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夷》梓伊

140、元玥

　　崇阳派的戒备巡逻看起来严密了许多。
　　这也是正理，毕竟前一日才出过被人无声无息侵入门派，死伤不少的大事。
　　只是令夷却觉得，不过是明面上看来如此罢了。
　　凭着几日来隐约的感觉对比今日，虽然表面上在祭典之后出现在崇阳派各处走动把守的弟子更多了一些，但实际上……
　　真要说起来，气氛还是之前更为紧绷些。
　　至少之前还能在并不森严守卫的地方走走逛逛的令夷，此时已经是与所剩不多的还在崇阳派之内的“外人”一样的待遇了。
　　自然，这其中大概也有一些，苍玄派的陈寅并未能继续与她一道的关系。
　　祭典过后，崇阳派之外的另外三派都有弟子离开回师门，只人数并不多，大部分的弟子不是留在崇阳派之内帮崇阳派戒备，便是在祭典之前就已经不见了人影，不知又领了什么样的任务，身在何处。
　　而陈寅，恰好就是被要求离开崇阳，速速回苍玄派，向留守苍玄的长老报信的弟子之一。
　　陈寅倒是想要留下，却并不被允许，只匆匆来与令夷道了别，便与另外两个苍玄的弟子一道离开了事发后再次平静下来的崇阳派，一路远离绿洲小镇，回苍玄派所在的雪州而去。
　　陈寅直到不得不速速离开，都并未能够见上崇阳派的田光珉一面，但陈寅来与令夷道别的时候并未提起他来，显然，与其他三派弟子相交不多的陈寅在诸多事端之后并没有太把先前听说受了伤的田光珉放在心上。
　　可令夷却总觉得有些在意。
　　崇阳派许多地方都已不能再踏足，硬是过去很容易引起怀疑，尤其是令夷觉得自己先前在戒律堂外正面撞上瑶妆又让瑶妆跑掉这件事，就算事后陈寅帮忙遮掩得听起来并无不妥，但令夷很清楚她绝对是没有“过关”的。
　　现实也证明了这一点。
　　正在令夷思索下一步选择的时候，抬眼瞧见了一个“熟人”。
　　微低着头匆匆而过的一个穿着崇阳派弟子服的女弟子。
　　令夷先前见过她，在同州境内，那时候她与另外一个弟子一道，协助当时也是去调查同州边境异状的田光珉。
　　虽然并没有多少接触，甚至令夷和她都没有单独说过一句话，但令夷记得这个女弟子的名字。
　　“元玥？”
　　元玥停住脚步转身看过来，目光落在令夷身上的时候微微一动：
　　“令夷……道友？”
　　令夷微微挑眉。
　　这倒是让她略微有些意外，没想到也算过了不短的时间了，在崇阳派身份想来也不会很低的元玥还能记得住她，只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不过这样也好，不用令夷主动过去叙本也并不存在的“旧情”了，话题倒可以直接展开：
　　“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看错了。我在崇阳派也呆了好几天了，前几日也还能到处瞧瞧看看的，却是一直都没有瞧见过你，还以为你并不在崇阳派内。”
　　元玥倒是微微笑了一下：“我和元和都是跟……田师兄，一起回来的，这些天一直都在，只是不常出来走动。倒是令夷道友在崇阳的事我有听其他同门说起过几句，听说……昨日还为助崇阳拦截恶贼受了伤，不知……现在可好些了？”
　　令夷摇头：“没什么，我……到底也算是乾华大长老定下的客卿，不能完全算是外人，况且……学艺不精修为不济，并未能真帮上什么，实在惭愧。”
　　元玥：“哪里，令夷道友有此心便已足够了，本就不是你……呃……还要多谢道友的。”
　　令夷全当做并未听出元玥话中险些出口的，仍是有划分清楚她与四大仙门关联的意思，对此全不在意，只是顺势开口自然地问道：
　　“你方才也说是与田道友一起回崇阳的，田道友的事……我也只是听说了一些，知道的并不分明，只是好像因魔气入体伤势很是麻烦严重的样子。来崇阳之前我还想着能亲自去瞧一瞧他，相识一场多少有些担心，只是没想到，直到今日都未能得见，也不知田道友的伤势如何了？”
　　提到田光珉，元玥神色的变化一时间有些遮掩不住。
　　先前在同州遇到的时候令夷就觉得，元玥对田光珉的态度跟那时候也在一旁的元和还不同，不只是像元和那样的崇敬和追随，还带着点儿其他的情绪，只是表现并不太明显，加上他们相处的时间太短，也并不足以深入观察。
　　而眼下，元玥在令夷明确提到田光珉的时候，脸上露出的除了担忧之色外，还有些复杂的悲伤和……畏惧。
　　一时间令夷也有些说不明白，但与当初在同州的时候，很是不同。
　　元玥微垂下眼避开了令夷的目光，声音倒还平静着：“难为道友还挂心着，田师兄他已经无……伤势没有大碍的，只是要再修养一段时日。”
　　令夷注意到了元玥的前半句。
　　她是想说田光珉已经无事了？
　　可这也并没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毕竟四大仙门的人力物力，秘法秘药都是其他人难以摸清的，几日功夫很快治好了先前的风声里面伤得挺严重的田光珉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但是……
　　令夷微抿了一下嘴，脸上却是露出了毫无破绽的疑惑和担忧：“当真？虽然魔气入体这件事听来就很严重，我还从未听闻魔气还能有清除之法，可……这么多天集四大仙门多人之力，我还以为田道友已完全康复了。”
　　元玥道：“魔气确实是极为难缠的，便是仙门也没有那么好那么快的法子。”
　　“那看来……田道友，我这次在崇阳之内，是不能一见了？”
　　元玥身体微不可查地一僵：“怕是如此了。”
　　令夷一边露出遗憾的表情微微叹息，心中却越发沉静。
　　令夷可没有说她会在什么时候离开崇阳派，不必说崇阳现在上下本就戒备森严出入都并不容易，只说连元玥也知道令夷前一日才受了伤也正在崇阳派内养伤的事，按照常理来说令夷短期内不会离开崇阳，至少在自己伤势康复完全之前不会。
　　可这可以预见的不算短的停留时间之内，元玥却是用肯定的态度一口咬死了，令夷见不到田光珉。
　　这其中……
　　令夷想了想，从自己的储物袋中取出一样灵药，朝着元玥递了过去：“我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一点心意。”
　　元玥多少有点儿惊讶，看了看令夷手中虽不算珍贵却也品质不错的灵药，又看了看尚能看出因为伤势脸色微微泛白的令夷，顿了一顿之后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多谢令夷道友了，道友这是……”
　　“咱们在同州分开之后，我们后来又去了乾州，从乾州那儿又进了伏泽山脉呆过几日，在周潋的建议下摘了几棵灵药收着，以备不时之需。说起来，也是……要不是在那之后我跟周潋跟维清便分头行动了，断断续续地直到现在再联系不上的话，这会儿，周潋大概也能在了，今日祭典……”
　　令夷虽摇着头，余光却紧盯着从方才试探的有关田光珉的话里就能推测出，多少知道一点儿常人不晓得的事的元玥。
　　但这一回，元玥却是真实地也露出了两分惋惜之情，叹了口气，对令夷道：
　　“这些恶贼，竟那样厉害，除了大长老，凌岳派那边，三长老竟也……这消息已经在传开了，想来周潋周师兄很快便会知道了，令夷道友若能再联系上他，多劝周师兄节哀吧。四大门派，尤其是我崇阳派上下，是绝对不会放过那些伤人杀人的恶贼的，三长老的仇总能报的。”
　　令夷叹了口气：“那也得……我能找到他们的。”
　　元玥也只是微微摇头。
　　令夷：“那……便不打扰了。”
　　元玥也收好了令夷方才给的灵药，拱了拱手：“那元玥先行告辞了。”
　　“请。”
　　等元玥走远，令夷才收回目光，左右看了看，干脆到不远处的一个小亭前坐下，闭上眼睛歇息。
　　周围安静下来，即便出于谨慎，并不外放神识查探，以免被修为更高的人看破而怀疑，令夷仍是有着与常人不同的，超过她此时修为水平的敏锐感知，在用心留意的情况下，察觉到了周围那极为轻微的动静。
　　那可绝不是风吹叶动的声响。
　　果然，是有人盯着的。
　　令夷想，也许不只是她，所有在昨日的事端发生时有任何一丁点儿值得怀疑之处的人，今日大概都有跟她一样的待遇。
　　令夷是有不同的“机缘”是一方面，因为多次双目遭受反噬失去视力而另其他感官格外敏锐便是另一方面。所以她此时此刻能够察觉，本来不该在她这个修为水平的时候被她在不放神识的情况下，察觉到的动静。
　　如此，好的一面便是可以“无意”地表明她的的确确联系不上周潋和维清，多少增强一些取信程度，可坏的一面却也很明显。
　　在崇阳派，明里暗里都无法小心查探的情况下，她已很难有收获了。
　　可偏偏，作为被怀疑的对象之一，若无过得去的合理理由，伤势未养好的她想离开崇阳，都很容易引起更深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