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夷》梓伊

139、乾华三长老

　　崇阳派的祭典很是隆重。
　　前一日陈寅与令夷提起的时候，说的是为身陨的崇阳大长老和凌岳三长老办的祭典，而令夷来到祭典所在的崇阳派大殿的时候发现，这不仅仅是两位长老的祭典。
　　崇阳派的正殿大堂建得极高，屋顶离地几丈，更显得本就宽敞非常的正殿空间广大。而现在这个时候，正殿之内并未有任何一个棺椁，列成几排分别在不同位置供人祭拜的，都只是崇阳派的人连夜准备的灵位。被摆在这里的，都是在前一日的入侵敌袭之中不幸身亡的。
　　出乎令夷意料的是，虽然这其中有不少四大仙门的弟子，可并非仙门中人，只是在那个时候正好身处崇阳派之内的“外人”，像是一些炎州和炎州附近的小仙门，小家族，甚至小有名气与崇阳派过去有些往来的散修，这样的人的灵位数量也并不算少。
　　在正殿之内，和正要进入正殿祭拜的人并不少，有许多都是红着眼眶面露悲色，但也许因为到底是在崇阳派的正殿之内，众人都压抑了声音，没有人痛哭也没有人高声交谈，衬着一排排的灵位和灵位前面始终不灭的香烛，反而更显得气氛压抑。
　　令夷没有跟乾华的人一起来，事实上乾华的弟子前来祭拜的时候并没有叫上住在同一个院子里的她。陈寅这时候倒是跟着苍玄的人一道行动的，最后令夷便只是随着那些“外人”们一道过来。
　　除了特地在凌岳三长老的灵位前上了一炷香外，她在正殿之内停留的时间并不长，但全程却都极为用心地在观察。
　　祭典之上没有棺椁，也就是说所有人的尸身都并不在此，自然包括了令夷最想亲眼一见的凌岳三长老。
　　而在此之外，令夷还发现了另一件事。
　　人数。
　　虽然在崇阳的这几天，令夷大部分时间都是与陈寅一道，可这并不代表她没有关注其他人，尤其是四大仙门的弟子的行迹。虽然今日的祭典很是隆重，正殿内外都有不少守着的崇阳派弟子，而其他三派的弟子也都会前来祭拜，看起来人数颇多，但这是因为他们都被凑在了正殿这一处。
　　相反，令夷清楚地记得，当初崇阳派自己的弟子和另外三派被长老们带来的弟子，都在来到崇阳之后很快便被安排了不同的任务，分散到了崇阳派各处，如今回想，竟是从来没有全部聚集到一块儿过，所以一直并未显得人数众多。
　　可是现在若真的仔细按照令夷见过的知道的人来计算，再对比眼下在崇阳正殿参与这场祭典的人……
　　至少少了大半。
　　各派先前便来到了崇阳派的长老们今日也并未到齐。
　　比如，令夷在祭典之上瞧见了乾华派的三长老，可却并未见到她格外想要见一见的维清的师父，乾华二长老。
　　令夷猜……这些并未到场的长老和弟子，此时怕是已经不在崇阳派之内了。
　　如此，令夷越发好奇。
　　先前瑶妆从崇阳派的戒律堂夺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让四大仙门这样慎重，这样重视？
　　不管怎么样，令夷能够顺利进入崇阳派，都是因为一个乾华客卿的身份，乾华此时带队的长老只剩下了三长老，即便知道对方对自己没有多少好印象，令夷还是在离开祭典的正殿之前去乾华三长老面前转了一下。
　　令夷来到乾华三长老面前拱手行晚辈礼的时候，三长老脸色明显冷淡许多，深深地看了一眼令夷之后，从鼻子里轻轻地“嗯”了那么一声。她身后还站了几个乾华派的弟子，对于三长老对令夷的态度，大多数乾华弟子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态度，唯独一人不太一样，甚至抿了抿嘴欲言又止地看了令夷一眼。
　　正是玄萦，先前曾冒险给令夷传过纸条的玄萦。
　　玄萦是今日站得离三长老最近的乾华弟子，只落后她半步，从这个站位来看……在令夷并不知道的时候，玄萦大约已经顺利地被三长老收入门下了。
　　但这时并不适宜想太多，令夷面无异色地起身，招呼既打过了全了面子上的礼数，便想要离开，打算想个借口在崇阳派其他地方转转看看，好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可她的脚步才刚迈出，这位乾华的三长老便开了口：
　　“你当真不知道维清在哪儿？”
　　令夷的脚步一顿，转回身来，只这次并未像先前行礼时那样微微弯腰拱手，而挺直着脊背平视眼前的乾华三长老：
　　“我们分开有一段日子了，先前尝试过传讯，但并未能成功。”
　　乾华三长老扯了一下嘴角：“维清是我乾华弟子，如今崇阳遇到恶贼挑衅，四大仙门同气连枝，正该是弟子们齐心协力追查恶贼的时候，是不该在与不相干的人混在一处，去做些不知所谓的事的。”
　　令夷的表情未变，回答道：“先前离山在外，是为大长老令维清去追查的，有关魔气异化妖兽之事的源头线索，从未懈怠，只是这件事线索实在不多，各派在外行走的弟子能提供的消息也十分有限，说起来，我们分头行动之前，好像有些线索是周潋从凌岳派的弟子那里打听到的，倒是乾华这边，一点儿动静也没有过。也不知……是这些弟子并未像维清这样对大长老的命令上心，或者是……遵了别人的令而……”
　　令夷这话说到这里便收了声，并未说完。
　　但是话里的意思却已经很清楚了。
　　乾华三长老身后站着的众多乾华弟子都瞪大了眼睛，玄萦也是一副惊讶非常的模样看着她，倒是她本人，虽在听到的一瞬间脸上的确露出了明显的怒意，但也很快收敛了起来，看着令夷的目光更是不善：
　　“乾华的弟子自有乾华的规矩，不劳这位小友费心了。”三长老说着顿了一顿，微眯起眼睛：“大长老是大长老，在乾华派内，掌门师兄不曾点头，你这客卿，根本不作数。”
　　令夷心头一动，脸上却是微微一笑：“三长老说笑了，乾华掌门闭关不出，大长老主事，当然是说了算的。”
　　乾华三长老捏着佛尘的手攥紧了几分，咬了咬牙：“掌门师兄在一日，乾华的一切便都要由掌门师兄做主，合理之事也就罢了，若有与掌门师兄嘱托相违之处，待来日师兄出关，自会拨乱反正。”
　　令夷已在这临时起意的短暂试探之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此时见她们声音并不算大的“交谈”已经开始引起偌大正殿之内其他人的注意，便不再耽搁纠缠，只拱手再次朝着乾华三长老行了一个礼，姿势看起来端正而又恭敬，甚至标准得几乎看不出令夷肩头还有伤，而令夷的脸上也是带着平和的，在三长老眼中可能透着几分得意的笑意：
　　“令夷多谢三长老提醒，令夷明白了。先前说的有关维清的话，其实三长老不妨与二长老说上一说，二长老是维清的师父，若是如今连他都寻不到维清，三长老倒也便不用担心什么‘不相干’的人去耽搁维清做该做的正事了。”
　　乾华三长老被令夷这话噎了一下，脸上的怒意明显了几分，不过……
　　却也像是觉得令夷说的有点儿道理的模样。
　　而同时，还略带两分困扰。
　　毕竟现在，其实连她也并不知道分明是与她同来的二长老人在何处。
　　令夷见自己的目的已全部达到，也不再耽搁，转身便离开了。
　　离开正殿的路不算长，却也足够令夷将先前观察到的蛛丝马迹和从三长老那里试探来的消息，好好地思考一番了。
　　乾华这位三长老对她一直并不友好，令夷以前从未在意，毕竟高高在上的四大仙门之中连修为不及她的普通弟子都有不少看不上她散修身份的，可到了今日令夷才总算确定，这位三长老对她的不喜的态度，来源于当初给她客卿身份的大长老的“先斩后奏”。
　　乾华三长老是向着乾华掌门的，而大长老显然不只在令夷客卿身份这一件事上违背乾华掌门的意思，自作主张。乾华三长老实力和地位都比不过大长老，在乾华掌门闭关的时候并不能正面相抗，所以……只能做些“小动作”。
　　从乾华三长老的态度可以推测出，乾华的掌门和大长老，不合甚至对立，行事多有分歧。
　　从三长老所说的有关维清的话，大概可以推测出那位令夷从未见过的乾华掌门对于维清之事的态度。想要维清不“乱跑”的是掌门，而给维清下了下山命令，甚至是去调查与魔气有关的事的命令的人是大长老。两个同样都是不只千载寿元，千年前亲自参与到那些大事里面去的人物，出现这样的分歧，也不知……
　　令夷猛然想起，当乾华大长老顺势在乾华二长老也就是维清师父的建议下，让维清下山去调查魔气异化妖兽的事的时候，先一步让周潋下山还让周潋先去寻了维清的一道的，正是后来在天门山脉深处遇险之后他们去到凌岳派时候正在掌事的周潋的师父凌岳派三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