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夷》梓伊

208、苍玄派

　　瑶妆看着地上奄奄一息，或者说正在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口气的人，忍不住转头看向一旁抱着双臂的令夷。
　　“问不出更多了。”令夷勾着嘴角维持着脸上的轻笑：“东西他的确送到了，只是他没看过，也不知道是什么。”
　　瑶妆叹了口气：“乾华的人？”
　　令夷：“苍玄的。”
　　瑶妆：“苍玄？”
　　令夷低低笑了两声，很有几分感慨的味道：“当初在伏泽山脉，他也是知道乾华那位大长老跟妖族有过交易的。”
　　瑶妆听过，先看了一眼两人面前几步远的距离，地面上瘫着的那人。
　　他已满脸都是暗红色的血，看不清楚原本的面目了。
　　这人是令夷亲手捉住的，而这个人被捉也多少让瑶妆有些尴尬和羞愧之意。
　　这是她安排在维清身边的妖族人没有发现的。
　　一个被伪装在维清身边的几个妖族人判断清白的世家子弟，实际却是上一次秦家引起的动乱后的漏网之鱼，甚至是早几十年前就已经倒向了四大仙门倒向苍玄派的人。只是以前苍玄派并没有太看得上这个小角色，却不想如今魔殿建起，这个小角色阴差阳错被选到了魔尊身边，又被送到了维清那里，一下子就成了关键的人物。
　　直到这个藏得深先前表现得好，比起之前暴露的秦家那个聪明了不知道多少的家伙甚至已经成功地帮苍玄派给维清传递了不知什么东西之后，他才被令夷捉住。正正好，就是在维清病倒之前。
　　而现在……
　　令夷当着这家伙的面与她说起伏泽山脉，说起乾华大长老的事……
　　显然，是绝不打算让这人活着了。
　　瑶妆到这便算是明白这个人已经没有用了，至少能问出来该问出来的东西令夷应该已经都自己问出来了，至于其他……
　　“不需要再留一留么？”
　　比如利用来再做点儿什么，麻痹仙门给苍玄一点儿错误信号之类……
　　令夷笑道：“乾华有人便不说了，崇阳和凌岳这不是才反了两个长老能用得上，留这两派一口气么？四个都已留了三个了，剩下一个怎么也该灭干净了。”
　　瑶妆神色一凛：“你要对苍玄下手了？”
　　令夷将下巴往前一抬：“这不是理由都送上门了么？”
　　瑶妆：“那我们开始准备，魔殿这……”
　　“不用。”令夷打断瑶妆：“我一人足矣。”
　　瑶妆：“你一个人？”
　　令夷：“你们都留在这儿，再清理一回。”
　　上一次秦家出事时候，没有清理干净的异心人。
　　瑶妆深深地看着令夷，顿了一顿，才点头应了下来。
　　这一桩完了，那么与此有关的另外一个重点——
　　“这一次维清也是有意接下苍玄递来的消息的。”瑶妆皱着眉道：“可是不知道他……”
　　令夷低下头垂下眼，嘴唇微微抿了一抿，没有说话。
　　这个人是替过去与维清联系不多也没有多少接触的苍玄派，而不是维清的师门乾华派传消息传东西的。这其中，就像是令夷说的，也有维清心知乾华那边在掌门身死大长老掌权之后，极有可能已经与四大仙门的另外三派离心了。所以他“选择”的是苍玄派。
　　令夷其实已经能够猜到他收到的是什么东西了。
　　她虽然猜得到，就算仍然存疑但多半还是信了一些维清对真正的真相所知有限甚至并不知情这件事的苍玄派，送来的东西，或者说送来让维清看过牢牢记住之后又当即毁掉的内容，必定是经过了他们的“美化”和“包装”的，而这样的说辞其实什么都知道的维清不可能信。
　　那么他仍然愿意，甚至可以说是仍然主动去求得的这个被谎言包裹着的内容，已经，显而易见了……
　　他根本没有死心，即便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也没有真的放弃。
　　果然，还是她认识的那个维清。
　　只是……
　　“我今晚就动身。”令夷没有接下瑶妆有关维清的话题，抬起脚步便要从这里离开：“你看好这里，时间不多了，容不得闪失。”
　　瑶妆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弹，静静地看着令夷走远。
　　地上原本便已奄奄一息的人，也终于在令夷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瞪圆了眼睛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浓黑的雾气在令夷经过之后从他尸体周围涌过来，顷刻之间，地上只剩下了一滩血迹，原本躺在这儿的尸首已随着黑雾消散得不留一点儿痕迹了。
　　……
　　魔尊令夷，单枪匹马杀上苍玄派，这是九州众人，甚至包括魔殿中人都不曾料到的事。
　　苍玄派如今还活着的大长老和五长老，在发觉那给维清传递消息的人失去联系后，便意识到自己所做之事暴露，但却也并没有想到只这一件，会引得令夷杀气腾腾得前来灭门。
　　魔殿抓到与仙门有关的奸细钉子，这并不是第一次，甚至上一回由那秦家引起的动乱动静不算小，仙门这边还有两支队伍成功潜入魔殿驻地中，虽然损失惨重没有几个人活着回到仙门，但这样大的动静也并没有让令夷这个魔尊从天门山脉出来，只是九州各地的分布的魔殿分舵的人，奉命在给四大仙门找麻烦。
　　而这一回，不论是动静还是给魔殿造成的损失都可以说跟上一次完全不能比拟，可偏偏，魔尊令夷，就干脆得以此问罪，杀上了苍玄山门。
　　但这一场魔殿魔尊对上四大仙门排行第一的苍玄派的大战，并没有人们以为的那么“精彩”。
　　在先前天门山脉核心之处，如今的魔殿驻地的那一战后，整个苍玄派的高位长老只剩下了大长老和五长老两人，苍玄大长老是当日从天门山脉深处艰难逃命而出的，身上的伤还未痊愈。若不是苍玄派还保有完好的封魔鼎能让他在逃回门派之后，第一时间将与令夷对战时侵入体内的魔气分离出来，这伤势还要更重一些。
　　苍玄的五长老，在苍玄派的几个长老之中排名最末，当日四大仙门的精英人物都在天门山脉中心对上了令夷带领的魔殿，而这位苍玄派的五长老和崇阳派的那位完好的四长老，都是因为两人远离门派权力中心，当时并未能随众人入天门山脉，反而安然无恙至今。
　　如今苍玄派这两人一伤一弱，就算苍玄的大长老在养伤之余领下掌门之责的同时，不得不将先前从未告知这位五长老的许多安排和真相和盘托出，吩咐了不少秘事甚至让这位五长老在这些日子里可以没有限制地使用苍玄的封魔鼎，也仍旧不能在短期内改变苍玄派的颓势。
　　高位的长老尚且如此，在天门山脉中已折损了大半最有前途和能力的核心弟子之后，曾经高高在上的仙门第一，已经后继无力只勉力支撑了。
　　更重要的是……
　　如今的四大仙门只剩下了两个封魔鼎，其中之一在苍玄，另一个在凌岳。乾华的那个早在千年前就被顾汐亲手毁掉，而崇阳的也在清州那处山谷之外被他们至今尚未查清身份的蒙面人毁掉。当日从令夷手下逃脱的不只有苍玄的大长老，与苍玄自来交好的崇阳派的掌门也逃了出来，伤势比苍玄大长老还要重些，只是当崇阳掌门提出向苍玄借封魔鼎的时候，苍玄派并没有答应。
　　四大仙门，自千年前的事之后，隐隐分成了两派。苍玄与崇阳交好，而凌岳与乾华走得更近。早在千年前便被顾汐毁了封魔鼎的乾华派，这千年来便是一直与凌岳派共用了属于凌岳派的那一只封魔鼎，千年下来，相安无事，所以崇阳掌门上苍玄去求借的时候，本以为是十拿九稳的。
　　但崇阳不是乾华，苍玄也不是凌岳。
　　当年凌岳愿意与乾华分享，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毁掉乾华派封魔鼎的人，是凌岳派的弟子，而这件事也正是由顾汐的父亲，凌岳前代的顾掌门在卸任离开之前定下的规矩。而等过了最初的愧疚，四大仙门中苍玄和崇阳因为当时乾华凌岳两派出了岔子而在随后那些年对这两派的隐隐打压，反倒是让这两派因为抱团而将这个习惯和规矩，一直保留了下来。
　　如今也是面对危机，但被令夷这个魔尊打了个措手不及的苍玄和崇阳，与当年的乾华凌岳，有太大的不同了。另外两派能做到的事，他们做不到。
　　其实在崇阳掌门上门索取封魔鼎的时候，直接拒绝不肯答应的并不是养伤的大长老，而是正利用封魔鼎不断分离自身浊息以过去从未有过的速度提升修为的苍玄五长老。但不论如何，崇阳派和苍玄派这两个交好几千年的门派都因此有了极大的隔阂。
　　在乾华和凌岳两派还能互相联系互通有无，试图联合起来共同对抗魔殿的时候，苍玄派已经孤立无援了。
　　当令夷杀上苍玄派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另外三大仙门的时候，不说离得更远些的乾华和凌岳，就连处在与苍玄所在的雪州相邻的炎州的崇阳派，也没有任何反应。
　　四大仙门，已经名不副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