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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暗器 ...

  •   “师兄,我们真的就站在这里这么一动不动吗?”霍启白看向一旁的迟建端和杜仲衡,无奈道。

      三人站在青羊观前,这便是承渊派在锦官城的据点,霍启白看着那紧锁的大门,明明方才还被当成座上宾请了进去,现在却被逐出门外。这都要怪那曾潜伏在他们院中的那个貂皮少年,他不但举止粗野,不知好歹,甚至对自己派中人也怀疑上了瘾。三人甫一来临,就见到他对着承渊派的掌门破口大骂,说他不守武林公德,私下追杀归诀派,还把迟建端三人也搅和了进来,说是有夷微派作证,三人像跳进泥潭,洗也洗不清,最后被承渊派的几名弟子以送客之名请出门外。

      “就等着呗,里头那景象估计也不好看吧。”迟建端想到刚才景象,摇了摇头。

      “师兄,师父他到底去哪里了?”杜仲衡一脸忧心忡忡,“我知道,师兄你主动去和承渊派交接,就是不想李少帮主插手,怕两派之间的关系闹僵吧。但现在这么一来,师父再不回来,这挑拨离间的名头可就要归到我们头上了。”

      迟建端看向自己的师弟师妹,“师父去拜访的,正是承渊派的前掌门傅延年。”

      霍启白和杜仲衡唉声叹气,一同望向那锁死的大门,尽力探听里头的动静。

      大堂左侧立着那个面容清秀的貂皮少年,他一双杏眼圆瞪,盯着太师椅上一位蓄须的中年男子,两人中间站着几个绿衣弟子,隐隐形成一股对峙的势力。

      “凌苕,你在干什么?还不快向掌门请罪!”一个绿衣弟子冲着貂皮少年喊道。

      “俺偏不!”凌苕大叫道,“俺们到底和归诀有什么纠葛,要这么纠缠不休?”

      “我们承渊与归诀势不两立,就这么简单。凌苕,你是受了什么奸人欺瞒,竟然想要质疑掌门的旨意?”

      “俺没听什么奸人胡扯,再说了,俺又不是承渊派土生土长的人,和这什么归诀的事,不是俺的事。周掌门,俺要搞清楚,俺们究竟有没有做那对不起天地良心的事!”

      中年人抬起一只手,像是要停止这无谓的争论。

      “凌苕,我不知道你师父是怎么教养你的,但你这乡野村夫的脾气,怎么就这么多年也改不了呢?明明是一副养尊处优的脸,却学不来那副清贵人家的风范,要我说,这还得怪你师父,除了他那些钱,什么也给不了你。”

      凌苕皱起眉峰,将秀丽的五官拧在一起,“谁说的!俺除了不是他生的,俺师父什么都教给我了。”

      “什么都教给你了?溪客,你来和凌苕比一场,拿出你毕生的功力,要是输了,师父我也教不了你什么了。”

      “是。”被叫到的弟子连忙出列,站在凌苕面前,“凌苕师弟,请教了。”

      “哼,放马过来,俺要认输就管你叫爷爷!”

      在门缝偷看的霍启白倒吸一口凉气,“不好,打起来了!”

      杜仲衡也连忙把眼睛凑过去,“怎么样?”

      两双偷看的眼睛在缝隙处把里头的激战看得一清二楚,只见那貂皮少年一把便飞上房梁,他好像天生长在高处似的,双手双脚都灵活得出奇,倒挂在房梁上也不会失去平衡,还能连翻几个跟斗,双手蹭蹭送出炮仗似的暗器。

      “这小哥有点功夫,我还以为他只会蹲在树上呢。”霍启白啧啧称奇,“那是什么暗器,竟然这么多。”

      他袖中似有百枚圆形暗器齐齐飞出,一枚边缘磨得光滑水亮的钱币正好直直插入门上,霍启白连忙闪躲。

      “是金钱镖!”杜仲衡从缝隙中瞥到了那枚钱币,“看他毫不在意的样子,袖中一定还有不少镖。”

      “真是挥金如土!”霍启白感叹道,“我看对手只有一枚十字镖,他就厉害了,暗器源源不断地使出来,这玩法又要命又要钱啊。”

      迟建端没往门里看,却在一旁解说,“他是那前掌门傅延年的弟子,傅家是西川大户,家中黄金千万,不愁吃喝,傅掌门跑来承渊派完全是玩物丧志。据说当年他甚至还将用金银器削尖,变成金叶子银叶子当作暗器,常为时人羡慕不已。”

      “这么有钱,干嘛来使暗器?”

      “他那一辈奇葩尽出,都不愿意好好在家待着,傅家还有一个人,你们也认识。”迟建端看向一脸茫然的霍启白和杜仲衡,“广忻长老的俗名,便是傅延寿。”

      “广忻长老?我就说,派中那么穷,他哪来那些钱去挖那些矿石!”霍启白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都是花的家里的钱。”

      “啊!启白快看,那对手也不是什么善茬。”

      只见那对手飞身握住落空的十字镖,再次投掷出去,划过貂皮少年的发尖,貂皮少年见状便往后单手扶地,轻巧地连翻跟斗,躲过蹭蹭飞舞而来的十字镖,还连连挥动手腕,放出十多枚金钱镖。

      但这十字镖好像长了眼睛,在空中回旋翻转,追着貂皮少年身后跑,最后又飞向主人的掌心,他手臂不动,手腕一翻,暗握着的十字镖便在空中打着旋儿消失了。

      “这是什么!”霍启白惊呼道。

      消失的十字镖又再次出现,这回它直接飞到了貂皮少年的额间,在他额发之中留下了一道浅浅的伤痕,随即又消失在空中。

      “哼,就这点手段?俺可不像你们,俺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赢!”貂皮少年怒吼道,手中拿着一枚铜钱,直直抬起右手,身体微微向后倾斜,借腕力与臂力一起将它送出。

      “那是什么?”杜仲衡低声道。

      两人在门缝中看见那貂皮少年掷出的铜钱像是一枚轻轻滑过湖面的小石子,连续在空中弹跳,划出一道道涟漪,而被铜钱点到的地方,竟然缓缓显现出一道锁链,锁链的尽头正是对手的手腕。

      “那是厉溪客,承渊派周盈周掌门的得意弟子。他这手段有点意思,以为是暗镖,原来是用铁链与手腕相连,却又用「空」隐去锁链行迹。”霍启白和杜仲衡一回头,看见迟建端也凑了过来,“原来暗器也能这样用……”

      厉溪客扬起手臂,将那头连着的十字镖收回手中。他细细摩挲那尖锐的十字镖,叹了一口气,深深向堂上坐着的掌门鞠躬,“师父,弟子输了,是弟子功力不足,不配修习此法。”

      “哈哈哈……”大堂中突然传来一阵突兀的笑声,那一直捻须不语的掌门突然放声大笑,“溪客,不是你不行,而是这个凌苕太刁蛮。原来我一直看错了你,凌苕,我以为你头脑空空,现在一看,你居然不是那般蠢钝如猪的货色。嗯……好,好,凌苕,你师父虽然与我没什么交情,但我不计较,你这一身好功夫,就应该来学我们的甩头一子!”

      “怎么回事,这周掌门竟然这么大度?”霍启白诧异道,“这小子刚刚还对他口出狂言,怎么现在就以礼相待了。”

      凌苕也不知所措,被这突如其来的礼遇吓了一跳似的,退后一步。

      “怎么,你不想学?”

      “俺不学!这锁链阴气沉沉的,不是正道。”

      “笑话,要论堂堂正正,我们可不输给别人。何况这甩头一子中,就有你想要知道的,我们和归诀的恩怨,就与这物件分不开关系。”

      “俺学了就能知道?”

      那掌门捋了捋长须,“你不学,又怎么能知道呢?”

      堂中一时沉寂,凌苕面色一沉,厉声道:“那俺就学!”

      -
      一面平静如镜的水池前,两个老人正端坐着垂钓。

      其中一个不是别人,正是赏花大会期间离开锦官城的广恒。广恒看看自己身旁的老人,指指自己的鱼竿,暗示有鱼上钩了。

      那老人一派心广体胖的模样,明明是九月的天气,他却披着一件肥大的貂皮。他捡起岸边一块扁石,侧身便将其打入水中,石头在水面弹跳不止,由近到远划起一道道涟漪,直至湖心才不见那石头的身影。

      “咳咳……”老人咳嗽两声,在晌午的阳光下眯起眼睛,“我们这的鱼肉少刺多,怕是入不了你的口,还不如曳尾涂中的好。”

      “曳尾涂中,说的不是鱼也不是龟,而是你自己吧?延年,你这么一走,当个甩手掌柜,就不担心承渊派么?”

      “派中的事我早就不管了,都是俗物,交给周盈和他那些徒弟去吧。”

      广恒把鱼钩挑起,双手一甩,“延年,我还真是羡慕你,在这种好地方安享晚年,竟然还能求得那避世弃世的裘郎中为你治病,真是何等的好运气。”

      “咳咳……广恒,你我都是老不死的了,还这样拐着弯骂人,究竟又有什么意思。”说罢,傅延年的双眼滴溜溜地一转,“你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又在这逗留这么久,就是想问我关于广惟的事吧。”

      广恒一言不发,于是傅延年又继续道,“你还在怀疑我?那你真是高看我了,就我这身体,强健的时候也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老了。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了你。”

      “他在你的地界上遭人暗算,你真的就没有一丝责任?”良久,广恒才看向他,“会不会是某个承渊派的弟子干的?”

      “把「空」撕裂到那种程度,单靠我们的暗器是做不到的。承渊派当今的弟子中,也没有人能有这样的成就。”

      说罢,傅延年揉了揉因垂钓过久而逐渐酸软的肩膀,缓缓道:“广恒,你也看到了那副惨状,你还不明白吗?还是说,你不愿承认?能以那种程度毁掉广惟的「空」,在你我认识的人当中,只有一人能够使出这样的手段。”

      广恒的双眼凝视着水面,如同伺机而动的鹰凝视着猎物,他低声道,“那个人已经死了,你我都亲眼见证了。”

      “咳咳……人虽死了,手段却有后裔继承,这恐怕就是当时的报应了吧。广恒,老实说,看到广惟的尸首时,我首先感到的不是悲愤,而是恐惧,对未知的那种恐惧,就像你们当初拉我入局,第一次见证到那不可言喻的力量时,我也感到汗毛倒立,像第一次被师父打开「空」一样。我一直在想,在那里躺着的可能就是我,要是换了我,我会不会比广惟死得更惨?广恒,你呢?你有没有想过,入局的下场,就是你我都将迎来这样的命运。”

      傅延年扬起手中的鱼竿,看着那空空荡荡滴着水的鱼钩。

      “所以啊,广恒,我认命了,现在已经不是你我的时代了。”

      -

      两人拎着空空如也的竹篓,一路说着话回到湖边一座小宅里。

      小宅中一个坐着读书的中年男子连忙站起来,走出门迎接两人,他微微朝广恒鞠躬,又皱起眉看向傅延年手中的竹篓。

      “已经唤人备了鱼,还去钓什么?”

      傅延年看到他的表情,立马摇摇手,不耐烦道:“哎,友良,说了多少遍,我又不是真去钓鱼的。再说了,我钓的鱼哪有路边买的鱼好啊,行了行了,别像个老妈子一样管东管西的。”

      说罢,不待对方做出回击,傅延年连忙冲他追问,“延寿给我带的好东西,你非要拿去检查,这下看了,是否有助我调养?”

      中年男子将那巨大的白色固体倒在石臼里,“不过是普通的石膏罢了。”

      “咳咳……我就知道,延寿那瓜娃子,专拿这种东西来糊弄我!”傅延年狠狠瞥了一眼广恒,“他就不像是我弟弟,倒是你们的好师弟,自从进了夷微派,把你们这一对师兄弟的一精一狠,学了个十成十。老子现在就去给他写一封长信,好好辱骂这个瓜娃子!”

      广恒默默看着他的背影远去。

      良久,他冲着整理书桌的中年男子说道,“延年……他还能活多久?”

      “可能两年,也可能两个月。”

      “裘郎中,把这么多时间耗费在一个药石无医的人身上,值不值得?”

      裘友良淡淡地瞥过他,“世上的事,不是都有值得不值得一说。”

      “以裘郎中你的手段,为何不出世?”

      “我家世世代代以矿石入药,我又只顾一昧钻研,痴于医理,怠于人事,早就不是行医正途。多少人对我白眼相加,唯有延年赏识我,把妹妹嫁给我。我这一生的心血都耗费在药石之上,结果夫人生子失血,我救不回来,延年的伤,我也救不回来。世上有太多事,即便涉及亲人子女,单凭人力也难以回天。这世上的事,我管不过来。”

      “可能吧。”广恒淡淡道,“裘郎中,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你。”

      他沉默片刻,似乎在思索如何措辞。

      “丹砂这东西,可不可以治好十年前的灾疫?”

      “不能。”裘友良回答得斩钉截铁。

      “那十年前的灾疫,算是无药可医?”

      “对。”

      “可是还有活下来的人,那些人是怎么做到的?”

      “我不知道,也许就是那么活了下来。人的气血这东西,运气也是气,心血也是血,因时而变,因地而易。也许只是日久天长,气血发生了某种变化,最终与疫病共生下来。”

      “那贵婿呢,你觉得他就是这样挺了过来?”

      “他不是那种心力坚毅的人,我早劝过小女,奈何她心意已定,我以为是儿孙自有儿孙福。现在想想真是讽刺,一女因他而死,一女又因他而害死无辜之人,这种报应,我以为一次便可,没想到居然应了两次。”

      “可裘郎中还是为此还不惜得罪洛水钟家。”

      裘友良转过头,“事及亲爱,不得已而已。广恒长老,你又何尝不是如此?”

      广恒不置可否。

      裘友良将石臼中捣碎的石膏一一倒出,“广恒长老,前不久,也有一个年轻人来这找到我,问了我这个问题。”

      “哦?”

      “他还去拜访了延年,两人的对话之中,似乎提到了你们夷微派那位故去的长老。”

      广恒皱起眉头,“这年轻人是谁,可否有留下名字?”

      裘友良摇摇头,“我没问,他也没说,只记得他穿着一身朴素的白衣,若延年没有向你提起,那只怕是他也不想让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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