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夷》梓伊

209、请见

　　在令夷杀上苍玄派，而苍玄唯二的两个长老并不敢正面应对而是开启护山大阵拖延的时候，远在天门山脉深处的魔殿驻地内——
　　“殿下。”冬守微低着头对瑶妆道：“葳蕤说，想要见您。”
　　“葳蕤？”瑶妆有些惊讶和不解，深深地皱起眉头：“我记得送她去妖族的时候我就说过，只要她还安安生生地呆在妖族，有关她的一切消息都不必传出来。你这是……”
　　冬守的神色也多少有两分复杂：“禀殿下，这一回，是有人帮她。”
　　瑶妆：“谁？”
　　冬守：“是陛下。”
　　瑶妆一惊：“王兄？”
　　冬守：“是。”
　　瑶妆：“……”
　　瑶妆的王兄，与她年岁相差极大的唯一的血亲，也是如今的妖族之王。
　　只是……自从瑶妆成长起来，在几百年前正式成为妖族王位唯一的继承人之后，他就已经在慢慢放权，将权柄交到瑶妆手上。在瑶妆决定掺和到四大仙门与九州献祭这件事情之中时，他也只是与瑶妆深谈了一夜确定了瑶妆的决心后，放手任她去做，再没有管过。
　　可这一回……
　　瑶妆皱起眉。
　　葳蕤找她，到底想要说什么，有什么样的理由，竟能让她王兄愿意出手帮这个忙。
　　……
　　魔尊令夷杀上苍玄派的这一战，因为苍玄派的确名不虚传的护山大阵的阻挠，持续了五天。
　　这个时间不能算是长，但对于在护山大阵之内瑟瑟发抖的苍玄弟子而言，对奉两位长老之命硬着头皮结成阵型出去迎战魔尊的高阶弟子而言，都可以称得上是度日如年。
　　这其中的许多人，并不是被魔尊亲手所杀，而是在魔尊为破苍玄护山大阵而不断催动笼罩在苍玄派山门的魔气之中，因为不慎受伤令魔气入体一时难以抵抗而死的。
　　场面并不血腥并不惨烈，却让这些苍玄弟子们的惧意更深。
　　五天之后，魔尊令夷从苍玄派所在的雪州离开的时候，带走的不仅仅是苍玄派仅存的两位长老的性命和苍玄的封魔鼎，还一并毁掉了整个苍玄派继续传承的可能。
　　即便天门山脉最核心的地脉汇聚之处，已经被令夷从四大仙门手上夺了过来，那最为重要的祭坛所在之地如今已经是魔殿的禁地，可令夷仍旧并不知道祭坛的大阵要如何启动，并不晓得要如何通过那核心的祭坛影响整个九州的地脉，将地脉之中封存的魔气按照她想要的方向和方式，向某个特定的地方释放。
　　正如她也并不清楚，献祭之阵要通过什么样的特定方法开启一样。
　　但是令夷虽做不到利用地脉，却一样能让整个苍玄派被魔气侵染。
　　就像是四大仙门曾经对白家，穆家，梧家他们做过的那样。
　　只是四大仙门驻地的灵脉一向稳固，引魔气侵入冲破并没有那么容易，令夷的确颇废了一番力气，几乎是强行将附近地底所有的魔气调起往苍玄派的护山大阵冲击。苍玄所在的雪州是极少有地缝开裂魔气外溢的情况的，也因此并没有滋生出多少厉害的魔物，曾在天门山脉深处借用过的魔物之力此时没有办法唤起，不然令夷想要冲破苍玄已没有足够的高位长老坐镇主持的护山大阵，其实并不需要五天。
　　苍玄派地处九州之北的雪州，便是门派之中也是被厚重冰雪覆盖的。护山大阵冲破之后，肆虐的魔气冲入，浓黑的魔气与晶莹的白雪形成极为强烈的反差，往日肃穆的钟响与似乎隐在冲天魔气之中的悲鸣嘶嚎，也在那一刻冲破了太多苍玄弟子心中的防线。
　　精英弟子大多已死在天门山脉，剩下的小半在这五日之间死了不少也逃了不少，还剩下的这些多只是外门的弟子对苍玄的忠诚在生死的抉择前更显有限，他们并没有对上似乎也对他们并不感兴趣的魔尊，纷纷躲藏起来，还有不少干脆结伴冲过魔气的阻隔逃下山去。
　　而在这样的混乱之中，令夷在找上苍玄的大长老和五长老之前，毫不犹豫动手去毁苍玄派的藏经阁修炼塔的行为，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拦。
　　随后不得不出现，联手对付她的苍玄大长老和五长老，倒是因为此时令夷不能像先前那样驱使魔物对付他们，加上先前五日强行调动魔气冲护山大阵而多少有些损耗，比那时候多撑了一点儿时间。
　　可最终还是都死在了令夷手上。
　　冰雪覆盖的苍玄派山门燃起大火。
　　赤红的火光伴着浓黑的魔气，在这片昔日的洞天福地之上，烧了三日未绝。
　　苍玄派的收藏，法术记载，乃至门派历代掌门长老的手札记事，一切的一切，都毁在了这一场大战之后的大火里，什么都没有剩下。
　　甚至苍玄派坐拥的九州顶级灵脉，也在令夷有意以魔气相污之后，退到了不足二流的水平。虽不像其他地方那样被魔气天长日久地侵蚀变成再无灵气的死地，却也再撑不起一个大仙门了。
　　此战过后，整个九州都被震动了。
　　四大仙门之前在天门山脉深处对战魔尊令夷的极大损失就已经让他们在九州人族修仙界的威信一落千丈，可毕竟魔殿在那之后再无太大的动作，而魔尊令夷更是不曾再出过天门山脉的范围，在九州更广阔的土地上有更大的影响力的，仍是雄踞多年的四大仙门。
　　但是现在……
　　魔殿中其他高手甚至并未出现，只魔尊令夷一人。
　　就毁掉了一个偌大的门派。
　　一时间九州之上，先前曾依附于四大仙门尤其是依附于苍玄派的小门派们胆战心惊，人人自危。苍玄派所在的雪州，和雪州附近的地界上，之前还与魔殿在九州其他分舵的势力能往来几回的众人纷纷在此之后沉寂了下来，大多数选择了龟缩在山门之内，也有不少干脆向魔殿投诚。
　　其他三派所在之地，也有不少人蠢蠢欲动。
　　而“漂漂亮亮”地赢下这一局的魔尊带着从苍玄派那位至死都不肯松手的五长老手中抢下的封魔鼎，回到天门山脉深处的魔殿驻地后，却是悄无声息地去了瑶妆所在的地方。
　　瑶妆在自己房中见到令夷的时候并不惊讶，但在进门后令夷甚至一句话都没有与她说，便直直地倒了下去。
　　她身上伤势极重，当她失去意识周身有意催动萦绕着的魔气散去后，浓重的血腥味甚至根本遮不住。
　　令夷身上的伤大都不是外力造成，苍玄派一个伤重未愈的大长老一个仓促间靠着封魔鼎分离浊息强催修为的五长老，并没有能够伤到她多少。她的伤势之所以这样严重，全是她不管不顾强催魔力并试图控制外部的魔气引起的。
　　除了令夷本人之外，瑶妆是最早知道令夷身体的情况的，就算是利用维清为引纳入体内修出的魔力，在修炼和使用的时候对令夷的身体也有着极大的负担，一次两次轻微的也许看不出什么，可连续两次她大规模地催动体内魔力，在此之间又出于别的目的好几次在根本不经过维清转化的情况下，纳魔气入体，对她本就已经负担极重的身体造成了难以挽回的损伤。
　　瑶妆始终清楚得记得，当初在伏泽山脉附近，令夷第一次当着她的面尝试引魔气入体时，那躁动的魔气对她身体肉眼可见的腐蚀。
　　瑶妆清楚，令夷本人自然更是清楚。
　　可是她一意孤行，不肯停下。
　　瑶妆其实也明白，令夷这样，就像她曾经轻声感慨过的那一句话一样，皆是因为……
　　“没有时间了。”
　　瑶妆的医术也算不错，加上手中握有许多人族难见的妖族珍稀灵药，可是此时也对倒在她面前的令夷的伤势毫无办法。她的身体已经不能让任何医治手段产生效用了。
　　瑶妆除了将令夷从地上搬到床榻上，简单为她清理了一下伤势外，别的什么都做不了了。
　　瑶妆看着紧闭双眼，即便在昏睡中也死死咬着牙关不肯轻易露出多少虚弱和疲惫之态的令夷，长长地叹了口气。
　　因为清楚地知道她们的目标达成后令夷的结果，所以令夷这样无所顾忌，瑶妆也的确没有真的劝阻过。
　　毕竟……最终，都会变成那个样子。
　　在之前，瑶妆一直这样安慰束手旁观令夷一步步走向那个下场的自己。
　　但是现在……
　　瑶妆半低着头，眼光闪了一闪。
　　半晌过后，确认床榻上的令夷一时半会不可能苏醒，她用心地在床榻边上留下防护和阻拦的法术，起身走出门外，唤来了冬守。
　　“你去安排一下吧。”瑶妆对着冬守低声吩咐道：“过了这两日，将她带到天门山脉，但不要进入魔殿驻地范围。如她所愿，我去见见她。”
　　冬守并没有对瑶妆的这个吩咐表示任何异议，即便瑶妆在几日前还在犹豫片刻之后，拒绝了那个不知如何得到了她的王兄帮助给她传了消息的葳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