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仙》岁岁后

17、驭妖竖琴（二）

　　17、驭妖竖琴（二）

　　大师兄的后遗症，离珠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等着晴越掌门翻找古书，她纵使心急也白急。听琼玉宗回来的弟子说，流仙局圆满成功，琼玉宗依旧是收获外门弟子最多的宗门，临江宗据说只收到了一个。

　　银彧倒是许久没来天机泉烦她。

　　不止银彧失踪，连鹿致师姐也不再来。

　　离珠学法术时，多半是照葫芦画瓢，靠着天分顿悟，遇上难以攻克的，就封闭五感，躲在神识海中冥想。

　　这些日子，有大师兄教她，她不懂的地方都会细细演示讲明，她许久没有入神识海中冥想了。

　　离珠在神识海中漫无目的的走着。

　　她的神识海，空茫一片，无比安静。修仙界无人知神识海的尽头在哪里，初入仙门的弟子，就会被告知，神识海是虚空之海，浩渺无边，修仙凝丹之前必开启。

　　自她开了神识海，神识海便是如此模样，只有在突破破境界时，才会出现指引。时而是字，时而是画，甚至有时候只有几个光点，都是一闪即逝的。若能理解其意，境界飞升，若不能，则只能等下一次的指引。

　　如今大师兄的神识海，梦魇不断，断不会是突破境界的指引了，可那又是什么呢？若能知道，或许就有办法将它们除尽，大师兄也就不会受之所困了。

　　她的妖气，似乎有些混乱。

　　“谁？”离珠警觉，竟有人趁她冥想之际，潜入了她的神识海。

　　此人修为，高于她甚多，悄无声息的突破了她神识海的禁制。她心丹未能觉察，但天生的妖丹却察觉出来。

　　是谁？

　　青袍人缓缓走出阴影，红发垂地，露出一双浅灰的眸瞳。

　　“赤火……妖……”

　　琼玉宗中的赤火妖只有银彧一个，难道是银彧变成陌生人的模样拿她取乐？可银彧的发色不是因为妖奴契约的关系，变成了人族的黑色吗？且此人年岁，该比银彧年长不少。

　　离珠紧盯着青袍人，“你是谁？”

　　“离珠小友，已认不出吾了吗？”青袍人淡淡道，“吾名，段笙。”

　　“妖王！”离珠惊的连连退后，“你说你是妖王段笙？”

　　她那日在无尽树底，未曾见封印之中妖王段笙的真容。过去多日，她也早忘了段笙的声音。

　　段笙告知她母亲的木簪，是母亲的本命法宝，能帮她寻回记忆。她找到了木簪，还想着以后有机缘，能再进去乌云之地，寻妖王一问究竟。

　　如今，她人还在琼玉宗，妖王竟然入了她的神识海。

　　“你不是被封印在无尽树底，又怎么入得了我的神识海？”离珠怕是无尽封印有异，若是如此，必须立刻告诉大师兄和晴越师叔。

　　“尔入乌云之地时，吾在尔神识海中，种下了相思绕，这是一种上古的咒术，为探查之用，与人无害，”妖王道，“吾虽在封印之中，却可借相思绕，窥得尔神识海一二，尔之所见，只是吾神识之影，并非吾本神识。”

　　离珠回来之后的所思所想，岂不是都被妖王窥了去，顿时羞愤难当，“你快给我解了！”

　　“相思绕只存百日，百日后自然会解开，”妖王道，“吾也只是想借尔眼睛，看看如今的仙门七宗，变成了什么模样。”

　　离珠小声抱怨，“你在封印里，又出不来，就算知道仙门七宗如今的模样，又有什么用 ？”

　　“自然有用，”段笙仿佛透过无边无际的神识海，看到百年前那汹涌澎湃的仙妖大战。他与族人于无尽树底不见天日，百年过去，仙门七宗落魄的让他简直无法直视。

　　什么流仙局，什么外门弟子，一群上不得台面的凡人，也配为七宗弟子，好好的妖奴契约竟然说废止就废止，简直是笑话。

　　“你何时能走？”离珠数着百日，也就这几天了。

　　段笙收回思绪，他还有正事要说，“尔之苦恼，吾可略尽绵力。”

　　他完全可以不现身，若非主动，离珠根本发现不了他。

　　现身于此，是为了告诉离珠，她最想知道的答案。

　　离珠这些日子苦恼的事，只有一件，就是大师兄的伤，妖王难道有办法？

　　“驭妖琴，可荡清他神识海中的纠缠不尽的妖兽神魂，”段笙道。

　　原来大师兄神识海中的梦魇，是妖兽的神魂，离珠忙问，“驭妖琴在哪？”

　　驭妖琴，她从没听过。

　　但若唯有此物能治好大师兄，她一定要找到。

　　妖王既说得出，便定知道这宝物在何处。

　　段笙好笑，离珠当真什么也不知道，“好笑！尔问吾驭妖琴在何处？它就在尔身上。”

　　“不可能，”离珠身上除了一把悬天光剑，什么仙宝也没有，她小院摆设中，也没有琴，“我没见过什么驭妖琴。”

　　段笙一指离珠，“尔不是已经找到木簪了？”

　　离珠点头，“木簪是找到了，这还想再有机缘，去寻你问如何找回记忆。可那和驭妖琴有什么关系？”

　　“驭妖琴，是三千年前，静昙先祖送给人皇则宣的定情之物，亦是人皇则宣所用之本命法宝，于历代赤火族中，赤火最为精纯的族人所继承，”段笙道，“其形为簪，为无尽木所制，唯有其主所用之时，才化为十八弦长琴，运丹而奏，其乐音可斩妖兽神魂。”

　　离珠难以置信，一根簪子能变成琴？她见过仙宝可变换大小，就像鹿致师姐的黄泉伞，平时就挂在腰间很小的一把，用时注入仙力就会变大，可她却没听说过仙宝能变换模样的，“我怎么才能把它变成琴？”

　　“吾非驭妖琴主，未曾见过驭妖琴化琴的模样，只知道它平时看起来，就是是一根普通的簪子，”段笙道，“既然尔之生母，将之传于尔，世上唯有尔，可将驭妖琴化形。”

　　“可我……”

　　“尔若想他神识海痊愈，唯有此道，”段笙既已知想知道的一切，不想再留在离珠的神识海中，虽有相思绕，但无尽结界加身，他的妖力消耗巨大，再耗下去，他也会承受不住，“此事，切勿让任何人知道，否则，尔的麻烦当无穷无尽，或有性命之忧。”

　　“你这就走了？”离珠见段笙的身影，越来越淡，就要消失。

　　离珠未做挽留，既然妖王不知道，她只能自己试着来。她脱出神识海，立刻拔下别再头顶的木簪子，将仙力注入进去。

　　就此别过，段笙露出的微笑。

　　不久，他们一定会再见面。

　　……

　　一连着几天，离珠都对着一只木簪子较劲，不断的注入仙力，可任凭注入的再多，木簪子纹丝不动，丝毫没有变作琴的意思。

　　离珠一度以为妖王诓她，根本不想让她治好大师兄。

　　可又想想，妖王若是不想，完全可以不告诉她簪子的用处，为何要白费口舌绕这么一个大圈子？

　　难道是她境界太低？修为不足？

　　可仙宝之所以存在，正是为了辅助仙门弟子，施展她们尚未所及境界的法术。就算最差的无为境界弟子，也能使用自如。七宗史书中记载，静昙先祖是最早研究制作出仙宝的人。最早的仙宝，是做给那些修为低微，或者不会法术的人族，在乱世中傍身保命用。

　　如今仙宝锻造，七宗中都有专修此道的长老。悬天光剑就是其一，仙门弟子人人有得。仙宝也不止武器，流仙牌也算，每次流仙局都会提前准备。仙门弟子手中的仙宝，有的是师门馈赠，有的是比试夺得，偶尔有在山林子里捡到的，更多的是花钱买的。

　　离珠又进神识海几次，找了许久，再也没见妖王身影。

　　偏偏她谁也不能问。

　　就算妖王不叮嘱她，她也明白怀璧其罪这个道理。驭妖琴听上去，可是比师尊的清炎锦还要厉害。人皇则宣的本命仙宝，出自静昙祖师之手，光这两点，就足够仙门七宗打破头来抢。她一个半妖，怎么可能护得住？

　　大师兄虽然不会抢，但一定会问她此琴由来。难道她要告诉大师兄，自己在乌云之地遇见了妖王，还靠着妖王找到无尽木，被妖王施了咒让妖王借用她的神识海吗？

　　晴越掌门曾告诫过她，万不可告诉大师兄她去过无尽树底找无尽木的事。

　　大师兄也不能说，银彧和鹿致见不到人，她只能靠自己。

　　滴血有用吗？

　　离珠想起流仙牌滴血认主，想也试试看，说不定能成呢？她先将悬天光剑取出，轻轻割破手指，滴了两滴血上去。

　　木簪没有变化。

　　看来不行。

　　离珠趴在石头上，太难了，赤火族代代相传下来，难道只靠着口口相传，就没人留下个文字说明吗？

　　赤火族……

　　离珠蹭的跳起来，妖王一直说，驭妖琴是赤火族代代相传的仙宝。

　　就和在无尽树底，妖王说木簪是母亲的本命仙宝一样。

　　赤火族之妖族，妖族怎么会有仙宝代代相传？什么时候妖族也能用人族的仙宝了？人皇则宣的仙宝，为什么不传给她弟弟，不传给仙门七宗，而是传给了赤火妖族？

　　离珠想不明白，可若是赤火妖族是仙宝的代代主人，那么，催动驭妖琴的，是力而非仙力。她一直运转心丹，以仙力注入，是无法使用驭妖琴的。

　　总要试试看，离珠早就把师尊不让她运转妖丹的嘱咐忘得一干二净，给大师兄治伤是她的头等大事。她将妖力聚集掌心，轻轻的抚上木簪。

　　刹那，红光乍现，木簪于刺眼的光晕里，化作了一把木质竖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