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夷》梓伊

115、宁炔

　　乾华派。
　　宁玥从凌岳回来已经有不少时候了。当初说是去为凌岳派举办仙门大会帮忙，实际上只是去替二长老探探当时正在凌岳派的维清，所以不等仙门大会正式召开，只是在仙门大会的准备大致完成之后，宁玥就带领部分乾华弟子回到了乾华派之内。
　　开始跟四长老通过宁玥的哥哥宁炔联系上，也正是从宁玥归来之后。
　　宁玥虽因为跟令夷的关系算是得了想多了解弟子情况几分的二长老的青眼，可到底联系并不是很紧密，宁玥谨慎，在四长老通过宁炔暗暗地跟宁玥偶尔有联系的时候就有意地压下了这个消息并没有让二长老知晓。
　　等替四长老向令夷传过了那个传给维清的口信之后，宁玥一直有的那种不安感觉攀升到了顶点。
　　她察觉到自己已经无意中卷入了一场惊天巨变的序幕之中。
　　不，也许，不是现在才卷入的。
　　她可能早就已经卷入其中了。
　　也许……从她决定站到令夷那边，剑走偏锋地选了令夷作为自己的“投资”开始……
　　宁玥其实并不如何害怕担心自己被卷入复杂局势之中，对于颇有野心的宁玥而言，这是危险，同样也可能是机会。
　　但是宁玥不愿意让自己的哥哥宁炔也卷入其中。
　　从小，兄妹两人之中做决定的多是妹妹宁玥而不是哥哥宁炔，大事小事多是宁玥做主，有时甚至根本没有去问宁炔的意见，可是宁炔从来没有半点的怨言，反而极为信任自己的妹妹宁玥，从未有过迟疑。
　　兄妹两人，没有背景实力也不够，在外门的时候是受过不少委屈和排挤的，即便有宁玥竭力周旋谋划仍旧免不了，而每到那样的时候，总是宁炔站出来，挡在自己的妹妹面前，试图挡住所有风雨。在被“教训”的时候，宁玥身上的伤永远不及宁炔的一半，因为宁炔即便在自身难保的时候也从来不放弃庇护妹妹。
　　宁炔这个哥哥在宁玥眼中心中的地位，是远超宁玥自己的。
　　宁玥能接受当时在外门认识的宁理，将他当成自己的朋友给予信任，扶持前行，根源也是当时在外门，宁炔险些被伤了性命的时候，是宁理站出来帮了忙，拼着自己也受伤不轻保下了宁炔这个救命之恩。
　　因此种种，在确认四长老身边并不是什么安稳无忧之处，反而很可能正是暗流涌动的危机中心之后，宁玥几乎急得稳不住心神。
　　她迫切地想要将宁炔摘出来。
　　就算会因此失去获得消息的最好渠道。
　　当初宁玥担心宁炔的心性不好应付内门弟子之中的勾心斗角，想办法为宁炔在四长老那里谋了差事，作为宁炔好友的宁理却是留在了宁玥这儿帮忙。
　　此时，宁理看着紧拧眉头，全没有平日里面对其他人那副平静模样的宁玥，也是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担心阿炔，一切都是为了他好，总想为他打算周全，务必安全稳妥，只是阿炔他，你也知道的，虽平时看着很好说话，但真要认准了什么，性子倔得跟驴一样，是拉不回来的。如今知道他竟也能起到这么大的作用帮到你，当然不肯轻易放弃的。”
　　宁玥握紧拳头：“哥哥能平安无事，就是帮我最大的忙了。”
　　宁理：“宁玥，阿炔他是你哥哥。”
　　宁玥：“……”
　　宁理叹了口气：“他原本就因为身为兄长却不足以替你遮风挡雨，这么多年来一直很有些自责，每每见你费心费力替他，替咱们几人谋划得艰难时，他虽嘴上不说，却都是记在心里了的。”
　　“……我……”
　　“他也想能做一个替妹妹撑起一片天的兄长的。”
　　“……”
　　宁理见宁玥低头沉默，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去一边帮忙整理桌上堆着的文书。
　　宁玥已经开始有了能帮助实权长老和核心弟子们处理一些杂物的能耐，尤其是在得了二长老的青眼之后。
　　屋中安静下来，只剩下了宁理整理文书时纸张摩擦的轻微声响。
　　过了不久，又有了动静。
　　却不是屋里的动静，而是屋子外面传来的。
　　宁炔来找宁玥。
　　宁炔向来是没有多少心机的，尤其是在宁玥和宁理面前，一贯直白，几乎是从不遮掩的。所以宁炔才进了屋，宁玥和宁理就察觉到了宁炔的不同。
　　他一下子卸去了本就不太真的笑意，脸上罕见地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宁炔也不啰嗦，见宁理朝他点头示意屋内是简单布过小型结界可以稍稍放心之后，开门见山：
　　“满乾华甚至四大仙门之内都说，二长老与四长老关系极好，二长老去探四长老的时候都是不让弟子侍奉在侧的，只他们两个单独说话，以前就算偶有添茶之事也都是玄庆在做……这几日……这几日我在做这些，在二长老来探四长老的时候格外注意了些，虽听见看见的不多，但……”
　　“哥！”宁玥听得心惊胆战，听到宁炔居然自己去顶玄庆的缺在二长老去找四长老的时候故意凑上前，瞪大了眼睛失态惊叫：“你疯了！四长老是什么修为，二长老又是什么修为！你一个才入内门的弟子有意上前，他们如何会注意不到！你知不知道被察觉了你是故意去偷听的会有多危险！你……”
　　宁玥已经弃了猜测推断，直言“危险”二字了。
　　就算如今还并没有弄清来龙去脉，不知二长老和四长老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什么样的恩怨瓜葛，可宁玥却很清楚这两人之中至少有一个，隐藏了天大的秘密，怕是极度危险！
　　而这个人选，宁玥更倾向去猜是乾华派内风评极好的维清的师父二长老，而非存在感不高众弟子了解不多的四长老。
　　宁炔这样大胆，万一被二长老察觉有异，不只是单纯的不用如何在意的一个普通奉茶弟子……
　　宁玥觉得自己根本不敢想。
　　宁炔虽也知自己行为有些鲁莽，只是先前那个口信传过已经几日了，他第一次不肯听妹妹的离开四长老身边，就是为了能将事情调查清楚，可几日下来一无所获，宁炔自己也是有些着急的。他虽谋划之上比不过宁玥，却不是真的憨傻，他隐约明白有些事查起来做起来宜早不宜迟，更何况……
　　宁炔总觉得，传过口信之后的四长老，状态似乎也有些变化。
　　四长老似乎也在急什么，像是有什么事情的时限快要到了，要赶紧动起来了一样。
　　在这种情况之下，有些事，到底还是不得不为了。
　　“我知道，我也很小心，二长老之前去探四长老的时候我也迎过两回，他把我当个普通弟子对待并未起疑，四长老之后……也没说什么。”虽然的确是没说什么，但是今日二长老离开之后，四长老却好像破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宁炔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
　　“那个……”宁理连忙出来在意见难得分歧一次的兄妹两人之间打起了圆场：“我们先说正事，阿炔，你方才没说完，你想说的是什么？”
　　宁炔又看了一眼脸色都被气红了的宁玥，有些心虚，但还是顺着宁理的问话说了下去：“以前没有多想，并不觉得什么，虽然偶尔也瞧见过，四长老对二长老并没有多热情，也只是以为四长老……多年重伤不愈，面对修为已更上一层楼的昔日好友难免心态不平。如今……换了个眼光再去看，总觉得二长老和四长老之间这人人称颂的情分，好像……假得很。”
　　“哦？”宁理问道：“四长老对二长老……就也罢了，二长老许多年来一直为了四长老到处奔波寻找灵药，这是四大仙门之中很多人都知道的事，难道也有假么？”
　　宁炔摇头：“这个……倒没有。二长老的确时常会带灵药，或者是珍稀药材炼制而出的丹药来探四长老，四长老也不是全都不用的，但……”
　　宁理：“但？”
　　宁炔抬手挠了挠头：“我觉得二长老的确关心四长老，但是这个关心跟我以前以为的不太一样，不是关心四长老的伤势。”
　　“……关心四长老，却不是关心伤势身体，那是关心什么？”
　　宁玥突然道：“四长老有没有说不该说的话，做不该做的事。”
　　宁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宁炔在顿了一顿之后，却是睁大眼睛一拍手：“对对对！我自己形容不出来，就是这种感觉！”
　　宁玥闭了闭眼，有些复杂地看向宁炔：“所以也许……不是关心，而是……”
　　宁理顿了顿，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监视？”
　　宁炔多少有些茫然：“那所以……二长老不是好人么？”
　　宁理看了宁玥一眼，微微摇头：“也未必吧……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贸然下定论，万一二长老四长老之间，是非之分并非我们所想，四长老才是恶的一方，二长老只是……只是……看管呢？”
　　宁玥没有说话。
　　宁理说得的确不是没有可能，但宁玥觉得不是那样。
　　回想起之前与二长老的几次接触，宁玥突然觉得背脊一寒。
　　又默了一会儿，宁玥看向宁炔：“……哥，你回去之后，也要当心。”
　　“嗯，你放心，我知道的，以后二长老再来我会注意，不要老是靠过去……”
　　宁玥却摇了头：“我不是说二长老。”
　　宁炔疑惑：“那……”
　　宁玥：“你发现的，大概是四长老有意让你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