着的众多其他弟子的反应，而转过身来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剩下七个弟子，开始了今日的讲解。
　　与前些天一样，今日的授课仍旧是只持续了两个时辰。
　　洗剑坪之中的七个弟子今日分外用心努力，而洗剑坪之外的其他弟子也是分外安静。
　　尽管令夷说了今日暂且不算，洗剑坪外的旁观弟子也并没有现在便开始驱赶，但宁端三人仍是呆不下去，到底灰溜溜地离开了。
　　至于他们离开之前用什么样的眼光去看令夷，令夷已并不在意了。
　　今日授课结束，洗剑坪内的七人额头上都是汗，以修仙者的体魄能到这个地步，可见用功。
　　而令夷在他们行礼打算散去的时候，没有如前几日那样只点了头便放人离开，而是开口叫住了其中三人。
　　正是宁玥为首的三人。
　　宁玥跟她的哥哥，她哥哥的朋友。
　　也是这个时候，令夷才知道他们三个的名字。
　　宁玥，肤色略显黝黑的宁炔，还有性子看着活泛一些的宁理。
　　三人之中，宁炔稍显惶惶，不知令夷今日发威过后又突然叫住他们三个有什么用意，而宁理隐约猜到一点儿，稍显激动，反倒是宁玥，镇定如常。
　　如果不是她的眼睛格外亮了起来的话。
　　宁玥此人，性子沉稳，行事果决，若有机缘，定能有所成就。
　　“你们三人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