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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秋海棠 ...


  •   李钧像是头疼般地看着一片狼藉的茶馆。

      “我原以为顾姑娘是个知道分寸的人,会带着你们做一些女孩子该做的事情,没想到……”他作心痛状地看着顾希昭,又看了看桌子上的孔明锁九连环和七巧板。

      事发时一片混乱,人人都竞相奔走,没想到李钧就在隔壁的会馆,他略懂医术,被架了过来死马当作活马医。幸亏那花旦没什么事,只是因为受惊而喘不过气来,而越笙又及时发觉,替花旦解开了带子,才没酿出什么大事。

      “这事不怪顾姑娘,是我的错。”越笙垂下头,“抱歉,我情急之下……”

      “我也有错,一直在玩孔明锁,”思忆垂下头,“没有及时发现不妥……”

      顾希昭能怎么办,只好垂下头,把那摆放得乱七八糟的七巧板收起来,干巴巴地说,“是我的错,我就不该答应李少帮主,要是我没答应,也不会带她们两个来这里。”

      “顾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李钧彷佛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也是天意,幸亏我没守在那棋艺大赛上,被几个西川的茶商约到了会馆,就在你们这茶馆隔壁。我看过那个姑娘了,没什么大碍,但是你们所说那黑影……”

      “是采花贼,”越笙抬起头,“错不了。”

      李钧看着她坚定不移的表情,只是微微一笑,“要是采花贼,又怎么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作案?”

      “我刚在台上发现的。”越笙摊开手掌,手中是一朵淡红的小花,李钧看到那花,不由得微微皱眉。

      “是秋海棠。”何思忆脱口而出,“我在西川花谱中见过,怎么会开在这里?”

      “何小姐,这秋海棠有何特殊之处?”

      “我看花谱上说,秋海棠多开在秋天,好阴而恶日,种在树荫下,不用照顾也会发芽。”

      “是因为这个缘故,才不选菊吗?”李钧兀自看向门外,“难道采花贼的目的不是那里?”

      “李兄,你想说什么?”越笙站在他面前,“你特意避开我,却又在调查采花贼,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越姑娘,我怜花有意,而这采花贼却偏偏以摧残花为乐,我自然看不过去。我避着越姑娘,也是不想让你卷入这种烦心事,越姑娘何等佳人,若是糟了毒手就不好了。”

      越笙不悦地敛起眉头,她生就一双剑眉,现在这剑眉锋芒直出,“李兄,不必这样恶心人,看不起我就直说。”

      “越姑娘休怪我直言,我并不是看不起你,但越姑娘单身一人,遇险又如何能自保自救。就好比说我在酒馆初见你那次,面对恶少蓄意挑衅,越姑娘可是自己脱身的?若不是在下略施小计,越姑娘有何全身之法,不如说出来让我听听?”

      越笙面色微恼,“当日之事我早就谢过你了,但那时即便你不出手,我也不会有事。”

      “哦?按你这么说,那我真是多管闲事了。”

      顾希昭和何思忆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这一男一女究竟是在吵架还是说理,只见越笙扭头,向两人点点头,“谢过顾姑娘和何小姐,越笙告辞了。”

      何思忆想要阻止,但越笙早已快步离开,只剩下两人和李钧大眼瞪小眼,不知如何是好。

      最终还是顾希昭受不了了,打破这沉默,“李少帮主,那我们也走了。”说罢她就拉上何思忆,离开茶馆。

      谁料出了茶馆,就看到一个毛茸茸的身影直愣愣竖在台阶下,他拦住了早一步走出来的越笙,越过她向顾希昭大喊,“好你个采花贼,歹念不休,还想为害人间?今天俺爷爷就不放你和你的同伙出这道门!”

      顾希昭无语凝噎。

      “顾姑娘,究竟是怎么回事?”被挡住去路的越笙看见两人,连忙问道。

      顾希昭不得已辩解道,“这位……你一路跟着我,应该看清楚了,刚刚出事的时候我就坐在台下。”

      “就是,姐姐明明就坐在我旁边,要是她动了手,我第一个就能发现。”何思忆也帮她说话,顾希昭扭头看了她一眼,这帮腔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这貂皮小哥目光一凛,狠狠剜了顾希昭一眼,“刚刚那番手脚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你爷爷俺,你这贼人拿那下三滥的手段,干些不知羞耻的事,竟还用些不地道的暗器。”说罢还往顾希昭身上呸了一声。

      “暗器……”越笙一愣,“你说暗器?”

      “若我没有看错,你该是承渊派的弟子,自己也用暗器,为什么说是不地道的暗器?”李钧抱臂走出门来。

      “哼,俺们用暗器讲究的是一个明字,即便出手也是大大方方,从来不会用那样阴毒的银针。何况你这贼人还忒狡诈,叫了同伙假扮自己,看俺在窗外找到的黑衣,这同伙究竟是你们中哪一个,还不站出来束手就擒!”

      说罢,他高举起一件黑衣服,顾希昭觉得有点眼熟。

      “袈裟?”李钧也认出那衣服的来历,“难道是万佛寺中人?”

      “嗯,怎么样,心服口服无话可说了吧?现在就认罪,让俺将你们就地正法。”那虎头虎脑的愣头青仰头大笑,不料却被越笙打断,“要是我们真是同伙,就不会把这衣服丢在窗外了,早就该乘乱撤离,不会让你在这里拦下。”

      “不错,我们不可能是同伙。”李钧点点头,走到几人旁边,“顾姑娘是夷微派弟子,更是广惟长老门下弟子,用的是剑器,品质高洁,更不可能会什么暗器……要是有什么暗器,我刚刚可没在那姑娘身上发现什么异常。”

      越笙却绕过他,回头跑向茶馆。

      李钧无可奈何地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顾希昭,叹了口气,也再度走向茶馆。

      -

      花旦瑟缩在椅子上,眼神凄厉地望着气势汹汹的来人,她时不时惶恐地望望四周,刚刚才死里逃生,情形实在太可怕,大概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我从没想过,这种可怕的江湖争斗……居然竟会发生在我们身上,八香,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一旁的茶馆老板娘咬着手绢嘤嘤地啜泣了起来。

      越笙神色柔和,温言道,“这位姑娘可是有什么仇家?”

      “小店从不招惹是非,我们八香姑娘更是清清白白的好人家啊,冤枉啊,冤枉!”老板娘哀嚎一声,把脸埋在手绢里。

      李钧用手帕握起那枚银针,“姑娘,刚刚为什么对这毒针隐瞒不报?幸亏偏了一寸,没刺进血管,否则你恐怕就不能坐在这了。现在还不知道用这毒针的是不是采花贼,但这人十有八九也是要取你的性命,姑娘可愿意好好回想一下,是否有无意间招惹过什么人?”

      “我们八香真的是清清白白的啊!”老板娘连忙说道,但一直没有说话的花旦打断了她,“阿娇姐,你不必再替奴家隐瞒了。”

      “不不不,我玉阿娇说话算话,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几位,我们八香没有做过任何事,没有!”

      “几位今日救命之恩,奴家无以为报,但这条命,本该绝于今日。”她刚说到一半,老板娘便一把抱住她,“八香啊,八香……我苦命的八香啊,我前几日还劝你先避避风头,不要抛头露面,你这是何苦呢。”

      花旦轻轻拍拍老板娘的背,待她的哭声渐渐弱下去,才冲李钧等人强颜笑笑,发出干涩的声音,“不瞒各位……奴家其实是,归诀的残党。”

      花旦将自己的过往一一道来,原来承渊派发生内乱之后,她们一群女弟子被师父领着出了派,自立为归诀派,一直在西川一带颠婆流离,又少不了与承渊派发生挑衅。不少弟子都因受不了而脱离师门,花旦也是其中一个,她不想参与那些打打杀杀风风雨雨,只想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多亏阿娇姐收留奴家,不然……”花旦感激地望了望一旁的老板娘,后者又是一声哀嚎,“奴家重回锦官,以为是个风平浪静的地界,可没想到三年前承渊派也迁到锦官,自那之后,奴家每一天过的都是担惊受怕的日子。”

      “所以姑娘你确信,对你动手的是承渊派的人?”李钧话音刚落,顾希昭便看见房梁上那毛茸茸的身影探出头来。

      花旦摇摇头合上眼,“奴家不知道,只是这么多年了,以为躲得过,没想到还是躲不过。”

      “八香姑娘,你知道这花吗?刚刚我在台上捡到的。”越笙伸出手,递给她那朵小小的红花。

      “……是秋海棠。”花旦拾起那枚花,眼神灰暗,“我们承渊,不,归诀派的弟子都以花命名,奴家名为八香,意思便是秋海棠,这花……大概就是给我的。”

      老板娘惊恐地把那枚花撇开,“八香,我们走!我们快逃吧!”

      而花旦只是摇摇头,她双睫含泪,看向越笙和李钧,“奴家不奢望诸位替奴家保守这个秘密,若是再有人找上门来,奴家也不存侥幸之心,不求苟活。只求若是真有那么一日,在那之前,奴家只想好好活着,报答阿娇姐的恩情。”

      众人一时之间陷入动容的沉默,只听得见老板娘的抽泣声。

      -

      回到院子中,李钧给早已打探消息回来的迟建端几人讲了今天发生的事。

      “这才一天,那采花贼就又出手了?”霍启白不满地叫出声来,“看来要尽快把他抓到,不然真是没有王法了。”

      “那受害的女子是归诀的弟子,她的名字正是那留下来的海棠花,还被下了暗器,那看来和我们开始想的不太一样,采花贼不是要对承渊派动手。”迟建端沉思片刻,“启白仲衡,你们去万佛寺探查得如何?”

      杜仲衡点点头,“确认过了,那黑色袈裟是万佛寺中年长弟子穿的,普通的弟子都是黄色袈裟,我们要来了名册,这样一来范围也能缩减一半。”

      李钧却摇摇头,“那采花贼未必是万佛寺的弟子。我们今天也看到了那件衣服,就这么随随便便扔在茶馆外,说不定是有人冒名顶替,想把祸端引到万佛寺的头上。”

      迟建端一脸严肃,他感到事情越演越怪,“要是针对归诀,会不会源头还在承渊派身上?那如果这个采花贼针对的只是归诀,那前两次留下的桃花和茉莉……”李钧看向迟建端。“要找到那两个女子,问问她们的名字来历,大概能搞清来龙去脉。”

      “不愧是建端,和我想的一模一样。”

      “那我明天就去承渊派问清楚,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李钧,要一起吗?”

      “我还有别的事。”

      “什么?”

      “我觉得,这银针很奇怪。”李钧再次拿起那手帕中包裹的银针,“那归诀派的弟子不肯多说,是不是因为她知道这银针的下落?这上头的毒物也是耐人寻味,依我所见,这并不是什么寻常的草药,反而像是蝎毒。要真是天竺的蝎子,那怎么会跑到锦官城来?”

      “蝎子?”顾希昭看向那小小的银针。

      “嗯,顾姑娘有发现?”李钧警惕地看向她。

      顾希昭眉头紧锁,她在这锦官城哪听到过卖蝎子的?究竟是在哪里?

      那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黑乎乎的影子,还有那骇人的话,什么“苗疆特产尸毒”“天竺进口整蝎”……

      她迟疑地回答,“鬼市里……好像就有人卖蝎子。”

      “哦,鬼市?这就有趣了。”李钧转头看向迟建端,“建端,我想借你这个小师妹一用,让她同我一起去一道鬼市。”

      众人谈着今天的事情,脸上都是忧心忡忡的表情,只有顾希昭感到一阵轻松。她看向那清清爽爽的桂花树,安然地舒了一口气。出了茶馆之后那貂毛小哥就跃上枝头,踩着房檐一步步跳走了,没跟着他们回小院。不知道他究竟是想开了还是死了心,不再打算缠着她。

      总而言之,顾希昭能安心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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