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夷》梓伊

182、族类

　　惊讶过后，单手扶住了令夷的瑶妆拧着眉头道：
　　“在你之前不是没有人想过利用魔气，但从未有人成功过，你……”
　　令夷收了手散去了分明并不起眼，但气势威力却格外奇诡的法术，皱着眉脸色有些泛白，却是没有说话。
　　瑶妆低头看了一眼令夷的手臂，见那前一刻还是紫黑色的伤口竟已恢复了鲜红的血色，反倒衬得那被腐蚀过后的伤势格外骇人。
　　瑶妆叹了口气，一手仍扶着令夷另一手取出了随身带着的伤药，朝她的伤口撒了上去：
　　“我看得出，你能在一定程度上操纵被魔气沾染的东西，也能控制一部分魔气，可大约也只局限于你自创的速炼之法了吧？比起其他材质还颇有迟滞，并不如何实用。至于你的眼睛……我虽不知究竟，却也明白你使这法子是极为不同的。引魔气入体你居然还能把这种力量当做法术凝聚出来……你既不避讳我，我感你这份信任，便多说一句，这魔气就算你能用对你身体的伤害也太大了，这一点点的分量根本影响不了什么，况且我相信你的眼睛你的体质……这份机缘不是谁都能有的，这世间的修仙者大多……一旦沾染了魔气入体便会不断被魔气所噬所伤，运气好的也好费极大的功夫付出不小的代价才能将魔气再次逼出体外，不再长久伤害下去有碍修行折损寿数。就算是，能找到什么法子，就算他们都变得如你一样，这事件也不可能有人好好地会放着灵气不用而使用魔气这种伤及自身的办法。更不必说，魔气这种东西在所谓正道眼里就是阴邪……”
　　令夷默默摇头，尽管脸色苍白虚弱，声音却仍旧沉着镇定：“我不是那个意思。”
　　瑶妆：“不是？你特地来此想试魔气能否为人所用，难道……不是存着令魔气……以此再度被消耗的心思？魔气原本便是人族修仙者体内的浊息分化而出再经地脉形成的，若是能再逆转这个过程，重归人身再入天地循环……”
　　瑶妆以为，令夷是这个想法的。
　　因为这也是瑶妆曾经有过的想法。
　　只是她很早就意识到这并不是能够成功的事，她甚至从未见到过像是令夷这样特别的人，竟真的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操纵魔气。
　　其实，瑶妆虽嘴上是这么与令夷说的，但是她心中并非完全不心动。至少令夷给她展示了一个她早就放弃的可能性，而如今令夷毫不避讳她的态度也让瑶妆意识到，如果她真的想要更深一步地了解令夷的体质和她能够做到这些所凭借的机缘，令夷并不会拒绝。
　　只是……
　　瑶妆也很清楚，时间来不及。
　　至少这一次已近在眼前的献祭之机，已经来不及让她，让她们在这样难以成功的事情在多做研究了。
　　只是瑶妆并没有想到，令夷直言，她并不是这个意思。
　　令夷低垂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双手：“我想的不是那么长远的法子。”
　　瑶妆：“那是……”
　　令夷：“我是想要尝试……消融魔气。”
　　瑶妆：“消融？”
　　令夷微皱着眉，慢慢地放下了自己的双手：“……看来，只凭我，做不到。”
　　“只？”瑶妆抓住了令夷话中的重点：“加上别的事，或者……别的人，你曾经做成过？”
　　令夷转头看了瑶妆一眼，没有说话。
　　瑶妆却也很快反应过来：“……是维清。”
　　令夷点头：“是。”
　　瑶妆皱眉：“是当初……从同州传到天门山脉深处，我找到你们之前？”
　　令夷：“是。”
　　瑶妆：“那……”
　　令夷：“……”
　　瑶妆话没有完全说出口，令夷也并没有出声应答。
　　两人在距离那道才裂开的魔气地缝并不算远的树下，安静地并肩站了好久。
　　……
　　“姐姐！”
　　令夷跟瑶妆出去的这一趟，虽然谁都没有特地告诉，但被人察觉却并不难。毕竟这伏泽山脉深处的营地除了把守的妖族，也只有他们几个人。
　　她们离开的时候，在去的路上遇到了虽想阻拦却也并未强求的维清，而眼下回来的时候，又瞧见了等在那里急得几乎跳脚的葳蕤。
　　葳蕤被两个妖族的侍卫拦在了营地的边缘，正好冲着她们两个回来的方向，看着应该是知道令夷跟瑶妆顺着这个方向离开，想要追上来或者只是想要更靠近些相迎，却被妖族的人拦住死活不肯放她出这营地的范围。
　　令夷瞧见的时候，并不意外。
　　正如先前瑶妆说的，她能容如今已经满身疑点的葳蕤呆在这绝对算得上机密的地方已经极为不易，断不可能放葳蕤轻易离开妖族众人的监视。
　　跟两个妖族侍卫说不通，连眼睛都急得有点儿泛红了的葳蕤一瞧见令夷的身影，当即又高兴又委屈地招手呼唤起来。
　　只是即便如此，即便见到了令夷还有跟令夷一并回来的瑶妆，这两个妖族也并没有一点儿放开葳蕤的意思，连让她多出去这几十步的距离去迎令夷都不肯。
　　瑶妆见了，倒是对此很满意。
　　令夷无声地叹了口气，没再跟瑶妆一眼不紧不慢地迈步回去，自己加快了步伐几个眨眼间就已经落在了营地范围内，落在了葳蕤的身边。
　　“姐姐！”葳蕤一个激动十分自然地扑过来抱住了令夷的手臂。
　　令夷虽用了瑶妆带去的伤药，也简单包扎了一番甚至特地换了一下衣裳，除了脸色尚未完全恢复如常之外，并不能被看出什么破绽来。
　　可到底，衣袖底下是被魔气腐蚀过的伤口，就算令夷动作很快将入体的魔气尽数用化成法术用了出去，可造成的伤害却是比寻常的伤势要严重许多，这会儿被并不知情的葳蕤乍然一抱，便是令夷都没忍住身体一僵。
　　“姐姐？”抱着令夷手臂的葳蕤感觉到了令夷的这反应，一时间疑惑又有些着急：“姐姐怎么了么？你的手……”
　　“没事。”令夷抬手按住葳蕤想要去掀她衣袖的手，将身体放松下来状若无事地问道：“时辰还早，你今日倒没睡懒觉。”
　　这时因为令夷突然提速而被落在后面的瑶妆也已走到近前，两个先前阻拦着葳蕤的妖族侍卫拱手抱拳朝瑶妆行礼口称“殿下”，引得葳蕤忍不住转头噘着嘴瞪了那两个不再看她的侍卫一眼，显见得还有几分委屈，可却到底也没有跟令夷告状，只在瞪了这么一眼之后微仰着头看着令夷：
　　“姐姐我已经好些日子不睡懒觉了，我可勤快了！今日我是特地想给姐姐准备些早点的，也是我才学会的，许铭教我的……可是我做好了去找姐姐，姐姐你不在……然后我碰到了维清哥哥，我问他有没有瞧见你，他告诉我你往这边来了……我就想去找你……叫你先回来把早饭吃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令夷抬起另一只手揉了揉小丫头的发顶：“那我们现在回去吃？”
　　葳蕤慢慢低下头：“可能……已经凉了……”
　　“寻常保温的术法而已，人族所用与妖族所用差别不大，也甚是简单。”一旁的瑶妆突然插嘴进来，深深地看着葳蕤：“你还不会？”
　　葳蕤抬头看了一眼瑶妆，总觉得瑶妆此时的眼神有一点儿令她发慌：
　　“我……”
　　瑶妆微笑：“我听说，那许铭先前教你那些杂活厨艺的时候，这些实用的小法术也是一并教了你的。说起来这许铭的确细心，我听闻他教你这些细碎的小法术之前，还曾特地请教过几个妖族中人，是确定改成了修为不高的妖族也能用的法子才去教你的。”
　　葳蕤既有点儿慌张，又有些意外。
　　她是着实没有想到瑶妆连这些小事都知道。
　　但认真说来也并不意外，毕竟这营地内外到处都是妖族，而要瑶妆又是妖族殿下，她真的关注的想要知道的有关这营地之中的事，自然没有她无法得知的。
　　一旁的令夷叹了口气。
　　比起只想到了那里的葳蕤，令夷想得再多一点儿，也是同样意料之中。
　　瑶妆对葳蕤的关注不轻，她吩咐过要盯着葳蕤的人怕也不少，甚至可能瑶妆所说的，许铭当时找到去请教小法术的异同的妖族人，也都是早前就得过嘱咐安排好的。
　　“瑶妆……”
　　瑶妆虽听到了令夷的声音，却并没有停下，仍旧紧盯着葳蕤，脸上带着微笑地继续问道：“只是本来应该学了不少，你却一直一直都没用过。那今日这，纵是惦记着让你姐姐趁热吃下，却还是给放凉了，这法术被你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还是……”
　　“瑶妆。”
　　瑶妆看了一眼令夷，仍旧将话说出了口：“还是，你其实既不是人族，也不是妖族呢？”
　　站在令夷身侧，还松松地抱着她一只手臂的葳蕤浑身一僵。
　　令夷低下头去，看到葳蕤在一瞬间变白的脸色，咬了咬牙，狠狠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