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贼》冷千言

23、023

　　“好啊，拿活人当靶子？这就是你身为皇子的素养？”孝仁帝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气得直冷笑。

　　此时他回过味儿来了，方才五皇子在自己面前装得可怜，原来都是在搬弄是非，颠倒黑白。

　　更没想到，五皇子平日装乖卖巧，私底下竟然如此残暴不仁，草菅人命！

　　不愧是姜妃教养出来的，母子俩一个德行！

　　孝仁帝对姜妃母子的感官，由此直线而下。

　　“父皇，你莫要听他信口雌黄，儿臣……”五皇子急忙抱住了孝仁帝的大腿，这时才想起母妃的教导，顿时痛哭流涕，“儿臣知错了，父皇……”

　　“五皇子性情残虐，私自动刑，伤及淮南王世子，”孝仁帝不为所动，冷冷地下了旨，“罚鞭刑二十，禁足半年！”

　　五皇子闻言吓得浑身发抖，他从小到大，从未受过这么重的责罚，鞭刑二十，还不得叫他屁股开花？更何况，眼下他正处于急待立功，以争封王立府的紧要关头，禁足半年岂不是什么都做不成了？

　　他哭嚷着“父皇开恩”，想再博取孝仁帝的一丝怜悯，却被李公公客客气气送出了门。

　　柒柒看着他被拉走，心里稍稍舒了一口气，却见孝仁帝走到了面前，顿时又抖如筛糠。

　　“至于你……”孝仁帝本想点破她借刀杀人的那点小心机，教训教训这个敢在他面前耍小聪明的小东西，可见她那副瑟缩的样子，他便没了耐心。

　　他转而瞥了一眼同样跪在台下，却身姿笔挺、一脸正直模样的太子，终是叹了一口气：“罢了，以后这孩子便过继到皇后名下来教养吧，让皇后好好教导教导！”

　　玄泠震大喜，急忙领着柒柒叩谢隆恩。

　　孝仁帝又思索了片刻，便把刚刚从姜妃手里摘下来的差事，还给了戚皇后。

　　这让玄泠震更为意外了。

　　他本只是迫不得已暴露了柒柒的皇子身份，没想到还能为母后出一口恶气，夺回了原本属于母后的权力。

　　柒柒真是他的小福星啊！

　　“你且听好，从今日起，你便是朕的……嗯，他排老几？”孝仁帝忽然问道，李公公急忙比划一个“七”，孝仁帝这才接着说，“嗯，是朕的七皇子。许答应可有给你取名？”

　　柒柒先是一愣，又急忙摇头：“不曾给小的取过大名，只取过乳名柒柒，说是底下有个木的柒。”

　　她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是被皇帝老爹承认了皇子身份，颇有几分惊喜。

　　只是惯用的自我称呼一时半会儿改起来还不太容易，就像她这么多年养成的一身奴气，似是早已融入血骨……

　　“柒柒？许氏怕是早就替你算好了排名，呵……”孝仁帝不屑地冷笑了一声，逐在纸面上写下了三个字，“也罢，从今起，你便叫玄泠柒吧。”

　　他将自己所赐的名字交给李公公，李公公微笑着接过，怜悯地看了柒柒一眼。

　　圣上膝下，除了柒柒外，共有八子，早就把乾坤八字给瓜分了。排行倒是可以让七皇子八皇子让一让，但名字一旦定下，绝不好再让出来给别人。

　　所以玄泠柒这个名字，注定成为现有的皇子中最特别的，也是取得最随便的。

　　柒柒叩谢了皇恩，与玄泠震一道退出了御书房。

　　待两人出去，孝仁帝又忽然幽幽开口，问李公公：
　　“你看那孩子像朕吗？”

　　“奴婢瞧着挺像。”李公公微微一笑，“陛下若是不放心，便让殿下去太庙行个‘玄礼’？”

　　“可这孩子生母不过是个丫鬟，引发的动静必然不会太大，为他费那等功夫，国师说不定要以此大做文章……”孝仁帝想了想，叹了一口气，“像朕便好，‘玄礼’便免了罢。”

　　“是……”李公公躬身应道，目光投向了窗外的一片葱茏。

　　绿树茂密，落下斑驳树影，遮蔽烈日带来的炎热。

　　柒柒随玄泠震，正沿着绿荫小道，走向乾彧宫的宫门。

　　一路清风徐徐，蝉鸣阵阵，两人都沉默不语，小道上显得几分幽静。

　　忽然，前方传来一声无比凄厉的惨叫，像冷宫上盘旋的乌啼。

　　柒柒心头一紧，抬眼望去。

　　宫门口，一棵粗树干上，绑着那个不可一世的五皇子。

　　他赤着上身，嗷嗷叫唤，后背被抽打出了一条条红痕，看着就疼。

　　可是比起宋枫晗后背那一条可怕的伤口，他这点伤，连皮都没破，又算得上什么？

　　柒柒冷冷地看着，目光略带着一丝恶毒，盼望着那落下的皮鞭更重一些，能一发叫人皮开肉绽才好！

　　正想着，五皇子也转过头，冷不丁地与柒柒对上了眼。

　　他双眼通红，满怀着怨恨，似要扑过来咬断她的脖子！

　　柒柒急忙收回了目光，快步跟上了玄泠震的步伐，心有余悸。

　　她刚刚得到这“七皇子”名分，本该老老实实，不该到处惹事树敌的，但她与姜妃、五皇子的仇早就结下，他们必然不会轻易放过她，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柒柒。”
　　出了乾彧宫，玄泠震见小家伙一直低着头，似有满腹心事，便唤了一声。

　　“在，殿下。”柒柒下意识地回应。

　　“你唤我什么？”玄泠震被她这一声“殿下”刺得直皱眉，柒柒这才反应过来，又急忙弱弱地唤了一声“皇兄”。

　　习惯果真不好改……

　　“柒柒，这些年孤一直想着你，想去冷宫找你，但是……”玄泠震叹了一口气道。

　　冷宫一直属于姜妃的管辖。那时候戚皇后怕他会遭遇什么不测，就不许他再出玉坤宫。玄泠震本想托人打听柒柒的消息，怎奈姜妃太精明，他很难插手。

　　解释完原委，玄泠震低头，却见柒柒睁大了双眼，疑惑地看着他：“殿……皇兄知道我？”

　　“柒柒，你莫不是忘了，小时候你我曾在一起玩儿过，那时候你唤我‘震哥哥’啊。”玄泠震惊讶，极力解释，可无论他说什么，柒柒看起来似乎一点印象都没有，满脸茫然与狐疑。

　　好像在她的记忆里，就不曾出现过这位“震哥哥”。

　　她努力去回忆，可一旦认真去想，脑袋里就像是有一根针在搅着她的脑仁，让她头痛欲裂，脸也瞬间失了血色。

　　“柒柒？你怎么了？是不是之前的伤还未痊愈……”玄泠震见她忽然脸色苍白，急忙问道。

　　“皇兄，我无碍的。”柒柒缓了缓，脑中的痛楚渐渐消退。

　　她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只好老老实实承认：“但我真不记得了……”

　　“无碍就好，记不起来也无妨。”玄泠震心里虽有些失落，但也庆幸，不管如何，人总算是平平安安地站在自己面前了。

　　“柒柒，你要记住，从今日起你就是堂堂七皇子，是父皇的子嗣，是孤的手足！”玄泠震向前缓缓踱步，一边郑重交代，“宫里没有谁能欺辱你，你也用不着看任何人的眼色，除了父皇母后和太后，你无须给任何人行跪礼……柒柒，你大可堂堂正正做回自己。”

　　“哦……”柒柒低声应道，心里却不以为然。

　　堂堂正正做回自己？她的“自己”可没那么好做，藏不好是要被砍头的！

　　“皇兄……”想到这里，柒柒忽然抬头望着太子，弱弱地问道，“可是宫里还有很多人看不起我，敢欺我、辱我，我当如何？”

　　“放心，真有这不怕死的，孤自然会送他们一程！”玄泠震狭长的凤眸里流露出一丝果决，说罢，又补充了一句，“哪怕是皇亲国戚！”

　　“多谢皇兄……”柒柒垂眸，想了想，又转而问道，“那陛下……父皇的圣旨何时能传到冷宫？”

　　“圣旨还需拟定，但父皇已经派人传了口谕，想来这会儿已经在路上了。”玄泠震说完，忍不住好奇地反问，“你欲如何？”

　　就看柒柒又抬起头来，漂亮的眼睛闪闪发亮：“皇兄，可否随我去一趟冷宫？”

　　“去冷宫？”玄泠震疑惑，“做甚？”

　　柒柒抿了抿嘴唇，轻声回答：“柒柒有些东西落在冷宫，不得不去拿回来……”

　　她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冷冷的杀意。

　　那些东西，也是该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