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夷》梓伊

147、驱离

　　遥远的西北炎州，崇阳派之内。
　　令夷正在收拾行囊准备离开。
　　令夷自己的东西一贯都是随身放在储物袋里，加上原本就并没有额外带什么来崇阳，要走的时候自然并没有什么好收拾的。
　　与其说她在收拾东西，不如说是在等人。
　　而很快，令夷所在的这间崇阳派专门安排给乾华派的人的房屋之一，里面就多了一个人。
　　还正好是乾华派的人。
　　也算是令夷的熟人，玄萦。
　　玄萦站在门口，看着察觉到她进来停下了动作转身看她的令夷，略有踌躇：
　　“你……”
　　令夷微微挑眉：“是……还有狠话没有放完么？”
　　令夷要在这个时候收拾东西离开，说来是因为刚刚发生的一场“冲突”。
　　陈寅已跟着苍玄派的人离开，虽已没有人带路陪同，令夷在祭典过后的第二日仍旧试图保持，在崇阳派的这场变故发生之前的“习惯”，在她先前跟陈寅一道前往的许多地方逗留。
　　但如今崇阳派，至少明面上是要比那会儿把守得更严格一些的，令夷并没有走上几处，反倒屡屡被巡视看守的崇阳派弟子阻拦。
　　在她第四次被阻拦的时候，争吵冲突便就这么很自然地爆发了。
　　崇阳弟子大多数对令夷并不熟识，就算有认识的晓得她如今挂着一个乾华派客卿的身份，也其实很少能看得上，一方面是因为四大仙门的人都晓得所谓客卿并不重要，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崇阳派跟乾华派的关系并不好，所以在没有了苍玄派的陈寅这个带路人的情况下，并没有崇阳弟子愿意再给令夷行方便。
　　当然，眼下这个风声紧张得很的时候这个方便也没有几个人有胆量给。
　　原本这只能算是崇阳派弟子跟令夷一个人的矛盾，但令夷在争吵中频频提到自己乾华派客卿的身份，还是由乾华派的大长老亲自许下，也被乾华派二长老承认的客卿身份，便硬生生地将这个冲突拉扯到了崇阳和乾华两派的高度。
　　等在二长老不出现的情况下唯一能做主的乾华三长老板着脸带人赶到的时候，周围已不只是崇阳派的弟子，有那么几个另外两派的弟子，甚至一些四大仙门之外的人，都远远地围在一旁看起了“热闹”。
　　于是让匆忙赶过去的乾华三长老的脸色更难看了一些。
　　而在当日祭典上就已经算是跟三长老明着撕破脸的令夷，也果然并没有赶过去制止训斥她的三长老面子。在怒不可遏的三长老声称要废了她的客卿身份并惩罚她的时候，掷地有声地说自己的客卿身份是大长老亲口确定的，三长老甚至如今在崇阳派，也只是在真正带队的二长老不在情况之下代为理事，并没有权力这么做。
　　一时间，暴怒的三长老甚至险些直接对令夷动手。
　　在崇阳派留守的长老也被惊动过来之后，矛盾也并没有被彻底解决。
　　而在那之后被请离附近的人，尤其是四大仙门之外的围观人群，心里如何作想便不得而知了。
　　毕竟令夷在他们眼前，虽态度激烈但却言辞有据地，用“乾华大长老给的客卿”，“崇阳遭遇敌袭时出手相助并受了重伤的道友”这样的身份，在他们眼前十分果断地撕开了众人原本心中就隐隐有数的，四大仙门“友好”的假象。
　　不管是崇阳派与乾华派之间的矛盾，还是乾华派高位长老之间的矛盾，被她摆在了明面上。
　　而这场冲突的最后……
　　令夷被“请”，尽快离开。
　　令夷早前是做了一点儿更坏的打算的，也为此做了另外一手的准备，但是让她多少有那么点儿意外，没有想到的是，当崇阳派中的确有人传讯给留守在乾华之内的乾华大长老后，大长老竟在沉默片刻后驳回了三长老要废掉令夷客卿身份的要求，算是表明了保她的态度。
　　也因为乾华大长老的这个态度，令夷原本的其他准备并没有派上用场，很顺利地被“请离”崇阳派。
　　令夷觉得自己之所以能只是被请离，而不是被软禁甚至……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大概就在于这位大长老保她的意思。
　　在崇阳派刚在日前的变故中折损了修为最高的大长老的情况下，面对乾华大长老这位在活过了千年的几人之中实力仍极为强悍数一数二的人物，便是崇阳派也稍作了让步。
　　除了这一点，另外的一个同样因为大长老的态度而带来的好处大概就是……
　　令夷身上的怀疑目光少了许多。
　　也不知是不是出于他们对于大长老“眼光”的信任和考量。
　　但这对于令夷来说，即便是一下子就废掉了她另外的许多准备和手段，却也绝对算是好事，省了很多的麻烦。
　　虽然被驱离崇阳派正是令夷这一系列并不低调行为的最终目的，但令夷左思右想，仍旧想不明白乾华大长老保她的原因。
　　不过，她还是要按照“计划”，在有了这个正当的理由之后尽快离开崇阳派的。
　　于是，在表达了明面上对此“不公”待遇的不满之后，她回到了这处乾华派弟子的院落收拾行囊准备离开。
　　玄萦过来的时候，瞧见的便是已经收拾妥当的令夷。
　　听到令夷的话，玄萦略有复杂地深深地看了一眼令夷。
　　她是微笑着的，脸上并没有讥讽，也没有愤怒，显得十分的平和。
　　玄萦迟疑着：“……三长老说，就算有……大长老给你撑腰，但她若知道你离开后肆意妄为，继续做有损乾华声名之事，她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令夷轻笑了一声：“继续做？怎么？三长老觉得我之前损了乾华派声名了？”
　　玄萦抿了抿嘴，没有再说什么。
　　当初悄悄给令夷塞过纸条的玄萦大概能猜到一点令夷今日这么做的原因，只是她也并没有想到大长老对令夷的态度。
　　而其实玄萦这趟来，在令夷离开之前见她一面，与其说是替三长老过来放狠话，不如说……
　　是她自己好奇和担忧，想要过来这么一趟。
　　她也知道，眼下令夷与她说的这些，都是“场面话”。玄萦真正担心的想要知道的事，是不能明着问出口的，而令夷也不可能正面回答。
　　玄萦：“……离开崇阳之后，你……”
　　令夷接口打断了玄萦的话：“我知道你们信不过我，二长老既然不在，我也的确没心思帮三长老做什么。这些事不用我掺和我也知道我掺和不进去，也不想多管，只是先前大长老布置的有关妖兽受魔气影响异变的调查任务，既然不曾说过作废，那我便继续查下去好了，也算是……感谢大长老这次的庇护。”
　　玄萦：“你还要继续查那件事？”
　　令夷笑着拿出了一叠记载的纸张：“可惜了，早知道……该在当初刚到崇阳的时候，就交给二长老的。”
　　玄萦瞧了一眼：“那是……”
　　令夷：“妖兽沾染魔气异化，这也不过是一些线索罢了。”
　　玄萦：“都是你……”
　　“怎么会？”令夷轻笑了一下：“跟维清和周潋他们分开之前，我们凑在一起的时候也是查到一些东西的。哦，我们几个还在一处的时候，在同州还遇到过田光珉来着，也不知分开之后田光珉他们又查到了什么，竟遇到了这样的事还引得魔气侵入身体。”
　　玄萦犹豫了一下，对令夷道：“这些可以留下么？”
　　“嗯？”
　　虽然对上了令夷直直看过来的目光，但玄萦并没有从中看到什么抵触之意，心中的那点儿猜测便更是落到了实处。
　　令夷是在等人，或者说等她过来，好更加完善她对自己来崇阳之前的行踪的描述。
　　当然，也有一定程度上想要取信于人的意思，关于她离开崇阳之后的去处。
　　当初亲自给令夷递过纸条的玄萦是最清楚的，令夷在竭尽全力避开一切与维清有关的内容，想要打消落在自己身上，有可能想顺着她找到维清之人的想法。
　　不只是现在，离开崇阳之后，至少刚离开崇阳的时候，对于她现在所说的这些，她明显是要真的去做的。而为了能让在这次事情之后仍有可能怀疑她的人“有据可查”，她是需要留下点儿线索的。
　　比如她现在主动在来访的玄萦面前亮出的这些过去的调查线索。
　　玄萦不知道，这些其实并不是令夷他们调查出来的，大部分都是临来崇阳之前许铭交给她的，只是在来的路上令夷谨慎地重新誊写了一份，在其中添加了一些细节也删掉了某些内容，做得至少看起来更无懈可击了一些。
　　正是因为猜到了令夷的打算，玄萦的这个要求虽然在令夷才跟三长老翻脸之后的现在看有些不太合理，但玄萦知道，令夷不会拒绝。
　　玄萦吸了口气，强忍着不往身后门外，不知什么地方可能存在的“眼线”的方向看，只平静地阐述道：“二长老虽这几日都不见人影，可我们跟着三长老呆在这儿，总是要比马上就离开的你见到他的可能更高些的。更何况……不论如何，两位长老……还有大长老，都是乾华的人，于乾华派甚至四大仙门有用的东西，长老们，都会重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