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夷》梓伊

120、封禁修为

　　再来这里看看，是令夷一直都有的想法，之前在乾州楼城的时候还跟周潋提起过，但不管是一开始还是在楼城的时候，令夷都没有想到她会是在这样的时候带着这样的原因过来。
　　她甚至并没有等跟维清周潋他们汇合，便带着瑶妆和葳蕤先一步过来了。
　　这个不大的城镇，还如她第一次跟着周潋来的时候所见的那样，平和安宁。
　　瑶妆对这里也是陌生的：“你说的那对姓梧姓穆的夫妻，就住在这儿？”
　　令夷点头：“是两个好人。”
　　瑶妆：“好人？”
　　之前没有细细提过，这一回令夷也便在走进城镇的路上给瑶妆说了她跟周潋第一次遇见的事。
　　说话间，三人已经走到城镇之中的一条街道上。
　　往前走一些的街道边上，支起了一个不算大的面摊，这会儿正是午饭时候，面摊有些忙碌，远远站在一边的令夷三人能够清楚地看到，在那里来来回回忙碌着的那对中年夫妻，还有在一旁打着轻快的下手的小姑娘。
　　小姑娘身上穿的不算是上好的布料，却也利落鲜亮，瞧着挺新，干净利落。她的脸上带着笑，在几个挺熟悉的常客的话中抿着嘴略有些羞涩地微笑，眼里的光却很是明亮，在与忙着下面和招待客人的夫妻两人接触的时候，也露出自然的亲昵模样。
　　那是当初周潋从魔物口下救下的小姑娘，那时候小姑娘还没有正经的名字，只被称作大丫。
　　令夷远远地看着大丫如今的模样，很有些感慨。
　　不过一年不见而已，大丫虽仍有些腼腆，却已不见了当时的瑟缩胆怯，开朗了不少，显见这一年来过得很不错。
　　那时对从魔物口下救下的大丫，令夷多少是因为被相像的境地勾起了一些回忆，有关天门山脉外围那个李家村的回忆，情绪才格外激动一些。同样是被至亲之人推向魔口，这一点的相似让令夷于大丫多了两分的关心，才会在后来跟周潋一起亲眼来瞧瞧周潋打算托付的夫妻两个。
　　也正是因为当时的这一点儿同理之心恻隐之情，才让令夷知道有这么一对，分别姓梧姓穆的夫妻的存在，以至于今时今日突然想起这个“巧合”，特地前来一探。
　　如今看来，不管这对夫妻的出身背景究竟如何，至少令夷方才对瑶妆说得没有错，周潋结识的这对夫妻的确是不错的人，他们待大丫很好。
　　葳蕤也是这么觉得的：“姐姐，看起来大丫过得挺不错的呢！”
　　令夷点了点头，转过脸朝身边的瑶妆看过去，却见瑶妆半眯着眼睛，眉头也微微皱起。
　　“瑶妆？”
　　瑶妆跟令夷和葳蕤不同，即便令夷这趟前来更重要和更迫切的目的是那对夫妻，可亲眼见到大丫的时候仍旧会被当初因为相似的遭遇而起的情绪影响，多分一些注意力过去。
　　瑶妆更加关注的，是面摊之上笑着忙碌着的那对夫妻。
　　看着只是平凡的普通人的夫妻。
　　瑶妆的眼底浮现出淡淡的金色流光，只一眨眼的功夫又很快退散而去。
　　她眯着眼睛：“你的直觉……还是挺准的。”
　　令夷闻言愣了一下。
　　她的直觉。
　　不久前，她们还在臻州梧家的时候，令夷决定往这里来看看大丫的养父母，便是因为她直觉这其中不是简单的巧合，心中有疑。
　　而现在，瑶妆说她的直觉没有错……
　　“……这两人有不妥？”令夷顿了顿，神色也郑重了许多：“就算他们真的出身于臻州的梧家和穆家，可既是并无灵力修为在身的普通人，你又如何会一眼便看得出出身？除非……这两人有别的问题。”
　　瑶妆看向令夷：“普通人？这两个可不是普通人。”
　　令夷再次看向面摊上微笑忙碌着，与熟客闲聊的夫妻两个，抿着嘴沉默下来。
　　瑶妆道：“若不是来之前听你猜测我便多留心一些，怕是我也看不出来。莫说是你，就算是四大仙门的几个老家伙来了也未必看得出什么不同来。”
　　令夷挑眉：“哦？”
　　瑶妆眯了眯眼：“封禁修为，听过么？”
　　令夷：“……”
　　瑶妆：“封禁周身经脉气海，再无动用一丝灵力的能力，无灵力护体，再不可有修者体魄，看着就如普通人一般无二，只是修为是封而不是废，仍能保有修仙者的寿元。”
　　令夷：“……可还能顺利解封？”
　　瑶妆摇头：“条件极苛刻，所以……不到万不得已需要隐藏的时候，不会有人用这个法子。”
　　“万不得已……”令夷喃喃：“这大概，就是万不得已了。”
　　瑶妆没有再说话。
　　她其实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这样平静，在细细观察之后发现远处面摊上的那对夫妻是封禁过修为的修仙者后，她的心中其实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瑶妆会知道这封禁修为之事，全是因为当年她认识与她的汐姐姐交好的白家白晞。
　　而封禁修为之法，是当年白家的一位长老折腾出来的秘法，因为担心会被滥用，只在白家的高层和一些核心子弟中流传。白晞就是那少数的几人之一。
　　可即便是当初汐姐姐与白晞交好，白晞也并没有将这封禁修为的秘法传授给她们，倒是教会了她们识别判断封禁修为之人的办法。
　　瑶妆从来没有想到，时隔这么多年，她竟还能有用上的一日。
　　但……
　　白家已灭，在瑶妆当初不得不回到妖族之前，白家就已经血脉断绝再无族人存世了，白家的秘法，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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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有瑶妆看出这对夫妻是自封修为的修仙者的事，稍晚些时候令夷带葳蕤和瑶妆去拜访的时候，心情便格外不同了些。
　　她们三个是一直等到饭时已过，面摊上的食客都已离开，再次闲了下来之后才过去的。
　　尽管当初跟大丫相处的时间连半日都不到，跟这对夫妻也只是见了一面说过两句话而已，可不管是大丫还是夫妻两个，都还记得令夷和葳蕤。
　　虽然跟夫妻两个相熟的周潋这次没有来，还多了一个生面孔瑶妆，夫妻两个连带着瑶妆却是都挺热情。
　　那姓梧的男主人麻利地收拾了面摊，晚上也不打算出摊了，引着三个客人往自家在城中居住的小院子去了。
　　院子很小，对于一对做着小生意的普通夫妻而言，也是尽够了的，可既令夷已知这两人其实本质上是封禁了修为的修仙者，再看如今这个院落，就很有些感慨。
　　按照瑶妆说的，封禁修为这种秘法，可以自己对自己施展，也可由旁人施展，而在由旁人动手的时候，本人有没有反抗过是否自愿，结果虽一样但总是有细微差距的。
　　这对夫妻，瑶妆凭借着依稀的印象回想猜测，是并未反抗地自愿接受了旁人对自己施展封禁修为的秘法的。
　　心甘情愿从高高在上的“仙师”变成再不能动用法术灵力，很多时候连自己的生死都掌握不了的普通人。
　　如今看，不管这两人在被封禁了修为的最初是否有过后悔，至少现在，他们是安于这样平凡的人生的。
　　令夷一时间，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打扰他们的宁静。
　　她将目光落在跟在那姓穆的女主人身后帮忙擦桌子搬凳子的大丫身上。
　　大丫已经改了名字了，跟这个家的男主人姓梧，梧清盈，不过她却不是叫这对夫妻父亲母亲，而是叫外祖父外祖母。
　　令夷记得之前周潋提过，这对夫妻曾经有个小女儿，不满两岁就夭折了，夫妻两个虽将大丫当做女儿在养，名分上却是为他们无缘的小女儿续下的传承。
　　梧清盈，从清。
　　原本令夷就已经算是很确信了，等知道大丫的新名字……
　　她们先前在臻州最早遇到的梧家子弟，名叫梧清瞳。
　　令夷三人进入夫妻两个和当初的大丫，如今的梧清盈的住处，气氛并不能算热烈。
　　令夷和葳蕤虽然先前跟他们见过，可毕竟不是这对夫妻最熟悉的周潋，便是寒暄也没有多少话好说。
　　尤其是……
　　这对夫妻并非常人，很快察觉到了令夷和葳蕤，跟上一次前来时的不同。心中有所思量的夫妻两个对视一眼，那姓穆的妻子摸了摸还没感觉出异样的梧清盈的脑袋，给了她几个铜板让她出去找邻居家的孩子玩，买些糖吃。
　　小姑娘拿了钱，看了看自己的外祖父外祖母，又看了看另一边的“客人”，微微抿了抿嘴，却还是乖巧地点了头，很快推门出去了。
　　瑶妆却是注意到，小姑娘并未走远，出了门之后就站在大门外的角落里。
　　瑶妆挑了挑眉，在令夷动作之前，先一步挥手布下一个简单的隔音结界，将这个不大的小院圈了起来，保证结界之外的人不会听到结界之内交谈的动静。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这道极快闪过浅浅的光，普通人的肉眼很难捕捉到的结界，正好将躲在大门之外角落里的小姑娘，也圈在了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