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夷》梓伊

145、容瑾

　　绽放金光的晶石在维清手中停留了片刻，那光芒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已确信无误的钟久叹了口气。
　　晶石突得从维清的掌心升起，但那上面的光芒却是在钟久的妖力之下很快黯淡了下去，很快又慢慢变回了一开始，钟久将它取出时的模样。
　　柔和的流光莹莹闪动，像是之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周潋仰着头，看着钟久将先后只经过了许铭和维清两人之手，而重点显然在维清的那块晶石重又收了起来。
　　“前辈，方才这是……”
　　钟久深深地看了与周潋一道看过来的维清一眼：
　　“这是只有伏泽山脉深处才会有的晶石，数量稀少。炼器自然也可，不过……它独一无二的作用，是辨认体质。”
　　维清：“……什么体质？”
　　这一回，钟久却没有再多说，它转过头看向不远处的一排房屋：“进去吧，你们想看的东西里面都有。若看过之后还有……出来再说，也不迟。”
　　维清抿着嘴没有再说什么，周潋转头看了他一眼，只觉得心头有些沉重。
　　只是钟久说的是，他们想知道的很多事情的答案，也许都已经在他们眼前的那一排的房子里面了。
　　包括维清的“体质”。
　　也包括拂光，这柄瑶妆说曾属于她姐姐的剑，上一任主人是顾汐的事。
　　沉下心来的维清和周潋没有再耽搁，一同迈步向前，而两人身后的许铭，和更远几步的葳蕤见状，也急忙跟上，只是——
　　“只有这两个小子。”钟久在许铭和葳蕤也上前的时候，又是一道妖力发出，阻挡在了两人的面前：“你们两个不能进去。”
　　许铭怔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前面回过头来的维清和周潋，倒是没有强求，朝着钟久拱了拱手就退了几步站了回去，可葳蕤却并不太想放弃，踮着脚尖往里面张望，双手拍在那妖力阻拦的屏障上：“为……为什么我不能进去？”
　　钟久眯了眯眼，看着长得并不高的葳蕤的目光竟有那么两分别样的怀念：“虽然你也是妖族，跟……不过今日，还是只有这两个特别的小子能进去，妖族的小丫头，你不行。”
　　“我……可是我……”
　　钟久没有再多说什么，但妖力一直没有收回，拦着剩下的两人，主要是仍不死心的葳蕤，转头看向另外一边，虽因为这边的动静停顿了一下，但现在已经马上走进最近的那一栋房子里面去的两人的背影。
　　……
　　走进来才发现，这一排建在一处的房屋，内里也是打通了的。
　　这几个房屋，说起来更像是仓库，并没有什么居住生活过的痕迹，只简简单单地摆着左右两排宽大而厚重的架子，除此之外每一个屋内连最起码的一把椅子都没有。
　　也许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这些架子都是灵木所制，做工……粗糙了些，很可能都是当年的林喆自己亲自动手造出来的，又额外在各个角落镶嵌了一些灵石等物，让刻制了符咒的这许多看起来并不美观的架子，有了与寻常摆件截然不同的珍贵功效。
　　一切，都是为了端端正正整整齐齐地摆在这好几个架子上的东西。
　　这联在一排的几个并不高大的房屋，甚至要比维清和周潋两人曾经在乾华派和凌岳派看到的藏宝阁，打理得还要用心仔细一些，很难想象，这些东西不只是整理，包括收集，都只是林喆一个人的手笔。
　　这许多巨大的架子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的，或是残破的典籍，或是沾血的旧衣，或是破损的法器，又或是在岁月侵蚀下已不那么鲜艳的画卷。它们静静地躺在架子上面，每一件的旁边都留了一页或是两页一笔一划写下的文字，详细地写清这些东西的名称，出处，在何年何月何地被寻到，是哪一段不被允许记载下的事件的佐证。
　　走进来的维清一眼就看到了眼前两个架子上，几件样式与如今有些不太相同，但仍能看出形制来的乾华弟子服，和两件已损得只剩残骸却还依稀辨认得出乾华派标记的法器。
　　而周潋，几乎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左手边第一个架子上的第一件东西吸引了。
　　那是一块玉牌。
　　与当初维清和令夷两人在天门山脉深处发现的那块残损的乾华长老身份玉牌有些许相似，却又比那一个简洁许多。
　　这是一块高阶的仙门核心弟子身份玉牌，但与他们熟悉的，如今四大仙门核心弟子们所有的玉牌又不大一样。
　　这块玉牌并不是完好的，裂痕遍布，是早先已经碎裂成块之后又重新拼接起来的，还缺失了其中几块，坑坑洼洼带着漏洞。玉牌原本坠着的穗子，即便在这屋内特制的架子的保存之下并未腐朽，却也已经在岁月流逝之中不复当年的鲜亮。
　　在周潋伸出手缓慢而又小心地将这块玉牌从架子上拿起来的时候，维清也走了过来，看向周潋手中那块玉牌的正面。
　　维清眉心一抖。
　　不过，在有了前面的诸多铺垫之后，这个也不算太过意外。
　　这核心弟子身份玉牌的正面，是乾华派的印记。
　　维清顿了一顿，看了一眼脸色不是很好的周潋，伸手从架子上先前摆放玉牌位置的旁边，拿起了两页林喆亲笔写下的，关于这块玉牌的来历内容。
　　在维清伸手过去的时候，周潋小心得捧着遍布裂痕，看着似乎一碰就能再次碎掉的玉牌，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翻转过来。
　　看清玉牌背面的字，周潋的手指一僵，一瞬间，脑中一片空白——
　　容瑾。
　　这是在他们先前的调查之中，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名字，即便他们已经知道千年之前与顾汐一起的，还有一个来自乾华的男弟子，可关于这个男弟子的一切，却是直到今日，直到这一刻，才清晰地摆在他们面前。
　　在周潋怔愣恍惚的时候，维清已经低头认真地看起那两页薄薄的特制纸张上的内容。
　　容瑾，千余年前四大仙门之首的乾华派核心弟子，因他本人甚少离开乾华派在外行走，虽有其天赋过人的传言，名气却并不大。
　　容瑾开始在九州，尤其是四大仙门之外的地方扬名，是一次四大仙门的仙门大会之后。那一次，原本并不参加仙门大会的切磋而只是随长老前去帮忙料理杂务的凌岳派顾汐，在乾华之内遇到了容瑾，与他切磋。
　　那时顾汐已在众多世家和小仙门同样参与的围猎妖兽的大会之上，凭着修为和剑术打出了名头，成为那场围猎大会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可偏偏，在与乾华派的容瑾的切磋中，顾汐败了。
　　九州大陆的修仙界，尤其是先前与顾汐有了交流的世家门派，便是在那之后，在顾汐毫不避讳地与其他人提起此事的时候，才晓得四大仙门之中还有这样一个出彩的人物。
　　顾汐向来好强，在落败于容瑾之后屡屡再寻机会切磋，一来二去，两人熟识起来，容瑾这个以前几乎不会在外走动的乾华弟子，在顾汐的带领之下走入了更多人的眼中。
　　容瑾擅守，阵法造诣极高，当年许多在顾汐的引荐之下见过容瑾的人都说，容瑾在阵法符箓之上已入宗师之境，便寻九州再难找到还能教他更多的人物了。
　　乾华派并不乐意见容瑾离开山门在外行走，于是很多时候都是顾汐偷偷带容瑾下山之后，在结识的众多朋友的帮助之下躲避四大仙门尤其是乾华派的眼线。
　　低调躲避四大仙门的时候，容瑾和顾汐两人常来往于少有仙门中人涉足的天门山脉和伏泽山脉，也会时常找机会与其他好友相聚。
　　渐渐地许多不像白晞那样交情深一些的朋友，开始不常听到容瑾和顾汐的消息，偶尔遇到的时候也总觉两人有心事，行事也开始匆忙，并比之前还要小心地去躲避四大仙门的寻找。
　　容瑾扬名的第三年，乾华突然大举封闭山门，一月后顾汐与容瑾两人狼狈地逃到中州，在一些好友的帮助之下藏身养伤。同时，四大仙门之首的乾华派告知九州修仙界，逆徒容瑾欺师灭祖背叛师门，打伤诸多同门，甚至伤及门中长老，潜逃在外，要求整个九州修仙界若有线索能及时告知乾华，帮助他们追捕逆徒，带回乾华派处置。
　　半年之后，容瑾被找到并带回了乾华，再过一月，顾汐也被凌岳派正式除名。
　　又三月，天门山脉深处地脉暴动，整个九州皆受波及。随后几日，九州各世家小派中人赶到天门山脉中段一带时，正遇四大仙门中人把守。
　　四大仙门后来对于当时的说法是，乾华逆徒容瑾，凌岳逆徒顾汐，再次逃脱四大仙门的看守后，欺骗鼓动了一干人等与仙门对抗。他们一路逃至天门山脉中魔气丛生的核心深处，以他们从仙门盗取的秘宝坚持抵抗，在眼见逃脱无望之后竟丧心病狂地不顾所处环境魔气被引动的风险，催爆所盗秘宝想与曾经的师长同归于尽。
　　最终，四大仙门数位长老以重伤甚至身陨为代价，压住了震动所带来的魔气激荡外溢的祸患。
　　容瑾和顾汐两人，被仙门永久除名。
　　被他们两人鼓动而起助纣为虐险些酿成大祸的人，也在当时，或者在很快的随后，付出了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