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夷》梓伊

105、决定

　　“我传讯问了我师父。”周潋皱着眉头道：“自然，我有注意话不说明，没正经提到刘大师……不过我师父还是明白了的。”
　　木屋内，葳蕤左看看右看看，虽然一脑门子的问号，这时候却也乖巧地并不插口打断。
　　她看得出，一觉醒来，令夷维清和周潋三人的情绪似有那么点儿奇怪。
　　尤其是周潋，晃神了不知多少次了，连她想拉他去玩儿都没拉动。
　　令夷和维清也没有说话，静静地坐在一旁等着周潋的下文。
　　周潋也的确并未让他们久等：
　　“我师父当年也是因天资过人一入门便是入的内门的，没有多久也便能下山游历，机缘巧合遇到当年的刘大师便是在他第二次下山时候，八百五十余年前。而师父说……就算当年他修为不高见识也浅，可刘大师的状态太明显了，连他也看得出……大师已近油尽灯枯。刘大师自己也说，那应该就是他的最后几个月光景了。”
　　“……所以，就算刘大师八百余年前再归轮回，可陵伯……却是不足六百的寿元，他与刘大师应当的确并未见过。”
　　令夷拧着眉心总结道。
　　维清也道：“就算千余年前许家记事册上记下这片山谷内的前辈真的是刘大师，他口中的徒弟也不可能是陵伯。”
　　更不必说，他们没有任何证据或是线索，那许家记载下的赠了法器的前辈就是当时正身为凌岳派供奉长老的刘大师。
　　周潋也不觉得这个可能性大。
　　毕竟作为一派供奉，刘大师按理来说至少大半的时间都是应该呆在凌岳派之内的，而不是在外不仅另有凌岳派的人多半不知道的隐居之处，还甚至能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教导一个弟子。
　　至于认为刘大师的隐居之处不为凌岳派的人所知……这也算是三长老告诉周潋的，除了误创之下机缘巧合碰到了的三长老自己，凌岳派上下并没有任何人有刘大师的任何消息。
　　令夷皱着眉：“有没有可能……罢了。”
　　周潋看过来：“什么？”
　　令夷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方才也觉得不是很靠谱的猜测说了出来：“我是想，有没有可能……陵伯不是刘大师徒弟而是……徒孙？”
　　“这……”
　　令夷叹了口气摇头：“没什么，我知道的，太牵强了，也许是我想多了。”
　　周潋听过便点头放下了，倒是维清，还是看了令夷一眼。
　　令夷深吸一口气朝着周潋看过去：“但不管怎么说，刘大师有关之事我还是觉得兴许很关键。若真是如我们猜测那样，三长老口中那位刘大师的忘年交，一字记载也没有的凌岳女弟子就算不是当年大事的中心也关系甚深的话，与她交好的刘大师能从凌岳派全身而退，又……活了近两百年……”
　　令夷话没有说完，意思却很明白。
　　四大仙门大费周章，甚至以此为引演变成了对整个九州大陆其他小家族势力的一番清洗打压，所有与当年事相关的记载都没有留下，还有不少被牵连的人也都一个个“消失”，那么刘大师能脱身而出，必有他们不晓得的因由。
　　“凌岳前代掌门。”维清回想了片刻开口道：“三长老不是说，刘大师能顺利离开凌岳派归隐，是前代掌门之意？”
　　“前代掌门据说卸任而去是为悟道，离开凌岳之后再也没有过消息，也不知……他还在不在。”周潋沉吟片刻，叹了口气：“前代掌门我实在并不了解，只依稀记得以前从哪儿听说过，前代掌门俗家姓氏是‘顾’，这段日子我也着意试着去找有没有比较突出的顾姓世家……可惜全无收获。”
　　维清：“顾掌门……比如今凌岳的掌门师伯还要年长些，修为也更高些吧？”
　　“如今所知太少，也推测不出这位前代的顾掌门帮忙甚至说庇护刘大师的因由。”令夷道：“我们还是需要更多的消息和线索的。”
　　周潋点头：“跟瑶妆会合，药已收齐，配起来并不困难，我已制成了一份了，只等回许家。”
　　维清也道：“我们已在这儿耽搁了两日，恐不会再有什么线索，该告辞了。”
　　周潋：“明日便走吧，一会儿咱们先去寻瑶妆说一声，再去与陵伯告辞。”
　　令夷低垂着眼，默了一默，而后抬起头对着维清和周潋两人道：
　　“原本，瑶妆与我们会和后是要一道行动的，不过，先前我与瑶妆聊起的时候……她跟葳蕤虽都是妖族，但毕竟有些不同。瑶妆是不太会卷入人族势力中的，先前咱们去凌岳瑶妆便没有一道，我觉得乾州许家也许并没有四大仙门那样的忌讳，但也有点儿……”
　　周潋：“令夷是说，瑶妆不便往许家去？”
　　“我也只是随便一猜，然后……有个旁的想法。”令夷微微笑着：“这一回去许家，瑶妆和……我，便不与你们一道了。”
　　维清第一时间皱紧了眉头。
　　周潋也有些意外：“令夷你……”
　　“许家是个已经很明确的机会不假，但我倒觉得我们没必要把所有精力都放过去，你们两个便是足够了，而瑶妆与我，趁着这个时间也许能寻寻其他的方向，找找线索的。”
　　还没等维清和周潋两人再说什么，在屋里一直乖巧地并不打扰他们说话的葳蕤跳了起来，两三步就来到了令夷身边朝她怀里扑过来，看着令夷的大眼睛里是显而易见的委屈：“姐姐你只说瑶妆姐姐和你，怎么不带上我？”
　　令夷揉了揉葳蕤的发顶：“你不是很喜欢楼城，还没逛够么？再说我记得，离开之前你还跟许铭约好了回去再找他带你玩儿的。”
　　“可……可是姐姐不去！那我也不去！”
　　“……你答应人家了的。”
　　“我不管，我不要跟姐姐分开！”
　　“葳蕤……”
　　“姐姐。”小丫头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起来，还泛出了一些氤氲的水意：“姐姐，你不要我了么？”
　　令夷叹了口气，伸出手揽着扑在自己怀里委屈地就要哭出来的小姑娘，略有点儿无奈地笑着安慰道：“姐姐怎么会不要你呢？姐姐是怕你无聊，又见你先前在楼城玩儿得好……再说了，咱们也只是一时分开，各自收集消息线索，很快会再会和到一处的，分别并不久。”
　　葳蕤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晃了，听了令夷的话也并没有收回去，而是一头扎到了令夷怀里深埋着不肯抬起来，声音也变得有些闷闷地：“我不要，我不要跟姐姐分开，时间不久也不行！”
　　令夷低垂着眼，心中叹息。
　　她的确很喜欢，也很欣慰与葳蕤的亲近，真真切切将这个妖族的小丫头当做她早很多年前就不再奢望会拥有的亲人。可越是这样，她越是不能不为她打算，不去想以后。
　　她不可能一直陪着她。
　　她们总是要分别的。
　　若葳蕤始终像现在这样，连短暂的一定会再见的分别都不愿意接受，那么将来……到底能不能坦然接受天人永隔的分别呢？
　　看来，她的这次试探，结果并不尽如人意，反倒多添忧虑。
　　“姐姐……”见令夷不说话，葳蕤吸了吸鼻子更觉得委屈了。
　　令夷叹了口气，低下头轻声道：“你答应人家许铭了的。”
　　“就……我下次一定好好与他道歉。”
　　“……我记得离开楼城之前，许铭还说城东那家你一直没吃上的花酿点心，他已经留心了等你回去一定能吃到，你不馋了？”
　　还埋在令夷怀里的葳蕤撇撇嘴：“那点心怎么能有姐姐重要？”
　　“……好，那我就带上你，跟瑶妆一起。”
　　葳蕤猛地从令夷怀里抬起头，眼眶虽然仍是红红的，脸上却已经挂上了大大的笑意：“真的？好呀好呀！我跟姐姐一起走！”
　　一旁一直没插嘴的周潋这时候装模作样地感叹了一句：“哎，真是让人伤心啊，小葳蕤就这么嫌弃跟你周潋哥哥和维清哥哥一起？”
　　葳蕤转过头朝着周潋快速地做了个鬼脸，又很快地将头转回来，微仰着朝令夷露出又欣喜又乖巧的笑容。
　　令夷虽仍是看不清的，却也能够清楚地感受到怀里小丫头的快乐之意。
　　“不过……既是与姐姐一起，又难得跟瑶妆一路，这回你的修行我可要看得更紧一些了，瑶妆若愿意指导，定比我强上百倍。”
　　令夷觉得瑶妆不会拒绝。
　　而同时，身为妖族的瑶妆可比令夷这个并不太懂妖族妖力运转和增加的人族修仙者，在葳蕤的修行上更有发言权。
　　倒是葳蕤，怔愣之后一下子就苦了脸。
　　因为扑在令夷怀里而环绕在令夷身后的手忍不住动了一动，右手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左手的手腕之处。
　　令夷伸出一个手指戳了一下葳蕤的脑门：“你啊，机会难得，可不许偷懒，明白么？”
　　“哦……”
　　葳蕤低下头，咬了咬嘴唇。
　　有些无措，而又仿佛带上一点的焦躁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