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梦闲人》猫猫咪home

30、战未休

　　艳凉血战，魔族残军身陷炎晶地狱。饶是他化阐提勉力以魔皇至血延续部下性命，终是难阻死神收命、遍地哀鸿。
　　以他化之城府之善思，不难猜出海蟾尊将魔军困于艳凉谷的真正目的。然而以魔军如今实力，实无法正面突破圣方设在山谷入口的道道封锁线；若想另寻他处阙口也定然早已被圣方堵死，逃脱无门。
　　他化阐提数过最后一名尚有战力的魔兵，喂其食过魔皇至血后试图起身，却顿觉一阵天旋地转。
　　“兄长。”断灭阐提扶住魔主踉跄的身躯，血迹纵横的面上露出甚为担忧的神情。
　　他化不欲再在部下面前流露出虚弱之态：“无事。”随即又召集死蝶留影等魔将商议突围之策。
　　断灭阐提凝视兄长的背影，终于明白一向被他视为巍巍高山只可仰止的他化，终究也只是一介会死会累的凡体。
　　商议过后魔军众人惊觉唯有死战突围一法可行，他化沉思良久，决意以自身为诱饵，为魔族残军搏出一条生路。
　　却不料众魔军也早有觉悟，以血祭之法提升战力搏杀圣方兵将，只为替魔皇两子铺出血途。
　　他化与断灭见此情景更是悲愤痛心，然圣方杀招在后，容不得他们分心悲叹。
　　就在海蟾尊的方圆百卉剑即将刺穿他化咽喉之时，庞然刀气倏然划破鏖战未休的战场，袭向满面杀意的海蟾尊。
　　杀招被阻、功亏一篑，海蟾尊心起怒火，手中长剑抖出一片清光，不依不饶地袭向重伤的他化。
　　然而后续杀招被突生刀气一一破去，他化挣得一瞬喘息之机，立即暴退以避。他咽下涌上喉头的鲜血，以百鬼骷髅为阵护在身前，才得空回头看向刀气飞来的方向。
　　血气蕴散的薄雾中，缓缓走来一道久违的柔丽身影。桃花腮、柳叶眉，一身粉衣娇俏如江南细雨中灵巧飞旋的燕；可以往执着水墨纸伞的手此时却持着双刀，漫步而来：“浮生辗转飘屏腾，烟雨迷蒙旧梦沉。深帘几回溶溶月，小楼一夜漠漠风。”
　　凄怨哀婉的诗号此时念来却显三分沉沉杀意。粉衣女子手持战刀倏然穿过厮杀的众人，侧身，长刀一拦冷然护在一身血污的魔主身前：“浮珑沉梦月飞白，今日在此，誓保他化阐提！”
　　战中陡生变数，海蟾尊眯眼盯着面前这个粉衣娇俏却全身散发浓浓鬼气的女子，冷笑：“堂堂魔主，却需一女鬼来护行逃命，当真可笑！”
　　月飞白亦是冷笑，双刀挽出澄亮的刀花：“猛鬼十八道艳鬼鬼王，请战宗岩禄主！”
　　两句请战，所提身份之变却立即引动战场杀机改变。海蟾尊与净无幻凛然盯视万鬼包围中扶起他化阐提的粉衣女子，戒备丛生。
　　“你……”他化搀着月飞白的手勉强站起，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似是不明白恒沙死后便分道扬镳的她怎会在此时出现。
　　月飞白一手执刀另一手攀上他化满是血迹的侧脸，一向娇媚可人的女子此刻眉眼含煞，抱着一腔同生共死的决绝之心：“吾或许不能与汝共富贵，但主上之事已了，吾可与汝同生死矣。”
　　闻言，他化内心剧震。即使遭围杀也泰然沉稳不失尊严的魔主失态地反握女子柔夷，原本就因战意熊熊而极为明亮的眸中更放异彩，一腔激越，心绪难明。
　　月飞白朝他飒然一笑，明艳不可方物的面容更动人心魄。她一推他化，手一挣，拄于地上的长刀便自动飞回她手中：“开战吧！”
　　一语毕，一战起。月飞白与他化心有灵犀地互换目标，一者攻向被他俩秀恩爱闪瞎眼的海蟾尊，另一人则使用术法缠住亦受动容的净无幻。虽说好男不跟女斗，但现时此刻，容不得他化再多作置喙。
　　魔主身负重伤，对手又是与自家小弟爱恨纠葛的弟媳妇。他化面对净无幻出招便下意识留了三分情面，百鬼骷髅佯装围攻却不行极杀。净无幻亦是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似是仍处在被月飞白一句“不能共富贵但愿同生死”震惊的余劲中。
　　世间有几人能毫无芥蒂毫无机心地说出这样的话？便是她净无幻对断灭阐提爱深入骨，也不能与他同生死。
　　为立场故，为大业故。就如断灭不能割舍魔族亲情，净无幻亦不能抛弃登道岸。
　　所以，只能，战！
　　净无幻心意底定，不再有神思恍惚之态。出招陡见凌厉，誓要在今日终结圣魔之战！
　　他化见其神色转为凛冽便知其心意已稳，同时拔元提杖：“灵葬·万魔天劫！”
　　大招对冲，气震四野。气劲冲击之下周遭妖道角纷纷被震退，却撼动不了已入根基对拼的海蟾尊与月飞白。
　　月飞白虽与恒沙一样同使双刀，刀势走式却与飒然邪肆的恒沙完全不同。她用的是一对短小精悍的半月弯刀，刀身极细因而刀刃极薄。远望之下似枯竹般不堪一击之力，实如分水匕般行点刺之举。
　　月飞白身形似鬼魅飘忽，脚下步伐转圜隐含太极八卦玄理，却是海蟾尊曾用来困伐他化阐提的奇门八阵步法。
　　此等步法配合她的武功路数明显更添玄异，海蟾尊为其虚实攻势所扰，一时陷入支拙。
　　眼见禄主陷入苦战，一旁圣方小兵欲突入战圈护主，谁知竟被诡异生出的鬼爪抓住，一撕成二。
　　妖道角的惨嚎四起时海蟾尊才察觉情况不对，月飞白一直以虚实阵法困住他行动却不使极杀之招，她之目的此刻才暴露——拖延时间，等待百鬼物移阵启动召来外援！
　　“你！”海蟾尊横剑格挡下自月飞白腋下反射而出的细刀，怒色满面。
　　“哈。”月飞白娇笑，语中满满的嘲讽，“汝以为猛鬼十八道，只有十八人吗？”
　　语毕则万鬼哭嚎，无数腐烂的骷髅厉鬼从地底破土而出扑向圣方兵将。这些腐尸不同于他化阐提术法召出的枯骨游魂，皆是不得入六道轮回的死不瞑目之人，凶戾之气甚至远超魔人。
　　战场局势瞬息转变。原本只余他化断灭玄雷三人困兽犹斗的局面居然反变难测。海蟾尊见状，饱提内元，欲祭出极招破开月飞白阵法同时清扫厉鬼瘴气：“坤极破神地！”
　　月飞白闻声亦收刀起掌运式，浊浊鬼气自她眉间的桃红灵印中丝丝逸散而出，周身光芒随她运招暴涨，一时半边黑夜如映桃霞，艳红凄厉：“桃下荒冢愁！”（出自黄庭坚《清明》：“佳节清明桃李笑，野田荒冢只生愁。”）
　　极招相撞，相冲气劲震得两人纷纷倒退。月飞白踉跄数下后才止住身形去势，口呕朱红。
　　相比之下海蟾尊未显过分支拙，后退两步便以剑支住身躯。他凝目望向脸色苍白的月飞白，冷笑：“气息不继、根基不稳，原来是一虚张声势之辈！”
　　月飞白努力平复翻腾的内元，朝他飞了一个媚眼：“然而就是吾这一虚张声势之辈，骗得你忌惮许久！”
　　海蟾尊面色紫涨，长剑携千钧之力朝她当头砸下。月飞白冷哼一声，身形暴退至他化阐提身旁，同时扬手震出一只冥蝶砸到断灭脸上，大喝：“退！”
　　事已至此再困兽犹斗也无意义，他化阐提握住月飞白伸出的手，魔溪权杖重重捶地：“灵葬·万魔天劫！”
　　待到圣方诸人清理完枯骨丧尸，他化等人早已踪迹全无。海蟾尊冷哼一声化去长剑方圆百卉，侧眸瞥净无幻：“净无幻，汝之长剑，又留情了！”
　　净无幻垂眸不语。
　　海蟾尊见她如此也实不想再苛责于她，但面上仍是拉不下来，习惯性冷笑一声转头，面色却更臭了。他转移话题：“猛鬼十八道……哼！一听便知又是一魍魉妖厉之组织！魔城余孽，海蟾尊誓不放过！”

　　那边厢披着人皮的蛤///蟆又在惯例马后炮战后总结加推诿责任；这边厢他化一行四人已是相扶着踉踉跄跄进了魔皇陵。
　　魔皇陵内景物黯沉，甸甸死气与魔气压得月飞白喘不过气。她扶着身上不见血迹但内元耗损甚剧的他化阐提，身后跟着一身血污的断灭与玄雷。
　　月飞白让他化阐提靠着持戈男子雕像就地坐下，盘坐在他化对面运功为其传输真气。月飞白内元饱提，却在运转至九分时内息一岔，涌上喉头的血怎样也咽不回去，骤然喷了他化一头一脸。
　　他化先前闻说海蟾尊对她之讥嘲时便心生疑虑，此时见月飞白喷血如涌泉即确定海蟾尊所言非虚。他化匆忙伸手扶住月飞白倒下的身躯，一手将其揽入怀中另一手扣住她左手腕脉细细听诊。
　　一触之下才惊觉月飞白身体虚弱已极，难怪她不以悍杀之招与海蟾尊死斗反拖战引动百鬼物移阵，因为她之功体竟只剩不到二成！
　　“月飞白！”他化急呼，沾着活鬼鲜血的手颤抖抚上月飞白血色尽失的苍白脸颊，心中惶然。
　　月飞白费尽力气才勉强抬起沉重的眼帘，侧过脸颊轻轻蹭着他化颤栗的手：“吾……无事，麦担心。不过是与饿鬼金一两相搏时受了点……小伤。”
　　他化快被她气笑了：“是何种小伤，能让汝耗掉八成功体？！”
　　“呵……”月飞白虚弱一笑，笑靥却如即将枯萎的桃花萎靡在他化掌心中，“无论怎样……你无事便好。”
　　“哈。”他化悲凉低笑，揽臂将月飞白紧紧拥住。
　　——无事吗？他只是活下来了而已，怎么可能真正无事。
　　从圣魔之战初启时的赫赫魔威，沦落到如今惶惶然丧家之犬般的境地。于魔而言，是比死更难熬的羞辱。
　　他之亲人、他之魔军、他之子民……悉数埋葬在艳凉那美得妖异的红色山谷中，倒在自诩正义的圣方兵刃下。
　　恨！他化阐提怎能不恨！
　　“他化……”正在他化阐提全身武息暴涨、几欲走火入魔之时，月飞白冰冷的手贴上了他赤红的双眼，“报仇，不急在一时……留得青山在，不怕无薪可燃。”
　　他化阖目平息内元，同时转头一手运功引导魔皇陵内魔能涌向断灭阐提。兄弟俩虽不语，血缘牵系却让他俩不用开口便知对方心中所想。
　　断灭和玄雷默默吸纳魔能疗伤，将魔能导入四肢百骸奇经八脉，随时准备应对圣方跗骨之蛆的追杀。
　　一路血战，忽得片刻喘息。三魔一鬼默契地无人再提追杀之事，各自运功疗伤，魔皇陵之内一时只有沉重的静默飘散。
　　就在众人疗伤完毕、亟待开口商议出路之时，魔皇陵翻涌的魔气中突然闯入一团靡靡鬼气，无视陵内骤涨的杀机，迤逦而来：“拼一醉，留君住。歌一曲，送君路。遍江南江北，欲归何处？世事悠悠浑未了，年光匆匆依如许。觥筹错，一骰轮转间，定归途。”（《满江红》吴潜，有改动）
　　听得这声诗号，月飞白收了杀机拦住他化和断灭欲待出手的动作。她眸光闪动，明灭似妖火，转头看向魔皇陵唯一的入口——
　　朦朦雾气中，行来一身游龙玄衣、指滚赌骰的风流男子。来人丰神俊秀却意态懒散，风流眉目间流窜着一股流皮无赖之气。三枚六面紫玉赌骰在他右掌中似有灵识般灵巧滚动，不时相撞出碎凌凌的清响。
　　男子虽眉目俊秀似六月流火骄阳，衣着却极其散乱，随意敞露着大半个胸膛。胸口肌肤如他面目一般莹白似玉，略带三分文气一分痴狂病态。他见到依偎着他化阐提的月飞白时似乎毫不讶异，稍显兴味地挑了挑眉：“久见了，艳鬼道鬼王。”
　　月飞白却不比他淡定，惊讶道：“是你？贪鬼？！”
　　男子风流双眸绕到衣饰不似苦境风格的三魔身上，诡谲一笑，收起赌骰，长袖一揖：“在下猛鬼十八道贪鬼道鬼王，宕赌万事一骰间。”
　　一骰间目光在他化阐提与月飞白紧紧相扣的双手上飞了几飞，笑容变得格外意味深长：“天阎魔城主君与少君，幸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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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久违的更新了！下次更新就在春节中，感谢各位道友不离不弃！Orz做OC设定一时爽，写出来火葬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