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夷》梓伊

150、千年一次

　　容瑾和顾汐在看过了宗梧带来的抄录手札之后，便有了更为明确的方向。
　　维清不知道当年的容瑾和顾汐，尤其是身为凌岳派掌门之女的顾汐，在骤然面对这样的真相的时候，有没有像周潋一样的心伤和为难，但从他们后来的行动看，他们并没有因此而停下脚步。
　　只是，在意识到一切的背后是在千年前就已登上了人族修仙界顶峰的四大仙门后，两人在一切都还只是猜测，尚无明确证据的情况下，渐渐减少了与其他人交流这等事端的频率。
　　只是不得不说，两人，尤其是顾汐，交友的眼光可以算得上是极好的。
　　那几个在此之前便是与他们关系最为密切的几个友人，像是白晞，像是傅行之，像是陆岩，像是楚歌，一个个的并没有丝毫的犹豫和避讳，仍旧与他们保持来往提供帮助，并尽可能地帮他们找寻所有可能存在的相关线索。
　　维清觉得，这几个人在千年前的变故之中最先身陨，大约也有四大仙门“封口”的考量缘故。
　　那之后，容瑾和顾汐更是注意躲避四大仙门的人，而当时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被“冒犯”后的怒意，四大仙门之中不只是乾华和凌岳，另外两派也很快加大了帮忙搜寻两人的力度，甚至越到了后来越显得急迫。

　　‘楚歌，见字如晤。
　　近来搜寻力度又加大不少，风声紧得很。以前在门中我便听说过仙门有人会以传讯之灵力辨识方位的秘法，因而我们的传讯镜不好再用，如今还是能托信得过的人传递的书信更可靠些。只是不知到底何时才能入你手看到。
　　前日收到帮我们引开仙门中人的白晞的消息，在我和容瑾故作出分头躲藏的模样之后，顺着去找容瑾的人比寻我的多出几倍。寻我的都是凌岳派门人，但寻容瑾的不只有乾华，苍玄和崇阳也很是出力。我觉得这其中必有我们如今尚不清楚的缘故。听闻楚歌会在崇阳派所在的炎州停留一段时间，烦你帮忙留意几分崇阳派的动静。
　　还有一事……近来我们在各处收集古籍时，发现一件事。九州大陆每一千年，天门山脉深处便有一次波及九州的地动。只是天门山脉在地动前后似乎并无太大变化。这件事我们也只在一本上略见一笔，提近五千年来之事时有所提及，并不深入，也并未能见其他的佐证。楚歌踏遍九州遍览美景好写游记，是我们之中对这种民间之物最为见多识广的，因而此事还想能向你求证一二，天门山脉千年一次的规律，是否确有其事？
　　我等如今处境尴尬，却不如以往方便。
　　还记得楚歌所创的秋露酒，滋味甘美醇厚回味无穷，到如今却也只在雪州花海共饮过一次，实在遗憾。
　　愿我等能再度欢聚共饮的一日尽早到来，也愿那能是真相水落石出，九州天下公理大昭之日。
　　友，顾汐。’

　　“千年一次……”
　　拿着这一封顾汐的书信，维清微微眯着眼低声喃喃。
　　周潋也侧过头颇为慎重地看着维清：“若真是千年一个轮回，那么算算时间……又快到了。”
　　维清动作平稳而又小心地将那封书信放了回去，低垂下眼睑遮去眼中的情绪波动：
　　“千年前他们心急要寻的人是容瑾，如今，是我。”
　　周潋一惊：“维清……”
　　维清却已经转身面向前方，继续踏步而出走向了另一个架子：“继续吧。”
　　……
　　令夷独自离开崇阳派的时候，虽有不少人关注，但并无一人相送。
　　如今她算得上熟悉交好的，不管是前些时候相处许久的陈寅，还是她一直惦记着想要再试探一番却未能再见的维清的师父乾华的二长老，都是不在的。
　　陈寅早她一些已经回了苍玄派，按陈寅离开前对她说的，怕是短时间内很难再下山了。
　　而乾华二长老……虽然崇阳上下的说法仍是二长老因好友凌岳三长老身陨的打击不愿露面，隐隐的意思是他仍在崇阳派山门之内，可令夷却觉得，这位二长老怕是已经跟其他的许多四大仙门的人一样，在外奔走探查了。
　　最大可能是去追先前的“贼人”，而除此之外……也不是没有去寻找维清的可能在的。
　　令夷离开崇阳派所在的绿洲，行在炎州境内，满眼皆是黄沙。
　　她不能去清州，不能去找维清他们。
　　她也不能尝试传讯去找瑶妆，虽然她是觉得这时候的瑶妆怕是万分谨慎未必会理会她的传讯，可只怕万一……
　　而同时，她也不能再往先前去过的地方，像是先前拜访过的穆家梧家，像是平阳镇的那对收养了大丫的夫妻。
　　她甚至并不便再顺着来崇阳之前的调查方向，去寻找那些瑶妆与她提起过，但并未来得及详查的地方的线索。
　　令夷已经觉察到了，即便她离开崇阳的理由十分“正当”，即便她已竭尽全力地试图留下无害和无关的印象，证明她的确并不知道维清他们此时的确切所在，她离开崇阳之后身后也仍然是有“尾巴”的。
　　不过“尾巴”不多，盯她盯的并没有多严密。尤其在这茫茫大漠之上，跟得近一点儿都容易被觉察的时候，就格外放松了。
　　也许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若是先前她还在崇阳派的时候并未做那么多“多余的事”，就算她能够离开崇阳派离开炎州，面对的也是要比眼下更糟糕的局面。
　　虽然心中万分焦虑，也很想知道应该还在清州的维清他们有没有顺利找到林喆隐居的地方，找到有关千年前的线索，就算她十分想要见到瑶妆当面与她问清许多事，但……
　　不是时候，至少现在，她还不能太过着急。
　　令夷长长地吐出一口郁气，只暂歇了一歇，便再次掐诀御器，十分明确地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离开崇阳派之前，她已经做足了铺垫，还“特地”地又留了那些“线索”给玄萦，接下来，她自然是要把戏做得更实一些的。
　　她要按之前许铭给她又被她重新整理过的那些手书线索继续去查妖兽染魔气异化之事。
　　而这件虽然如今更大的用途，或者说令夷最初的用意是模糊四大仙门的视线打消他们的疑惑，让他们能尽早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眼线和怀疑的，可却也不是没有别的用处。
　　有据说因魔气入体才伤得极重，又多日从未在人前露面过的田光珉的事在前，令夷觉得这魔气让妖兽异化的事，怕也与他们想要调查的一切有不小的瓜葛。
　　只是令夷没有想到的是……
　　在大半日过去，快要行至炎州边境的时候，远远地跟在她身后，偶尔能被她察觉到的“尾巴”突然就“掉队”寻不到了。
　　而在令夷前方一个已经荒废的村庄，半塌的房屋前，站着一个人。
　　似乎是特地在此等她的。
　　这个人令夷是认得的，也曾经有过交流，不算生疏。
　　但这个人此刻出现在这儿，却让令夷在疑惑之中，多了许多防备。
　　毕竟就连维清的师父，乾华的二长老都似乎已卷入旋涡之中不再可以轻易信任的时候，这个令夷并未过多接触过的人，便更难说了。
　　而察觉到令夷的戒备谨慎，来人也并未觉得生气。
　　就像是先前的那次正面相处时一样，这人的身上感受不到多少高阶强者的傲气压力，始终温和慈蔼，令人如沐春风。
　　这人，正是苍玄派的高位长老，寿元超过千载的强者，九州大陆医道第一人。
　　“宗梧长老。”令夷落到地面，慢慢地走了过去，拱手朝着他行了一个礼：“不想，今日竟能在此处巧遇长老。”
　　宗梧却摇了摇头：“并非巧合，我是特地在此等候小友的。”
　　“哦？”令夷面上作出一副惊讶的模样，心中却是狠狠一沉：“长老竟知道令夷去了崇阳，又正好此时离开，还特地……在此等我？”
　　宗梧轻叹了口气，却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先前只知你与维清和周潋两人交好，竟是没有想到陈寅那孩子也与你处得不错。”
　　令夷微微一顿：“陈寅？”
　　宗梧：“那孩子自小性子单纯，我虽不是他的师父，却是正经看着他长大的，也算对他多有了解。小友不必多想，也莫要怪他，他在崇阳的时候总是与你在一处这事，许多苍玄弟子都是见了的，可在此之外那孩子什么都不肯多言，却架不住我这个奸诈的老家伙，不知不觉地套出了不少，又猜出了大概。”
　　就算宗梧不解释这些，令夷也并没有怀疑陈寅。
　　即便陈寅与宗梧的关系的确很是密切，而当初在凌岳派的时候令夷就见识到陈寅是多听宗梧的话的，可她还是愿意相信，在崇阳派戒律堂之外，可以一字不问地帮她放走瑶妆，又在那之后竭力帮她遮掩的陈寅。
　　只是宗梧眼下这么说……
　　他从陈寅那边套出了什么，值得他这样奔波？
　　算算时间，就算苍玄派所在的雪州与崇阳派所在的炎州相邻，可她离开崇阳的时候，陈寅应该也不过刚回到苍玄没多久才是。
　　可是试探过陈寅的宗梧此刻却已经出现在了令夷的面前。
　　甚至，他还料到了令夷身后会有“尾巴”，并且出手做了点儿什么。
　　还未等令夷琢磨出如何开口道出疑惑更为妥当，宗梧就已开门见山：
　　“你……认识瑶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