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贼》冷千言

25、025

　　见柒柒神色异常，玄泠震犹豫着，不知要不要阻止，忽然又听柒柒冷冷地唤了一声：“李二。”

　　她停下了手中的扫帚，一字一字，用着稚嫩的嗓音说着可怕的事实：“两年前的除夕，就是他把我推进了湖里，妄图谋害我性命。”

　　玄泠震心里顿时一蒙。

　　谋害性命？！他怎么敢！！

　　李二见太子非但不阻止柒柒的暴行，还杀气腾腾地瞪来，顿时慌乱如麻！

　　小家伙一直没提过此事，他还以为他根本不知道是谁做的，也就没认真“灭口”，想留着他一条贱命，好继续在他身上找乐子。可没想到，这小兔崽子竟能一直隐忍不发，等着秋后算账！

　　早知当初，就该杀了他！

　　顿了顿后，李二又急忙矢口否认：“小的没有！七殿下，口说无凭！”

　　“你放心，没有证据的事，我不会说出来。”柒柒语气冰冷，态度却很坚定，“你推我下湖时想必是过于慌张，竟没察觉周围还有他人！”

　　“他……他人？不，不可能……”李二话没说完已意识到不对，急忙闭了口，可太子和李总管的脸色已是一片乌黑。

　　柒柒又将扫帚转向了另一个太监，敲打着他的脑袋：“小陆子，一年前，你手里缺钱，便私下贪走翠湖观的月钱，这笔账都在冷宫账册上记着呢，大可比对下当时落款的字迹。”

　　“小人……”那太监也浑身一颤，想辩却无言以对。

　　在场的太监们一个个噤若寒蝉，缩成了乌龟状。

　　“你，三年前七夕节，你故意将我推倒在墙角……”“你栽赃我偷内务所东西……”
　　柒柒一件件、一桩桩地数过来，其实她未必每一桩都留下了证据，只是每一件她都仿佛用刀子刻在了心上，记得仔细又具体，说起来自然底气十足，仿佛都发生在昨日。

　　太监们心虚，一时间都忘了反驳，倒像是默认了罪行，一个个抱头伏地，不敢吭声。

　　李公公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魂都快吓飞出来。

　　这群奴才好大的胆子，竟敢这般对待皇子！这已经不是以下犯上，简直是谋逆！谋逆！

　　李公公方才还有些惋惜同族，可现在，他恨不得将这个“同族”直接逐出族谱。

　　“啪”的一声，扫帚竿子终于经不住折腾，一分为二断裂开。

　　玄泠震上前拉住了柒柒，却见那冷傲的小脸上早就布满泪痕。

　　玄泠震心疼地掰开她的手指，那柔嫩的掌心留下了一道道血痕，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他的脸上顿时又覆了一层冰霜。

　　这么多年，她到底在这些人手里吃了多少苦！

　　内心受到了猛烈冲击，玄泠震捏紧了拳头，音调异常沉重，几乎咬牙切齿：“李公公，这等谋逆之徒，不可轻易放过！孤这就禀明父皇，定要仔细审问，给我玄氏皇族一个交代！”

　　“是……”李公公垂目应道，随即挥袖子指了指地上那群玩意儿，让手下将人都捆绑起来押走。

　　“殿下！他不是什么皇族，就是个杂种，是那疯婆子……”李二垂死挣扎，满口不敬之词，被人一把堵住了嘴，狠狠揍了两拳后拖了出去。剩下的太监们个个面如死灰，不敢再做抵抗，甚至有人跪地认罪，苦苦哀求。

　　李公公见此状况，不禁在心里唏嘘。

　　看这群太监的反应，怕是真做过那些缺德谋逆的事，可给太子寻得了机会。

　　待一顿严刑拷打下来，姜妃的人怕是全都要折在狱中！这可真是给戚皇后，给玉坤宫送了一份大礼啊！也不知这七皇子是单纯为了复仇，还是向皇后和太子送去投名状……

　　这般年纪的孩子，心思可能如此复杂？

　　李公公看向前面的柒柒，却见她护住了一个灰头土脸的年轻太监。

　　而那个太监，似乎是刚刚唯一一个没有被扫帚教训的。

　　“皇兄，小德子不是什么坏人，当年若非他出手相救，柒柒只怕就要溺死在湖里了……”柒柒又收起了方才的气势，整个人都变得柔软起来，眼睛像小鹿一样湿漉漉的，语气也充满了恳求，“能不能把他留在我身边？”

　　玄泠震看了一眼那个叫小德子的太监，一旁李公公心领神会，立即问道：“多大了？来宫里几年啦？除了冷宫还在什么地方待过？伺候过主子吗？”

　　小德子战战兢兢地回答：“回太子殿下、李总管，小的今年十八，入宫已经十年了，之前是方贵人宫里的，主子病逝后就被遣来冷宫了。”

　　“哦，十年，记得十年前流民入京，宫里确实收了一批孩子。方贵人是五年前走的……殿下，您看呢？”李总管替小德子补充解释了两句，让玄泠震稍稍放下了心。

　　是不是姜妃或别的宫里的人，回头让沈公公查一下他的底细就知道了。而且看小德子一副老实模样，也不像是个有心眼的，更何况他还是柒柒的救命恩人……

　　“既是你看上的人，又有何不可？孤让沈德发去内务府，把他调你身边来就是了。”玄泠震的心软了下来，声音也跟着变得柔和。

　　“多谢皇兄！”
　　“多谢太子殿下！多谢七皇子殿下！多谢李公公！”
　　小德子立即跪地叩拜，感激得涕泪交加。

　　“起来吧。”玄泠震免了小德子的礼，又接过下人找来的膏药，要亲自给柒柒抹上。

　　柒柒身子僵直了一下，随即又松懈了，老老实实、乖乖巧巧地摊开手掌。

　　斜阳之下，玄泠震的身影被拉长，渐渐将她的影子笼罩了进去。

　　柒柒看着一脸认真为她上药的太子，有些愧疚地垂下了头。

　　她利用了太子皇兄的善意，把他拖进了自己与姜妃一派的争斗。太子应当知道她不是什么纯善之辈了，可为什么还要待她这么好？

　　就因为年幼时的交情吗？可她为什么不记得了呢……

　　玄泠震给柒柒涂好药膏，又亲自将她护送到翠湖观。

　　得知皇上终于想起了小主子，碧桃十分欣喜，二话不说打包收拾起东西。

　　可主仆俩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放眼看去，家徒四壁，整个翠湖观就没几件值钱的家什，收拾出来也就两个小包裹，装些换洗衣物。

　　玄泠震站在门口，不敢想象柒柒竟是在这么破落的屋子里长大。那破了洞的纸窗冬天可能为她抵挡严寒？瓦片稀疏的屋顶可能经得住夏季的倾盆大雨？

　　见她们的行头这么寒酸，他又不免心疼了一把，立即派人前一步往东宫去，让沈公公给柒柒好好收拾一间厢房，并添置各种用品、玩意儿和物件，规格务必“符合身份”。

　　此时，宋枫晗正躺在床上看着杂书。

　　早些年他便借着机会陆陆续续送了不少人入宫，只要他想打听，各宫各院的消息没有能逃得过他耳目的。

　　冷宫里发生的事，自然也早已有人偷偷给他报过了信。

　　得知柒柒拉着太子去内务所狐假虎威了一把，宋枫晗的心一直往下沉，渐渐沉入深渊。

　　多么熟悉的手段啊！那就是她惯用的伎俩，借用他人之力达到自己的目的，铲除异己。

　　果然，她与他一样，是重生回来的，却在他面前装得无辜可怜，背地利用着他和太子。

　　而玄泠震也还是和前世一样傻！

　　他明明已经有意阻挠他们兄妹相认了，可玄泠震那小子偏偏飞蛾扑火一般往她身边凑，任凭她利用。这么轻易信人，岂不是又要像前世那样，被她利用至死，最后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无论是玄泠震，还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