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仙》岁岁后

30、宛城行（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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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珠许下了三个愿望。

　　宛城中这个写婚书定姻缘的善良的妖，真的如方才女子所说的那般灵验吗？姻缘仙应该也很矛盾吧，若姻缘仙实现了第二个愿望，那第三个愿望，就不可能再成真了。

　　离珠站起来，甩掉神识中的杂念，按着杨同羽的安排，他们需在宛城等上三天。

　　她回到院子，先轻手轻脚的挪到了大师兄住处的窗外，从缝隙中偷偷看向屋内，大师兄正在屋中闭眸静思。

　　曾经这个时候，她多半会奏琴，驱赶大师兄神识海中梦魇。离开琼玉宗后，大师兄的伤没有犯过，或许以后也不会再犯。离珠摸了摸发上的簪子，想起驭妖琴不能现于人前。

　　她有些怀念不久前和大师兄在天机泉眼琴箫相伴的日子。

　　正晃神时，杨小昭忽的拍了她后肩，“小师姐，你在这里作甚？怎不进去……嗯，咱们不是住西屋吗？”

　　一墙之隔，之间有个月亮门将东西院联通，女子住在墙西边，男子住在墙东边。

　　离珠忙跟着杨小昭躲到了墙边。好在大师兄未动，似乎没有察觉窗外有人。神识海入定时，只要没有性命危险，周遭一切吵闹都打扰不到他。

　　杨小昭以为离珠忘记走错，拉着离珠往西边走，“小师姐，快来看，我刚刚抓到一个好玩的东西。”

　　难过的事，来得快去的也快，少女很快从姻缘仙悲伤的结局中走了出来，带着离珠来到院最西边角落。

　　离珠抬头，见那角落又高又粗的绿树树杈上，挂着的一只肥猫。

　　肥猫一身金黄色的短毛，柔顺丝滑，一尘不染，多半是有主人的。它显然是刚被挂上树，张牙舞爪却挣脱不开拴在脖颈上的绳子。

　　“我还从没见过这么肥的猫，它是怎么吃得这么胖的？”杨小昭将猫从树上放下来，抱在怀里，使劲儿揉着肥猫圆圆的脑袋。

　　肥猫显然不愿被她抱着，不断的躲闪，奈何四只小短腿力气太小，刚跳出去，杨小昭轻轻一拽尾巴，就被带了回来。

　　“放开我，再不放开，我可要咬人了！”

　　“谁在说话？”杨小昭直觉这男子的声音，是从她怀中传来的，下意识的松开了手。

　　肥猫圆滚滚的身子，费力的纵身一跃，跳到了一边的水井旁，小短腿努力的扒拉套在脖子上的绳子。

　　“它……它……它……”杨小昭拽拽离珠，“猫……猫会说话，这只猫刚才说话了！”

　　离珠一紧，她也听见猫在说话，手上捏出个仙诀，将她和杨小昭带出三丈远。

　　背后的身影，轻闪而过，立在两个女子身前。

　　“大师兄？”离珠刚才还见怀岁挽在修炼，难道她们方才动静太大，扰到了大师兄？

　　“别怕，”怀岁挽道，“它是个猫妖，修为很低，伤不了人的。”

　　怀岁挽知道离珠在窗外，装作浑然不觉而已。他不小心听到了离珠的愿望，尚未想明白其中道理。

　　道侣意味着什么，他自和鹿致结下道侣之约时，师父就告诉过他，道侣是身为未来临江宗掌门的责任，是临江琼玉两大宗门之间的强强联合。

　　鹿致大概……也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虽从未与师父和鹿致提及，但他并不同师父所想。

　　不仅为宗门利益，不仅为在修炼时彼此帮助，仙宗道侣，就如人间夫妻，心意相通，不离不弃，危难时相互扶持，成功时分享欢喜。

　　仙宗弟子虽以修炼和除妖为业，但也不可能斩断所有的七情六欲，三千年七宗历史上，也有无数修士与道侣，身心俱合，诞下后人。

　　离珠求的，是姻缘仙。

　　离珠是何时生出这种想法的？

　　怀岁挽想着想着，忽然就察觉熟悉的仙气，离珠似乎用了仙术。

　　一墙之隔，他闪身而至，原来是一只刚刚凝丹，尚未化形的猫妖。

　　“猫妖？”杨小昭出身天师府，听爷爷和叔伯讲过无数妖的故事，“可猫妖是人身，只有猫的耳朵藏不住，才会露在头发外面，不是这个样子。”

　　“它尚未学会化形，”怀岁挽知这小妖没有什么危险，还什么妖术都不会用，大概除了会说两句人话，和家里养的猫没什么区别。

　　刚修成妖丹不久的小猫妖，一直被当做普通的猫来养着，因着修为太低，妖气微弱，离珠近在咫尺，却没有察觉出。

　　若非它突然开口说话，离珠也把它当成一直家养的肥猫。

　　她心中忐忑，神识海中回荡着方才向姻缘仙的愿望。

　　传说中有狐妖，还被当做仙来拜，眼前又有一只猫妖。

　　可能宛城地处偏僻，少有人来人往，这猫妖又未曾惹过事伤过人，化妆一只好吃懒做的肥猫，所以一直没有被天师府发现。

　　天师府三小姐不敢用手碰了，可肥猫太可爱了，她好想撸，于是捡了一根毛草，小心翼翼的走过去，伸向肥猫的脑袋。

　　肥猫刚把脖子上被这无知少女拴上的破绳子解开，一只毛草，挠的他脖子痒痒，短小的猫爪，精准的拍掉了毛草上的穗穗。

　　这都是些什么人？

　　他正趴在井边晒太阳呢，一时不察，被这少女偷袭，挂上了树。

　　虽然很气愤，但此时天师府的人还在宛城，他不好发作。再说少女没有恶意，单纯把他当做了一只猫。但肥猫对杨小昭一个凡人没什么兴趣，它的眼睛不太好使，看什么都是朦朦胧胧的。

　　只见肥猫迅速迈开了它的四条小短腿，绕过杨小昭，往离珠脚前凑了凑，边闻边自言自语，“不该呀，怎么会这么弱？”

　　又跑到了怀岁挽的脚边，忽的圆溜溜的眼珠精光透亮，喵喵点头，边点头边爬上了怀岁挽的靴子，伸出胖胖的小肥爪，抱住了怀岁挽的小腿。

　　“它，它竟然想让你抱！”杨小昭气鼓鼓的，明明是个公猫，怎么还缠着临江宗的师兄，却不喜她一个姑娘抱。

　　“……”怀岁挽哭笑不得，这是个妖啊。

　　一只猫妖，竟然会主动亲近他一个七宗修士？不要命了吗？

　　见怀岁挽无动于衷，杨小昭耐心的招呼，“喵喵，过来，我给你吃小鱼干。”

　　肥猫高傲的无视了杨小昭，转头就蹬着水汪汪委屈的猫眼，紧紧抱着怀岁挽的小腿不撒爪。

　　求抱抱的眼神。

　　怀岁挽对妖的容忍，也只能做到装看不见的程度，他毕竟出身正统仙门，知妖也善恶有别，却难以对妖族亲近。

　　这个世上，唯有离珠不同，父族母族并非她自己能选择的，且离珠心地善良，是他的同门亲师妹，他理所应当帮助她保护她。纵然半身妖血，可他从不在意，也从不认为离珠是妖族。

　　再这般下去，猫妖多半会成为大师兄剑下亡魂。离珠蹲下，将黏在大师兄腿上的肥猫抱了起来。

　　肥猫起初十分抗拒，挣扎着要扑向怀岁挽一边。直到离珠吓唬它，“再乱动，就把你交给天师府。”

　　“啥？”猫妖不动了，好像对离珠的话很疑惑，瞬间化作了乖巧听话的小猫咪，往离珠怀里蹭了蹭，还小声似抱怨一般，“天师府……你还好意思提天师府……你以为他们能处理的了你留下的烂摊子……你要是再不回来，地极就真的乱套了。”

　　地极？只离珠一人听见猫妖说话，她完全不明白猫妖是什么意思。

　　肥猫抬抬眼皮，再没答话。

　　杨小昭已经伸手，把它从离珠怀里接过去了。

　　“我就是天师府的三小姐，肥猫，你只要乖乖听话，我是不会让你被他们捉回去杀掉的，”杨小昭给猫顺着猫，越撸越上瘾，想这么可爱的小妖，她才舍不得杀，“我现在在琼玉宗修炼，你跟我回去，我养着你好不好？我每天都给你吃新鲜的小鱼干。”

　　“十有八九，晴越掌门不会允许，”离珠好意提醒，琼玉宗可是刚发现了一只赤火妖，转眼又多了个猫妖？“再说，这猫妖应该有主人。”

　　“这也不许，那也不许，”杨小昭嘟着嘴，她怎么这么倒霉被流仙牌选中啊，“可我很喜欢这只小猫，我可以给这家主人很多银子，买下这只猫。阿肥，你家在哪里啊？”

　　肥猫被撸的难受，谁说猫都喜欢吃小鱼干的？然而更震惊的是他被取了个名字，“阿，阿肥？”

　　“阿胖？阿圆？旺财？”杨小昭左思右想，“还是叫阿肥好听些。”

　　阿肥个鸟！

　　肥猫挣扎的跳出了杨小昭的怀抱，嗖嗖的爬上了树，借着树杈十分灵巧的跳过了院墙，一溜烟的跑没了影。

　　“它不喜欢这个名字吗？我觉得阿肥挺好听的，说不定，是害羞。”杨小昭没追上，但想找它不难，它是妖族，定然有妖族的气息，小师姐和大师兄可都是仙宗的内门弟子，找一只妖还不容易吗？

　　此事不急，反正她们得先找鹿致师姐，等正事了解，再去寻阿肥。

　　转身，离珠和怀岁挽已经各自回去。

　　天色渐黑，宛城的街市上，逐渐热闹了起来。

　　说好要一起去逛夜市，杨小昭兴高采烈的推开离珠的门，发现离珠人不在。她穿过月亮门，见离珠抱着肥猫，阿肥正安静的趴在离珠的怀中。

　　“阿肥怎么在？”

　　“它一直在，”怀岁挽无奈，这猫妖压根没跑，他回屋刚坐定，猫妖就回来了，一直在他的屋门口趴着。

　　杨小昭想抱，肥猫又灵巧的跳到树上翻墙逃走。

　　“阿肥很讨厌我吗？”杨小昭有些沮丧，不过想起夜市有许多好玩的好吃的，立刻忘了所有不愉快的事，“走走走，去逛夜市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