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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茶馆 ...

  •   迟建端和杜仲衡率先赶到虔心亭时,正好看见人群中的霍启白脸朝下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启白!”看到这景象的迟建端厉声大叫起来。

      匍匐在地的霍启白抬起满是尘土的脸,“师兄?”

      “你没事吧?法阵……”

      “早就解了,师兄你也不必这么看不起我。”霍启白轻巧地跳起身来,她身下露出一个瑟瑟发抖的女子,霍启白俯下身去将她扶了起来,但那女子仍然像筛子一样止不住地发抖。

      “那采花大盗呢?”杜仲衡见她毫发无伤,便问起正事。

      “让他跑了。”霍启白拍拍肩上的灰,“那家伙速度太快,我只来得及护住了这位姑娘。姑娘,刚刚不得以才有所唐突,你可还好?”

      这被霍启白护在身下的女子脸色惨白,只是向对霍启白几人道了谢,连忙便要家去。

      “慢着。这位姑娘,刚刚那采花贼,要对你做什么?”迟建端几人抬头看去,李钧在他们之后也匆匆赶到,挡在了女子的去路之前。

      “奴家……不知道,奴家只是走着路,他便走过来纠缠。”女子的声音细若游丝,她抬头瞄了一眼李钧,又迅速低下头去。

      “你是锦官人?知道这几日不太平,还一大早便一个人来这人烟稀少的地方走路?”

      “奴家……奴家是被他一路追过来的。”女子仰起头来,颤抖的声音里透出一丝绝望。

      “李兄,这不是她的错,你何必如此追问?”站在李钧身后的黄衣女子开口道。

      李钧转头冲她笑了笑,“越姑娘说得不错。这位姑娘以后可要千万当心,这回被救下了,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那被救下的女子屈身万福,便转身快步走开。

      霍启白目送那女子远去后,便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李钧,“哦,李钧,你果然来了。之前在渭水没机会看到你和师兄相处的样子,现在看来,还是没逃过这一劫。”

      李钧睁大眼睛,“怎么能说是劫?好歹我们还是有过几个月的同门之谊,论资历辈分,我还得叫启白你一声霍师姐呢。”

      “大可不必。”霍启白摇摇手,“我又不是不知道你这厮在想些什么,要这么着,我是不是还得尊称你为李少帮主?”

      “哈哈,那还是按照旧时规矩,叫我名字就好,怎么方便怎么来。”李钧谈笑之际,又将话锋一转,“启白,刚刚你真的见到那采花大盗了吗,他长什么模样,行动如何?”

      “李钧,连同这句话在内,你刚刚的问题都是什么意思?”霍启白抱起双臂,审示般地看向李钧,也看向他身后的黄衣女子。

      李钧走向刚刚二人趴着的地方,捡起一朵白色小花。

      “茉莉?”黄衣女子走近了,看到那朵花诧异道。

      “越姑娘,你自江南而来,应该知道,即便此时在江南,茉莉也早就谢了。我今日同承渊派的几名弟子闲聊时,听他们说起这采花贼最近犯的事,前不久在鬼市街时,他就留下了一朵桃花。”

      “桃花?”迟建端低语道。

      “这采花贼倒是风雅,只对孤身一人的女子动手,幸亏这些女子及时呼救逃跑,最终被路人救下,并无大碍。”李钧盯着手中的白花看了一会儿,随即又轻笑一声,“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他留下的这些花都不在花期,桃属春,茉莉属夏,究竟是什么意义?下一次他动手之际,会不会留下的便是属于秋天的花?”

      李钧的话音刚落,在场几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越过街墙看向万佛寺。在那里,正有成千上万朵菊花盛开。

      李钧转向霍启白,“所以启白,你刚刚看见的那名采花贼,究竟是否要对那女子出手?”

      霍启白低头沉思,“我先是听见路人的呼声,才看见那人穿着黑衣,身形敏捷,那名女子一边被他追着,一边大声呼救。”

      “那他有何异常之处吗?”

      “硬要说的话,那身黑衣不是一般的夜行衣,倒是有点像和尚穿的袈裟。”

      -
      “那就这样吧,我去向承渊派的弟子打探,启白就同仲衡去问问万佛寺的弟子,看看有没有那件衣服的下落,毕竟启白你见过他,到时候认出来了就通知我们。”

      几人回到夷微派暂居的小院,互相交换了两方的情报。

      “对了,李钧,师父近日出门了,等他回来了,再请你一聚。”

      “无妨,总有机会的。”李钧笑了笑,“明天再在约定的地方碰头吧。哦,对了,还有一事相求……”他的视线转向窗外,看着院中那一动不动的黄衣女子,她一句话也没与别人说,只是笔直地站在一群好奇的夷微派弟子中间,默不作声地看向他们几人的方向。

      迟建端也注意她的视线,“李钧,这个越姑娘到底是谁?我听你说她来自江南,可与漕帮有什么关系?”

      “我想不会,越姑娘说自己出生在越州,是武林人,想想越州与漕帮那水火不容的关系,应该不会有什么牵连。”

      “我也正好奇呢,少见你对什么人这么感兴趣。”霍启白玩味地挑起眉毛,“毕竟你好像只跟对自己有用的人打交道。”

      “原来在几位心中,我李钧是这种人吗?”李钧不可置信似的睁大双眼。

      “启白,看你说的什么话?”一旁的迟建端虽然这么责备,心里却想的和霍启白一模一样。

      “师兄,我可不是乱说,你看看李钧,怎么不见他对唐华这么热情,还不是看着你的身份,才对你另眼相待。”

      李钧垂头叹气道,“唉唉,总而言之,我是没给你们留下什么好印象了。我十天前就到了锦官,在酒家里遇上了越姑娘,看她弱质女子一人出行,难免遇到挑衅寻事。我心中怜惜,便常常邀她一起出行,对她有所照顾,这可只是出于江湖情谊。”

      “可她都跟到我们这里来了,请也请不走。现在一看,就好像李少帮主你的贴身侍女一样。”杜仲衡苦恼地说,“要是探查时一起跟来,那可怎么办?”

      “这便是我想说的,这事有些危险,我也不想让她卷入其中。”

      几人都望向那依然笔直不动的黄衣女子,此时她身边多了几个人。其中何思忆站在她身边,正言笑晏晏,而黄衣女子似是有所感应,将一直注视着李钧几人的视线转向了她。

      “咦,何小姐?他们认识?”霍启白不解道。

      李钧也聚精会神地看着那对话的两人,又视线转向站在一旁的其他人,他突然说道:“建端,能不能就让越姑娘留在你们这里,同夷微派的弟子一起出行?”

      -
      一个黄色衣服的姑娘和何思忆正在顾希昭眼前微笑着。

      顾希昭苦恼地看看两人,又看看桌子边的店小二,“唔……你们想喝点什么?”

      何思忆摆摆手,“我随姐姐。”

      另一个也点点头,“我也随顾姑娘。”

      两人一致看向顾希昭,她不得已用求助的眼神望向店小二,“你们有什么?”

      店小二迎着顾希昭的眼神殷勤地点点头,“小店有青城山宝灵观祈福的新鲜山泉水,峨眉山新鲜野茶精粹的洞天深处,蒙顶仙山石崖芽叶的甘霖仙露,进伏晴日采摘新鲜茉莉的碧潭清香压九秋,剑南西府海棠炼就的春花秋景一品红。不知客官喜欢哪一种?”

      顾希昭被这一串报茶名给惊呆了,她思索片刻,转向店小二,“有铁观音吗?”

      店小二失望地说,“有。”

      “那就铁观音。”顾希昭看着店小二点点头瘪了瘪嘴,不满地离开。

      顾希昭不由得反思了一下自己为何会落到这个田地。

      那天在万佛寺听到呼救声之后,韩载欣没拦住何思忆,她一路追至鬼市街的方向,正好看见了那采花大盗的身影,结果被人跑了个没影。这还只是开头,好不容易把何思忆劝回了小院,却又撞见了眼前的这个越姑娘。

      这也要怪韩载欣多嘴,他别的话不会说,偏偏捡了这么一句:“这个姑娘,好像在楼中大会时见过。”

      何思忆记忆力也不差,立马想起了眼前的黄衣姑娘就是几月前在雪明楼中见过的一名宾客,上前攀谈起来,两人言谈之中,就知道了黄衣姑娘名为越笙,前几月确实去过雪明楼。

      那时的顾希昭只是傻站在一旁,还不知道自己会和这个越笙扯上什么关系。

      不到一会儿,就见到霍启白领着一个陌生人走来,是个长身玉立的年轻人,一派芝兰玉树的风貌,站在黄衣姑娘身边,真是宛如一对壁人。

      “哦,李公子,你果然来了。”何思忆和一旁的韩载欣都冲他点点头。

      而这个年轻人也显然认识何韩二人,他拱拱手,“何小姐,韩公子,当时在渭水城时我就猜到你们也要来锦官。不过,”他转向越笙,浅笑道,“越姑娘,我不知道你们也认识。”

      “在雪明楼有过一面之缘。”越笙说道。

      “那真巧了,我也是在雪明楼认识的何小姐和韩公子,可惜那时我们还不认识,否则也不用这么生分了。”

      看着这一堆年轻靓丽的少年少女互诉衷肠,顾希昭不免腹诽,这雪明楼究竟是什么风水宝地,引得这一群青年才俊千里来相会。忽然之间,顾希昭想道自己就是在那见到的何思忆,也因此惹上了夷微派,她暗暗感叹,雪明楼真可谓是一切罪恶的源头。

      “哦,还没介绍过呢,李钧,这是我们新入门的小师妹,顾希昭。小师妹,这是我们一个老朋友李钧,马帮少帮主。”

      顾希昭困惑地看着眼前的人,李钧对她点头微笑,“顾姑娘好。”

      “顾师妹,李少帮主在无因山待过一段时间,这些人情世故,熟悉一下也是夷微派弟子的责任。”杜仲衡在她耳边说道。

      “哦,李少帮主好。”顾希昭仍然反应迟钝。

      没料到李钧的下一句话便是,“顾姑娘,我有一事相求,我看这一群夷微派的弟子中,你和越姑娘年龄相仿,我不放心她一个人,若是顾姑娘有时间,可否陪陪她?”

      这就是她坐在此处带着何思忆和越笙喝茶的原因了。

      赏花大会不但可以赏花,还有各式民俗风情活动,李钧人脉广大,有各式各样的交际活动,他带着迟建端三人,临走前特意叮嘱顾希昭,“越姑娘和我毕竟男女有别,她一个人也寂寞,我也不知道带她去哪儿逛,顾姑娘和何小姐你们三人正好作作伴,干些女孩子家该干的事情,逛逛街买买首饰衣服。那顾姑娘,就拜托你了,请好好照顾她们。”

      他临走前还带上了韩载欣,“何小姐,我想借走一下韩公子,听闻韩公子擅长下棋,这锦官城中的棋艺大赛,有了韩公子,我们才算是利于不败之地了。”就这样把一路对着何思忆千叮咛万嘱咐的韩载欣也拉走了,临走前何思忆还笑眯眯地对着恋恋不舍的他招手,“阿载,去好好玩玩,就别惦记这里了。”

      女孩子家该干的事情……这就是问题所在。

      越笙看起来和何思忆一样都是饱读诗书的大家闺秀,不过好歹何思忆还是有些少女情怀,好奇心旺盛,看见可爱的东西也上前摸一摸。而越笙越姑娘,则是对繁华市井默然处之,顾希昭在街上就注意到,她看着粉黛钗环就只有秋风扫落叶般的凌厉眼神,眼睛一直往兵器铺和街上的杂技团望。顾希昭好不容易把两人拉扯进了一家茶馆,想要坐下歇歇,带她们领略一下锦官的文化风景——折子戏。

      “唔……你们想要什么点心吗?”顾希昭看她们二人对台上唱戏的花旦都十分不感兴趣,竭力想要担起这个照顾的职责。

      “姐姐挑吧。”何思忆正在捣鼓她买的孔明锁。锦官城的商贩十分有商业头脑,在这武侯祠旁卖起了天字第一号正宗孔明锁,但不知为何,还卖卓文君思君时所把玩的九连环,甚至发展了一条龙服务,七巧板和华容道也一应俱全。

      “顾姑娘挑吧。”意识到自己也买了九连环的越笙也拿出了自己的消遣物。

      顾希昭能怎么办,只好拿出不需要智商的七巧板。

      这就是……女孩子该干的事。

      顾希昭对照图谱拼到一半,对茶馆戏台上唱戏的那个花旦起了兴趣,她正变出了一张红色的脸,

      那花旦忽的一颤,反应奇快地拿出水袖一甩,出现的又是一张蓝脸了。

      台下的人似乎都为她松了一口气。

      那花旦又继续唱道:“那铁铮铮将心蒙昧,气昂昂穿新裘裳,笑吟吟将糟糠弃,情迷迷恋金玉钗,倘是负心人哪他不服罪,奴家定要将他的命来追,命来追!”

      原先叫好声一片的台下忽然一阵死寂。

      只见一旁的越笙眼眸一动,转头看向那里的花旦。

      花旦突然一下跪倒在地,“诸位抱歉,奴家……这谱子唱错了。奴家这就改……这就改。”说罢便重起腔调,“那铁铮铮誓言如眼前,那生同欢笑死同悲,那夜夜帐暖卧鸳鸯,那情义倾呀满心痴,如今恩爱一绝两情休,奴家只得去那地府觅,地府觅!”

      台下一片赞许声,越笙的神色却凝重了起来。

      只见那花旦掏出一块白布,又说了一气念白,将那白布缠在脖子上,痛苦地将眼睛闭了起来。

      在她伸高双臂举起白布时,身后闪过一个黑影,花旦的唱腔无端一滞,像有一口气憋在胸中,她的表情也在那一瞬间变得僵硬。

      “不好!”越笙突然起身。

      何思忆也一时放下手中的孔明锁,不过她说出的是,“呼,终于解完了!”

      在顾希昭反应过来之前,越笙就消失了,只看见眼前如轻烟一般的黄衣身影纵身一跃,她刚飞身上台,那黑影一下便飞走了,越笙想要伸手抓住那一片衣角,但她看见身后一动不动的花旦,便又折返回来。

      “叫大夫来!她情况不太好。”越笙的声音从台上传来。

      茶馆中一片混乱,人群四处奔走,不少人都一窝蜂地往外涌,顾希昭试图走上前去,但人头攒动之间只能看到台子上的越笙迅速帮花旦解开白布,花旦的脸在扭曲,她的脸急剧收缩,喉咙里传来一声尖刻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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