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夷》梓伊

15、乾华派

　　“我先前曾以为，你至少会劝上两句，可以去凌岳的。”
　　在被周潋带着引入乾华派山门的时候，令夷叹了一句。
　　九州之上四大仙门为尊，也算是一贯同气连枝关系密切，四派弟子之间多有往来。
　　只是即便是四大仙门，彼此之间也分得出些亲疏远近。
　　相较而言，如今四大仙门中实力更强些的苍玄和崇阳派更为交好，而剩下的两个凌岳和乾华关系更为密切。
　　这也是周潋一个非乾华派弟子能够带外人进入乾华山门的原因。
　　周潋在凌岳派中也是青年俊秀，核心弟子，跟乾华派的高手甚至掌门和许多长老都算是相熟，而乾华门下弟子人认得周潋的人也着实不少。不过大多数的时候，周潋还是有些当初他们刚认识时候的模样，端出一副还算矜持的风度来。
　　此时已入了乾华山门，去往大殿的长阶上没有别的弟子，在对乾华已经极熟悉的周潋拒了守门弟子引路之后，这条路上倒真的只有周潋，令夷还有葳蕤三人了。
　　“凌岳与乾华向来交好，关系是的的确确更亲近些。乾华得到的学会的东西，既不是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机密一类，凌岳不会没份儿的，早一刻晚一刻的差距而已。”周潋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不过我们家那老头子估计还是会想揍我一顿的……”
　　令夷勾了勾嘴角：“多谢。”
　　周潋摆手道：“可别，原本上次就是你帮了我，我却食言了没能……已很是过意不去了。现下令夷能给我这么个机会，我可求之不得的，着实让我心里好过多了。”
　　从进了乾华派山门之后就安静了不少，默默跟在令夷身边的葳蕤闻言撇了撇嘴。
　　“再说了。”周潋倒是没有注意到葳蕤的反应，继续对令夷道：“更别说我知道令夷本就是想来找维清的，而我若从本心而言，也巴不得……咳。”
　　令夷没有开口多解释什么，对于周潋后半句又咽了回去的话也没有好奇地开口问。
　　其实若只是因为欠了维清两次情想报答，令夷可是不会想到跑上乾华派来的。
　　左右维清又不是常年在乾华山门上闭死关，总有不少时候是要下山历练，除魔安民的，既如此，只要令夷稍加注意些，想要报答，只要不急，总能找到机会。
　　只是在“看”到了维清堪称惨烈的未来之后……
　　左思右想，实在放不下。
　　令夷自认其实算是个自私的人。
　　今日她知道会有那样结局的，若只是个不相干的陌生人，也不过是一时唏嘘两声罢了，不会冒着未知的风险贸然地深入插手。
　　但是维清，虽然不过两面之缘，甚至话都没有说上几句，绝对算不上熟悉更不能称为亲近，但……
　　毕竟是于自己有恩的人。
　　日后插手到什么地步，如今的令夷还未完全想好，而她能通过自己的一双眼睛“看”到的未来其实也很有限，不过几个场景片段，想要推出前因后果阴谋算计却是不能了。既如此，便走一步算一步吧，在维清身边呆上一阵子，发觉什么不对劲的多加提醒。
　　至于到底能不能做到为维清改命的地步……
　　令夷其实也没有十足的信心。
　　从她能“看”到未来以来，大大小小用了许多事验证，可知未来并不是不可更改的，尤其是在她有意插手之后。而很多时候她曾“看”到的那些关于未来的画面，最终都因为一切偏离轨道，并不会出现。
　　也是因此，那段时候她也曾分外膨胀过，颇有了些不可一世的心思影子。
　　只是……
　　后来，她还是长了许多教训。
　　有些，还颇为惨痛。
　　所以其实对维清未来的走向并不完全清晰的令夷，此时并没有把握，也不过是为了凭心而为，为自己的恩人尽力一试。
　　心中叹了口气，令夷转头看向因为周潋：“还不曾向你道谢。”
　　周潋：“啊？”
　　“那时候……你果然也发觉了。”
　　“啊……”周潋顿了一顿，倒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略有所感，其实你若后来不再提这事儿，大概再过几天我就忘了，原就只是我瞎猜了一下而已。”
　　“所以才要向你道谢的。”
　　“嗨！那时候怎么样便不说了，如今……我们不是朋友了么？”
　　令夷笑了笑，倒是跟在令夷身边揪着令夷一只衣袖的葳蕤又撇了撇嘴。
　　令夷自己跑来乾华派，便是有周潋引荐，想要真达成目的也不能没有点儿值得交换的条件本事。
　　除了许多人，像维清和周潋甚至包括他们两人的师父都曾亲眼见过的刀法之外，还有那么个“小技巧”，颇有用处。
　　也是早前在初遇的山涧那里，周潋就隐隐有所察觉和猜测，但是事后从未提过的“小技巧”。
　　令夷如今愈发觉得周潋此人值得相交，便有他方才所说打算“忘掉”的缘故。
　　即便只是初见，周潋也对旁人抱有绝对的尊重和理解。
　　这样脾性的人，在九州之上……着实并不多见了。
　　“先前山门弟子说的令夷你想来也听到了，维清两天前就回来了，此时正在乾华派的。只是维清的师父二长老去了中州城，掌门去岁闭关还未出来，如今乾华派上下是大长老理事，一会儿咱们要见的就是大长老了。”
　　令夷点了点头，记了下来。
　　维清既在，那便最好了。
　　至于维清的师父乾华二长老，乾华掌门，乾华大长老……她也的确很有几分好奇，想看看……这些人的面孔，有没有在她“看”到的有关维清的未来之中出现过，对那时的维清，又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令夷不论心中如何作想如何打算，面上都维持着平静，看不出什么端倪来，不论是好奇还是紧张或者兴奋，这些寻常散修来到顶级仙门驻地时会有的反应，她倒是全都没有。
　　比起令夷，葳蕤的紧张和忐忑就有些遮掩不住了，她想了一想，还是没忍住一边走一边开口问一旁的周潋：“那个……那个乾华的大长老，凶不凶啊？好说话么？”
　　本来就打算多跟令夷说几句的周潋瞧了一眼抿着嘴努力表现出勇敢，却还是显得有点儿怯怯的葳蕤，半眯着眼睛笑着道：“大长老是乾华派第一高手，到如今已活过一千三百多，素有威名，听闻早年间……咳，正是门中执掌刑罚的戒律堂长老出身。”
　　“……”
　　葳蕤没忍住抖了一下，然后对着低头看过来的令夷，努力地露出一个笑来。
　　葳蕤生得娇小可人，这笑虽一眼就能看出勉强，但瞧着仍是可爱居多。
　　令夷忍不住也冲她笑了一笑，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紧揪着自己袖子的手背：“别担心。”
　　“……嗯。”
　　“其实……大长老他虽对旁的都不甚在意，但有关修行的，什么新鲜法子他都会有些兴趣。令夷既是有真本事的，这次来又是……想来大长老态度定会温和许多。”
　　尤其在有他周潋在旁的衬托之下……兴许还真会让这叫葳蕤的小丫头觉得平衡不少。
　　话才说完没多会儿，这长阶便走到尽头，顺着青石铺成的大路再往前不远，就是乾华派的前院大殿。
　　正殿名为明光殿，立于正中，青白的玉砖经阵法符文的加持高耸而起，浑厚肃穆之气充盈，历千万年岁月而未朽，只一眼，便很是震撼。敞开的殿门外还有其他值守的乾华弟子，穿得皆是一身浅青色绣暗竹纹的道袍，并不过于寡淡，也透出几分儒雅风姿。
　　明光殿两侧还有诸多侧殿偏殿，虽瞧着也仍旧显得大气磅礴，但有主殿明光殿在前，不免显得暗淡许多。
　　登完长阶，已有等在这儿的乾华弟子上来引路：
　　“周师兄，两位道友，大长老在明光殿等三位。”
　　“明光殿？”有些惊讶反应的倒是周潋：“你是说……大长老要在明光殿见我们？”
　　那前来引路的弟子听了也没有忍住，抬头多看了令夷和葳蕤两眼，自然，落在葳蕤这个少见的妖族身上的眼光要比在令夷身上的多点儿：“是。”
　　“……好，左右就在眼前，你就不用带了。”
　　那弟子又看了一眼周潋，然后没有多说什么就退下了。
　　显然正如周潋先前说过的，他对乾华派是真的很熟悉，弟子们对他这样的反应也并不觉得意外。
　　那弟子退下之后并没有走远，道路两旁还有其他乾华派的弟子经过，大约是都听说了些什么，总有意无意地朝他们三人看过来。
　　当然，周潋没有什么好看的，他们看的是周潋亲自引入乾华山门，还被大长老这样郑重对待的另外两人。
　　“看来大长老比我想象地……还要感兴趣些。”周潋压低了声音对令夷笑道：“这么多年我也算是经常来乾华了，都没进过几次明光殿的。如此……足以见大长老对令夷的重视，想来令夷所求，怕是毫无意外，定能办成了。”
　　周潋笑得很是开怀。
　　他是真的感觉高兴。
　　不管是为已经被他当做朋友的令夷，还是为他另一个“多年好友”维清。
　　令夷眨了眨眼没有说什么，微仰起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高悬在上的明光殿地牌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