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会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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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希昭第一次出席夷微派的秘密会议，很快就患上了人群恐惧症。
好多人！怎么这么多人！夷微派有这么多人吗！
人群里没有佑平和绝尘，沈陵光不断被弟子搭讪请教，他输是输了，却被大家一致认为表现不俗。顾希昭就被晾在一旁，知道她的人，要么是听了关于她的不实流言，要么是见了她和绝尘、唐华的不光彩斗殴，便也没有什么人想和她打交道。
“我想走了。”顾希昭拉了拉沈陵光的衣袖。“人太多，我透不过气来。”
“别着急。”迟建端本来在左右逢源地和众长老寒暄，看到几乎要一屁股溜走的顾希昭，连忙找了个借口过来按住她，“马上就开始了，开始了你就走不了了。”
“我真的很累，我的伤还没好。”
“你沈师兄上午才打了一个多时辰的硬仗，你多多学着点。”
“我也晒了一上午的太阳，还义务劳动来着。”她知道在迟建端眼皮子下，逃跑可耻且无效，但仍然忍不住逞逞嘴皮子威风。
没等她说完，广恒长老已经走到广场中央。周围亮起了一圈红色蜡烛，看上去很不吉利。
“首先，我想感谢今天上午大家为了比试而做的各种准备，尤其是广忻长老和几位帮忙的弟子，你们辛苦了。”
弟子们开始鼓掌，坐在前列的广忻长老站起来满意地冲大家挥挥手。
顾希昭环视四周，心中一片迷惑。她只知道中小学每周一早上要升旗，竟不知道武林帮派每天晚上也要升旗。这莫非就是辩才天女所说的，不知道下场就会很惨的事情。
“沈陵光和绝尘两位弟子在这次比试中，为我们展现了夷微派的风范，比赛第一，友谊第二。我很久很久、都没有见到这样精彩的比试了！你们没有辜负长老们的辛勤教诲，前辈们的无私指点，你们就是夷微派的骄傲！我希望大家都能向陵光和绝尘学习！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弟子们握拳，在迟建端的带领下喊出“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口号。
顾希昭拼命捂住耳朵，脚趾头差点要把地板抠出洞来。
“最后，我想宣布一下一些变动。广惟长老仙逝后，陵光和绝尘面临着无师可教，无学可上的情况，这绝不是我们夷微派乐于见到的事情。现在，绝尘将进入广愉长老门下，进一步进修剑术，而陵光将进入我门下，希望陵光的加入，能为我们这个团队带来新的活力、新的生机！”
在一众鼓掌的弟子中，顾希昭望向沈陵光，他不知为什么没有鼓掌。
“对了，我还想向大家宣布一件事。”顾希昭感到广恒长老的目光投向自己，不由得蹲了下来，“我们迎来了一位非常特殊的新弟子。这位弟子就是广惟长老在夷微派外所收的一位女弟子，想必你们当中的一些人都已经见过了。让我们欢迎这位新弟子，请她来台上做一下自我介绍。”
人群自动散开，给抱头蹲着的顾希昭让开一条路。弟子中传来一阵暗暗的嗤笑声，其中便有唐华。
广恒长老突然抬高声音，“我们对待一些心理上有些弱势的弟子，是应该嘲笑他们不善言辞的吗？我们对待一些武功上不如别人的弟子，是应该任由他们这样自甘堕落的吗？我不是说希昭弟子，我是说在座的各位！请大家给希昭一些鼓励，让她勇敢地站起来，在我们大家的帮助下重获新生。”
人群中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顾希昭痛不欲生地站了起来，此刻的她确实在众人的注目下重获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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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大家好，我是顾希昭。”顾希昭清了清喉咙。
她想起沈陵光的嘱咐，便抬起头来，把眼神注视范围内的焦距拉大，放到人群背后的蜡烛上。
这招很有效，此时此刻，夷微派诸人在她眼中都成了一个个白净暄软的大馒头。
“我是广惟长老收下的弟子，却不是夷微派的弟子。我没有内力，没有轻功，不懂剑术，不懂武功。刚来无厌山，我便和绝尘师妹大打出手。在前几天，我还恶意挑衅唐华师兄。可能你们中很多人都看到了，当时我口不择言，咬伤了唐华师兄的玉体。但唐华师兄不计前嫌，今天上午，又帮助了我。谢谢你，唐华师兄，你教会了我，如果有人咬了你的左手，那就把右手也给她咬！”顾希昭充满感情地看向唐华的方向。
唐华的脸上原本充满了厌恶，现在露出一丝僵硬。
“也就是在无厌山上的这几天，我了解到了真正的师门情谊。我失去了唯一的亲人，也就是我的师父，你们的广惟长老。我痛苦欲绝，也曾想过一了百了。我失魂落魄，也曾想要放弃自我。而我也因投水中寒，失去了宝贵的记忆。但多亏迟师兄，他不仅找到了我，而且还把我从罪恶的深渊中拯救出来。谢谢你，迟师兄，你拯救了一个堕落的罪人，你拯救了一个失足的我！”顾希昭充满感情地看向迟建端的方向。
迟建端则在心底倒吸一口凉气，双手扶额闭上眼睛。
“我要感谢的人太多了，一时半会绝对说不完。但我最要感谢的还是广恒长老。他让我在这里坦白一切，在我心底，我一直很明白，我是万恶之源，或许师父就是因为我才去世的。但广恒长老不计前嫌，收我入派，我以为，这是对我最大的回报。谢谢大家听我说话，我相信，在大家的帮助下，我一定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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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希昭这番离奇的讲话没有收到任何掌声回应，只在弟子之中响起了小小的骚动。
顾希昭满意地看着惊恐的众人，她知道自己搞砸了。
搞砸这一切，正是她想要的。
在众长老的窃窃私语之中，广忻凑近广恒，低语道：“看见没有，百因必有果，你的报应就是广惟。你就是太惯着他，才会帮他一遍又一遍擦屁股。”
“彼此彼此，我可不是那个替他收拾残局最多的人。”广恒笑呵呵地捻起长须，眼神却如同一把利剑，硬生生刺入广忻的眼里。
广忻不为所动，只是啧啧称奇，“我看这小女娃，除了顽劣不堪首屈一指，别说武功学问，文质尚且不通，匹夫尚有武勇，给这笨鸟一把剑来，她怕是连头发丝也劈不断。广惟看中她什么，难道她真是广惟的私生女？妙哉妙哉，和老子比起来，至少这女娃尚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何处惹人嫌，那可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迟建端注意到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师父，他的笑容一直轻飘飘附在脸上，不知何时竟然被风吹跑了。
在蠢蠢欲动的弟子中，广恒一步一步走向顾希昭，轻声对她说，“希昭，你是不是很怨夷微派？”
顾希昭迟钝地做聆听状，她听出来了，这话里有很多层意思，比如说，你是不是怨你师父抛下了你？比如说，你是不是怨夷微派待你不周，再比如说，你是不是怨夷微派没有保护好你师父？
“我没有，掌门长老！但是掌门应该看出来了，我就是这样的性子，可能与夷微派不和。”顾希昭苦恼地摸摸脑门，“如果这样，掌门还愿意留我在夷微派，真是大恩大德，师父在天之灵……”
广恒显然懒得任由她胡编乱造，他当即做出决断，抬手截住顾希昭的话头，放声说道：“既然如此，我会把你收入门下。从今往后，若是有对你不满的弟子，就告诉我们。放心，希昭，你在夷微派一日，就不会有一日受委屈。”
此时听者纷纷各有所思，而这所思自然反应在众人脸上，内心活动一览无余。顾希昭大吃一惊，广忻忍俊不禁，沈陵光静默不语，唐华粉面含怒，迟建端欲言又止。
广恒扫视众人，不免默默苦笑，这也是在你预料之中的吗，广惟。你又扔下了一个烂摊子，还妄想我替你收拾干净。
在这句话引起的骚动声中，他又严肃地看向顾希昭，又转头看向沈陵光，低声说道：“希昭，还有你，陵光，我知道你们心中另有所想。我想让你们去替夷微派办一件事，办完这件事，你们大可自行决定去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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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姐，这是广忻长老替你和陵光师兄准备的一些药物。”绝尘将两个小包放在桌子上，“还有，这是我和明曦前几日做的一些点心，师姐也带上吧。”
顾希昭欣慰地看着一脸轻松的绝尘，赢了比试之后，绝尘仿佛已经洗去阴霾,出落成为了一个和她名字一样冰清玉润的女孩。
“对了，这是师姐的剑。我借了磨刀石，又上了油，希望没有什么折损。”绝尘又小心翼翼地从匣子里取出之前顾希昭抛上空的剑，毕恭毕敬地递给她。
“哎，何必这么麻烦，我又不会用。”顾希昭苦笑着看着虔诚的绝尘，为这剑不值，都说宝剑配佳人，怎么这剑偏偏就摊上了自己。她把剑向绝尘一推，“要不还是你留着吧。”
“这可不行，剑认主人的，这把剑还是由师姐佩着最好。”绝尘认真地摇摇头。顾希昭意识到，一旦涉及到剑的事，绝尘就会格外认真，格外固执。
对某些事情特别固执这一点，倒是和沈陵光很像。难道这也是师出同门的某种默契？
“那好吧。”顾希昭只好把剑又放回背上，剑在她手中锵地一响，仿佛对她刚才的话十分不满。
“绝尘，你就要去广愉长老门下了。我听他们说广愉长老剑术精湛，这样一来多好啊。”
绝尘却摇了摇头，“我跟掌门长老说，我想去广忻长老门下。”
“是因为佑平吗？”
“师姐，不是，”绝尘听到佑平二字，小鹿受惊似地抬起双眸，“和佑平无关。我发觉，自己对剑术并没有那样感兴趣了。我想向师父一样，去铸剑。广忻长老擅长药理，对各种矿物都十分熟悉，铸剑脱不开铜铁。而且广忻长老与师父感情深厚，我也能多听听关于师父的事。”
“这样。”顾希昭点点头，她想起了唐华在比试时说的话。
唐华此人，并非良善之辈，有诸多缺点，当时却说出了很有见地的话。
她正想着要怎么和绝尘解释这一点的时候，有人扣了扣门，是沈陵光提醒她该走了。
“师姐，我就先走了，希望师姐此次下山去渭水城一切顺利。”
“好。回来的时候，我给你带……嗯，胭脂水粉，烤鸡烧鸭什么的。”
绝尘掩嘴笑了笑，“多谢师姐，我没什么需要的。师姐不妨给明曦带一点，她年纪小，喜欢山上没有的东西的。”
是呀，她想要的真是太少了。
可惜的是，偏偏是无欲无求的人，才会有这样多的烦恼。
要是人的欲望多一点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去费尽心思执着于一些形而上的东西了？
顾希昭一边抱着包袱走在下山的小路上，一边无奈地看向前方的沈陵光。这一刻，顾希昭不免促狭心起，她在想，像沈陵光这样无欲无求似的人，会想些什么呢？
沈陵光正走在她的影子上，七月的阳光不浓不淡，两人一前一后地踩过树影。
这一刻，沈陵光想到的是，像这样的日子，还能有多久。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会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