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夷》梓伊

129、有关顾汐

　　来到崇阳没多久，令夷就再也见不到乾华带队的二长老了。二长老不知去忙什么，而乾华的三长老带着乾华的众多弟子也很忙碌，似乎每个人都陆陆续续被安排了什么“任务”。
　　自然，这任务是没有令夷的份的，她甚至察觉到从第二日开始她的一举一动似乎也在被人“观察”的范围之内，便是再与陈寅相见的时候，也不能像那日初来的时候那样说什么要紧的东西了。
　　除了乾华，苍玄和凌岳也有人来，与乾华先前来的人一样，众多弟子似乎都领了任务很是忙碌，而带队的长老也并不见人影。苍玄派既知先前见过的宗梧长老并没有来，除了陈寅令夷也并不认识其他人，凌岳派这边带队的是二长老而同来的另一个长老，也并不是令夷熟悉的周潋的师父三长老，而是只是听说过，精于炼器之道，算是因为一些留下的手书典籍而受过刘大师“教导”的四长老。
　　四大门派的人多是忙得并无空闲的，除了令夷和……陈寅。
　　陈寅虽然自己也说不清唯有他“清闲”的原因，但看起来像是已经习惯了被这样特殊对待，并没有觉得什么。
　　倒是令夷，觉得这其中……可能颇有深意。
　　不过因为毕竟有陈寅带着，崇阳派的不少地方令夷都能够踏足一观，只是那种被盯着的感觉始终不曾散去。
　　令夷在崇阳呆的第三日，崇阳派门内，包括附近整片绿洲的区域，隐秘焦灼的压抑气氛达到了顶峰。
　　而在这一日之前，令夷碰到了一个匆忙从她身旁经过的熟人。
　　这个熟人在擦肩而过的时候，往她的手里极快地塞了一张拇指大小的纸条。
　　这个熟人是玄萦。
　　乾华的二长老三长老带来的所有弟子中，唯一一个算是与令夷有过接触有过交流的人。但认真说起来，两人的上一次见面“交谈”，并不友好。
　　在此之前，令夷完全没有想到过，玄萦会冒风险小心翼翼地给她传递消息。
　　将纸条小心地捏在手心，令夷表现如常地走过，心中却越来越沉。
　　玄萦至少知道令夷是在“监视”之下的，甚至她自己可能身上都不缺少“眼睛”。在不方便说话交流的时候，传递消息玄萦选择了这最普通却也因为没有丝毫的灵力波动而最不容易被发现的方式，本身就已很说明问题了。
　　令夷直到回到自己歇脚的住处关上房门在桌前作势歇脚喝茶的时候，才敢小心地借身体和衣袖的遮挡查看手心里的纸条上的内容。
　　她甚至没有特地布一层结界以免引起注意。
　　纸条上的文字不多，信息极简单。
　　仙门四派急寻维清。
　　只有这么一句。
　　但是令夷忍不住想起了先前宁玥的传讯，有关乾华那位四长老的态度。
　　她默默地攥紧了这张薄薄的纸条，脸色沉了下去。
　　……
　　令夷在崇阳派心头越发沉重谨慎的时候，清州这边的断崖底下，一连数日的艰难破解，维清和周潋两人终于进入了山崖之下，原本被迷阵遮掩住的地方。
　　崖底有个不浅的湖，湖水碧绿清澈，水中还能瞧见不少游鱼。湖水边上一片起伏不算大的山丘，山丘之间有几间房屋，再远些另一个低矮一些的山体侧面凿出一个山洞，洞口已被茂盛的草植遮挡了大半。
　　这才是凌岳派的前代掌门，千年前凌岳派的掌权者，退位之后的隐居之所。
　　那山丘之间并未破败的几间房屋之外还有一层结界，倒是比外面遮住这里的迷阵简单得多，不管是维清还是周潋都能做到挥手破除。只是两人并没有这么做，还稍废了一点儿功夫在并不损毁这结界的情况下进入。
　　这几间连在一起的房屋里的东西已经很旧了，都不是如今的形制，但在外面结界和阵法的保护之下，保存得尚算完整。
　　大部分屋内的布置都很简单，也看得出原本住在这里的主人并不如何用心，唯独一处例外。
　　那是个并不大的房间，分成了两半，其中一半的书架上小心地摆满了书册，另外一半却是好些孩童的玩具甚至衣裳。
　　周潋站在房间门口，看着那一半的玩器和衣裳略有些出神，维清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率先往那书架走了过去。
　　那书架不小，上面摆着的书册其实并不算多，只是因为每一册都小心地单独放着并不跟其他的挤在一起，零零散散的竟也是放满了一整个清檀灵木制成的书架。维清小心地拿过一本翻开，才发现这册子内里很不一样。
　　它并不是一本完整统一形制的记事，而是有许多大小不太一致，纸张材质亦并不一样，连上面的笔迹都各不相同的纸页，拼凑起来，重新整理装订起的册子。很明显这里面的内容，大都有不同的来源。
　　维清才看了两页，身边便又多出了一个拿了另外一册一同看的人。一时间，两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将一整个书架上的每一个册子都仔细地看了一遍。
　　这里的每一册没一页，都是关于一个人的记载。
　　顾汐。
　　千年前凌岳派最优秀的年轻弟子，前代的凌岳掌门之女。
　　如今的九州修仙界，顾汐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已被彻底抹去，就算是她曾经的师门凌岳派也没有留下有关她的只字片语，而仙门之外的众多世家如乾州许家，记事阁中的记事册也并不能光明正大地留着任何与她有关的记载。
　　而在这里，翻看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笔迹不同来源不同的内容拼凑成的册子，维清看到了许多不同的人笔下记下的，有关当年顾汐的事迹。
　　这些书页，怕都是她的父亲，凌岳派的前代顾掌门亲手收集保存下来的，也许有不少正是从四大仙门的“抹除”行为之中偷偷藏下的。
　　在这些不同人不同来源的记载之中，顾汐此人的形象，一下子便具体丰满了起来。
　　顾汐，千年前凌岳派掌门之女，修行天赋极佳，曾被称其有“千年一见的天资”。其生母出身乾华派，却不幸受伤早逝。顾汐在凌岳门下修行勤奋，第一次下山参与众多世家联合举办的围猎大会便夺魁首，名扬天下。
　　顾汐精于剑术，当年的四大仙门另外三派掌门都曾夸赞其剑术已臻化境，除了各派高阶长老尚且能靠强盛修为压制外，九州之上的年轻弟子中难逢敌手。
　　顾汐虽出身四大仙门之一的凌岳，又为掌门独女，修为过人剑术精湛，但为人并不高傲。她性情洒脱，开朗风趣，与仙门之外的世家中人甚至名不见经传的散修也常平等论交，把酒言欢，在九州修仙界的年轻一代中交友广泛，如白家白晞，陆家陆岩，傅家傅行之，散修楚歌等等，不少也都是年轻一辈修仙者中的佼佼者。
　　顾汐此人，有大义之心，存仁爱之念，是当时修仙界中难得关注不得修行的普通人的存在，在扬名九州的那次围猎大会之后，她下山游历的行程多是灭杀魔物，斩杀伤人妖兽，为许多受这些伤害的普通人的性命和生计奔波。而她本人也在常常往来天门山脉除魔的历练之中修为实力越发精进。
　　除了人族外，顾汐似与妖族也有些关系，不知何时出现并常常跟在她身边的一个小姑娘便是妖族出身。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顾汐会顺利地成为凌岳乃至四大仙门最为年轻的长老，并最终从自己父亲手中接过凌岳掌门之位，但没过几年，顾汐突然叛出凌岳派，引得包括凌岳在内的四大仙门追缉。顾汐的众多友人有不少都站住来对顾汐伸出援手，公然与四大仙门为敌，欲揭露四大仙门的罪恶，据说，与天门山脉的魔气有关。
　　后来，天门山脉深处曾有极大异动，四大仙门不少人都前往天门山脉一带，但异动之后天门山脉原本被魔气侵染的范围缩小了许多，气息为之一清，四大仙门以此功劳证明清白。
　　天门山脉异动之后，顾汐销声匿迹，再未出现过。众人皆猜测，顾汐已身陨道消，不存于世。
　　这便是整整一个书架上各种拼凑而成的记载中，有关顾汐的全部。
　　但……
　　维清有别的发现。
　　这些书册的每一页都是被小心收藏的，能看得出曾经做这件事的人极为用心，可偏偏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维清仍旧能发现不少的“损毁”。这些有关顾汐的记载，尤其是顾汐在九州扬名之后的记载中，有不少内容能看得出有人为抹除一些东西的痕迹，甚至篇幅并不算小。
　　这些记载里面，与顾汐交好的人，便是并不出名的散修都能被留下名姓，可在周潋“想起来”的模糊画面之中，与顾汐结伴同行，在清州看过杜鹃花海看过桃林的，出身乾华派有资格习得秘法地位修为绝对不低的男弟子，却没有半点儿痕迹。
　　这位顾掌门在保留关于女儿的一切记载的情况下，又刻意删掉抹除的，应该就是关于这个乾华男弟子的事。
　　而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件事，让维清很是在意。
　　在其中一份不知来源是那一家的记载书页上，那个常常跟在顾汐身边的妖族少女，顾汐称她“瑶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