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夷》梓伊

117、剑舞

　　“你们先前提到的，乾州许家的许铭，不是与周潋和维清一起北上了么？”瑶妆道：“若你能信得过那个许铭，问他也许比问我更有用些。”
　　令夷闻言微微一笑。
　　瑶妆便挑了眉：“看来你已经问过了。”
　　令夷摇头：“只是才传讯给周潋帮忙询问，尚未得到什么答复，况且……”
　　“况且？”
　　“……乾州许家，跟臻州的梧家穆家，情况……毕竟不同。许铭基于许家的情形给我的答复，也未必真的能用在梧家和穆家身上。”
　　瑶妆一笑：“就与我说的一样？”
　　令夷道：“总是个参考。”
　　瑶妆点点头，听过也便算了，并没有太过关心。
　　倒是既然她们提到了……
　　“我还以为你会想要尽早跟……维清他们汇合的。”
　　先前的那个问题，令夷选了让周潋帮忙去问而不是等在几人汇合之后亲自去问，可以说是令夷心急想要尽快得到回复，却也可以说是她至少短期内并没有跟周潋他们汇合的打算。
　　他们几个先兵分两路，这是在出乾州北部的那片山谷前，几人就说好了的，分开顺着不同的线索去追查，进度也会更快些，而令夷想要追查的，千年前被四大仙门“迫害”过的修仙世家的事，也并不适合出身四大仙门的维清和周潋两人在场。
　　这一点，令夷自然不会觉得瑶妆忘记了。
　　前些时候令夷收到宁玥的传讯，乾华有变，事情与维清有关，甚至极可能是关乎维清的安危地。这件事瑶妆的确并没有知道全部，却也晓得维清身上怕是会出变故。在这种情况之下……
　　瑶妆这句话的意思是，她以为在维清那边安危可能有变的时候，令夷会心急两分地想要尽快跟对方汇合。
　　可令夷却并没有这样的打算。
　　令夷对着瑶妆摇了摇头：“如今我们所知极为有限，尤其是……有关维清的事，更是并没有能够有靠谱的头绪，在这般情况之下，便是想要防都不知道该如何防的。我便是与他们汇合了，呆在一处，所能做的也是极少。更何况，我是觉着，匆忙过去凑在一起，茫然应对，而落了调查根源真相的进度，反是得不偿失的。”
　　瑶妆：“……所以，你不是不想去，而是觉得不值得。”
　　“……可以这么说。”令夷并未反驳，反而干脆承认：“比起无用的陪伴，我更倾向……去做更多有用的，有可能真正能够解决问题的事。”
　　瑶妆：“你不会担心？”
　　令夷：“会，所以更要时刻提醒自己冷静，不能轻易乱了分寸，让这忧心担心，变成拖后腿的累赘。”
　　瑶妆沉默了一下，深深地看着令夷：“你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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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脱离家族？”
　　继续北上的路上，许铭听到周潋的问题，显得有些惊讶。
　　此时三人已到了北地，四周放眼望去，已并无高大的木植，多是荒原戈壁，山峰上行不远冰雪覆盖。这一路再往北去，就该是人迹罕至的冰原了。
　　北地苦寒，人烟稀少，一路行来已少见普通人的城镇村落，便是修仙者也并不算多了。
　　偌大的北境，少有小门派或是修仙世家，唯有四大仙门之一的苍玄，屹立北地，经年不倒。
　　比起西南边崇山峻岭中的乾华派，南边水乡泽国的凌岳，四大仙门之中的另两派也是如今实力最强的两派，苍玄和崇阳的门派驻地环境看上去要“差”上不少，一个于极北之地的冰原，一个于西北黄沙遍布的大漠。
　　因为如今苍玄崇阳两派的整体实力在乾华凌岳之上许多，九州修仙者之中一直有个说法，正是由于苍玄崇阳两派选择恶劣许多的门派驻地来锻炼门下弟子，才能让两派的弟子水平，修为扎实程度远胜于凌岳和乾华。
　　这个想法，之前，许铭也是有的。
　　北地壮阔，许铭也是第一次来，正在感慨之间，周潋过来与他闲聊之中问了个他意料之外的问题。
　　虽是意料之外，许铭怔了一下之后回答得却也挺快：
　　“像是我们乾州许家，虽然在九州之上名不见经传，但对族人的管辖却也称得上……嗯……严格。资质好的子弟自小就被悉心教养，集整个家族之力以最好的物资供养修行的同时，也必会好生教导，以感念家族生，养，教之恩，这样的人是不太可能脱离家族的。至于资质差些，甚至并无灵根可以修行的……的确有，但人数并不多，而这样的虽是在家族之中不会被额外照料给予更多的优待，但也不会脱离家族远离，就算不在族中宅邸居住，也会定居在许家所在的乾州楼城，留在许家的势力范围之内，时常与本家联系的。”
　　周潋道：“仍由许家本家庇护？”
　　许铭点头：“是啊，毕竟这九州……并不太平，魔气各地都有，魔物也越发多了起来，在此之外，还有妖兽，还有其他天灾……普通人的日子并不能过得多安稳。许家比不得四大仙门或是其他在九州之上还能有些名声的门派家族，却也能算一方稳固的势力了，寻常的争端困难，许家人可以解决，自然，这得是在许家的势力影响力能够够得着的范围之内，一旦走远了，就算真有什么事求到本家，许家怕也容易有心无力。”
　　周潋：“所以，在世家之中，其实越是不得修行的族人，越是不会远离家族，甚至反而会努力保持与本家的紧密联系，以保自身安稳。”
　　许铭：“这……我倒不敢把话说死，也许各家情况不同会有些差异吧。许家不修行的族人靠本家更近，也是因为许家本家是在楼城城镇之内与普通人混居的这等便利所致。其他世家多有远离普通人聚居之所的，那样的会如何……我就不太清楚了。”
　　周潋微微笑着刚要说什么，一直沉默听着两人对话的维清却突然开口：
　　“家族之中，会有什么任务或者差事，派给这样并不修行的普通族人，而让他们远离家族驻地么？”
　　维清的问题，倒是周潋没有想过的角度。
　　但此刻听了之后，细细想来，的确合理，也很有可能。
　　许铭眨了眨眼，仔细地回想了一番之后才轻轻摇了摇头：“就我所知，至少许家应该是没有这样的人的……不曾修行的普通人在九州大陆上生存不易，若无保护贸然离开家族庇护的势力范围，是很危险的事，他们不愿意冒险离开，家族也不会这么不近人情地让他们去贸然涉险。”
　　维清听了许铭的回答点了点头，微垂下眼，没有再说什么。
　　倒是许铭看了看维清，又看了看周潋，好奇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一时好奇。”周潋笑了笑，倒也并不隐瞒：“令夷她们去了别的地方，不知遇到了什么事突然想到这个，正巧你与我们在一起，就想着顺口问问看。”
　　这些天，不管是较为健谈的周潋还是相对寡言的维清，都已经是真心接纳许铭这个朋友了的，因而除了某些关键的问题，其他的事情上面对许铭都并不隐瞒。
　　许铭听后点了点头，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许铭与令夷的接触算得上是几人之中最少的，第一次在楼城的时候令夷和周潋维清三人大部分时间都在许家的记事阁，很少出来，许铭常常带着无事的葳蕤在楼城之内游玩闲逛，关系最是亲近，后来周潋和维清两人再次来到楼城，匆匆而来又要匆匆而去，许铭本着对朋友的关心主动与两人同行，又是不短时间的相处，很是拉近了距离。唯有令夷，前前后后这许多次相见，都没有多么深入的交流，比起另外的三人来，显得陌生一些。因而与令夷相关的问题，许铭总是觉得不太好去说去问。
　　这个话题说过之后，三人继续前行，引路的是得了他的友人指点过大致方位的许铭。
　　寻找生在北地的杜鹃花。
　　小半日的功夫之后，三人来到了一片半开的杜鹃花丛前。
　　稍显荒瘠的土地上，稀疏地开着一丛一丛的杜鹃，大部分是轻粉色的，在寒风之中有那么几分脆弱之感，并无周潋想象中，大红色杜鹃花海的张扬热烈。
　　在这片杜鹃花丛中，周潋并没有任何感觉，许铭见此便拿出他先前在友人的口述之下粗粗画下的地图，划掉了其中的一个标记，又仔细看了看，引着周潋和维清两人往东，去下一个生着杜鹃花的地方。
　　一个，两个，三个……
　　三人一路行，周潋一路摇头，直到已略有疲意的许铭引着两人来到了地图上圈出的第五个生着杜鹃花的地方。
　　那是个比第一处的杜鹃花还要稀疏些的地方，若非当初许铭追问得谨慎细致，许铭那位友人甚至不会提起这么个地方。
　　地表露出大片的岩石，砂石遍布，巨石碎石的附近少少得生着几丛只看起来便觉得破败的杜鹃，连花开都有种萎靡之感。
　　但这里的杜鹃，有十数朵大红色的。
　　而周潋，也在瞧见这里之后愣住了。
　　他的眼前一片模糊，仿佛隐约瞧见了……
　　生机勃勃的花海之中，大红色的杜鹃盛放，绽出北地的绝美之姿。
　　热烈，蓬勃。
　　而那大红色的花海里，好像有一个人。
　　是个年轻的女子，手持长剑，翩若游龙。
　　那是与大红的花海一样热烈而又美丽的剑舞。
　　她的剑并不带杀气，在花海之上滑过有一种别样的壮美。
　　一舞毕，剑锋遥指——
　　远远的，一片环抱围绕的山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