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梦闲人》猫猫咪home

11、杀机现

　　恒沙抱着书一路逃出云鼓雷峰，找了无人处将那本精装版埋了又埋，然后对着土堆捂脸。
　　卧槽为什么总是被佛首抓到丢面子的事情！最近人品有点差啊！
　　只是一想起庄严如岳的佛首那呆萌的表情恒沙就抱着棵树“砰砰”地撞——纯洁的天然黑什么的，拿他没办法啊！想揍觉得心里过不去不揍又觉得拳头痒！
　　撞了一会儿觉得心里那翻腾的心绪可以稳定下来了。恒沙抱着被她撞断树脖的树干平复心情，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跑到杀戮碎岛的势力范围外边探头探脑。
　　最后如愿被祭天双姬押到戢武王面前：“王，有可疑分子。”
　　恒沙眼睛滴溜溜转，打量那缓缓转身的王者。
　　水晶冠、鎏金发，眉目精致却含杀伐之气；银甲光华流转，却不如她容华摄人。
　　恒沙平生所见之女子，傲者如暮成雪，清者如云阙，艳者如欧阳，无一不是万里挑一的奇女子。然而无一人如眼前的戢武王一般威严沉穆，一举手一投足皆是王者风范，当世罕见。
　　恒沙仰头膜拜地望着戢武王，大眼睛中星星熠熠，写满了“我好崇拜你好仰慕你”。
　　戢武王也在审视她，第一秒放下戒备，第二秒放下担忧。不是为她眼中的崇拜所动而自得，而是因为她看上去没有任何威胁。
　　——武力可说不错，远超祭天双姬；但心思全写在了脸上，城府不深。
　　武功高于祭天双姬却被安分擒来，若非有事相求，便是寻求同盟。
　　双姬得了命令放开恒沙。恒沙立即眉开眼笑地直起身子，笑嘻嘻对着戢武王一礼：“在下雪岭提灯沥恒沙，见过戢武王。”
　　戢武王负手身后，立在丹阶之上：“阁下属于哪方？”
　　恒沙自持着“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一公理，使劲笑：“在下承蒙云鼓雷峰之佛首一救，无以回报，只能自说自话跑来求见您了。”
　　“为的是七日后的枭皇会？”
　　“正是正是。您也晓得，云鼓雷峰与末世圣传如今可谓水火不容；与魔王子一派怕也是相斥，因此您的态度可谓至关重要。”恒沙笑得一脸狗腿，却不知她这般模样在王者眼中更显卑微。
　　戢武王冷哼：“吾之要求很简单，只要交出无衣师尹与魔王子的人头，并不干涉杀戮碎岛的势力范围，吾自不会为难云鼓雷峰。”
　　恒沙摸摸下巴——雷峰全是和尚方外之人，自然不会干出与人争斗地盘这种怂事。但是前一条很是棘手，且不提和尚杀人太多顾忌；魔王子的实力与无衣师尹的人脉，相当难办。
　　半晌，她缓缓开口：“魔王子行事无羁，所犯恶行乃是人神共愤，自会有人为民除害；然而无衣师尹如今与素还真积极交好，杀他，不易；杀之，树敌。请问戢武王能否给出一个他必死的理由？”
　　戢武王眉宇间全是按捺的怒气：“无衣师尹与弭界主串谋，使得吾境子民流落苦境无处归家。此仇，和血难咽！”
　　恒沙悄悄翻白眼，腹诽：你怎么就信了呢？无衣师尹和弭界主是一国的，弭界主会无条件帮助你？不过如今四骐界内只剩下慈光之塔和诗意天城，上天界肯安静坐在一边看慈光之塔接收杀戮碎岛与火宅佛狱的地盘？想必弭界主现在应该不是在为坑了戢武王一把的事洋洋得意，而是在焦头烂额地陈兵边界以防上天界偷袭吧？
　　啧。以为上天界封了就高枕无忧，弭界主真没危机意识。
　　不过这话是不能在被触了逆鳞的王者面前说的。恒沙掂量了一下话的分量，试探着问道：“戢武王必须要见到无衣师尹的首级才肯合作吗？”
　　“自然！”戢武王想也没想。
　　恒沙在一瞬间心头掠过十几种暗杀无衣师尹的方法，只可惜都在思考到他的好墙头好基友素还真时歇了菜。她无法确定无衣师尹与素还真的交情好到哪种地步，但可以肯定杀了无衣师尹必定会惹上素还真。更何况以无衣师尹这种城府，他会不留后手？鬼才信。
　　其实如果她豁命一搏，再与云鼓雷峰撇清关系……不行不行，七日后踞虎嶺枭皇会，无衣师尹很有可能出席，他之价值，或许远大于取得戢武王的同盟……
　　戢武王见恒沙一会皱眉一会嘟哝地沉思，也不去催促，满是自信。
　　片刻之后恒沙更为恭敬地开口：“不知您是否愿意告知杀戮碎岛兵力几何？战力如何？若想结盟，一方诚意是不够的。”
　　戢武王冷笑：“前来求盟者，也敢有尔等口气？”
　　恒沙一听这话不是那么对味，笑得更开：“请戢武王注意：第一，吾已说过此次前来完全是吾个人意愿，与云鼓雷峰无关；第二，云鼓雷峰消灭集境大半军力，佛首一招击退军服狂人；第三，你开出的条件，本就远高于一般结盟者的要求。”
　　戢武王神情更冷，牢牢盯着笑得山花朵朵开的恒沙。殿上气氛，可谓剑拔弩张。
　　恒沙笑嘻嘻，背后长刀江影已微有出鞘：“戢武王若斩访者，日后谁人还敢与杀戮碎岛结盟？”
　　戢武王似在隐忍：“敢如此与吾说话者，魔王子之后你是第一人。”
　　恒沙收刀入鞘，稍稍退后两步，一躬：“你是王者，却被无国离家之恨暂时蒙蔽了清明双眼。请恕我无礼，那般古板迂腐的国，不要也罢。强权之下必有异声，可惜能打碎延续千年的古板制度的也只有强权。国没了，家还在。你有千计碎岛女子愿意跟随你，也可再立国。然而如今局势，还请戢武王放远眼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说罢潇洒一转身，似要扬长而去。背后王者却突然开口：“孤身入虎穴，汝是笃定了吾不敢杀你？”
　　恒沙得瑟：“想杀我，碎岛起码有十分之一以上的人陪我一起下地狱。”
　　“单刀赴会，只为云鼓雷峰救命之恩？”
　　“嗯？”恒沙诧异转头，“再造之恩，当然足够。”
　　戢武王目光闪动，似有所悟：“若是云鼓雷峰不与碎岛为敌，吾之或天戟不会指向云鼓雷峰。”
　　这也算是小小的收获了。恒沙道谢后摇头晃脑地走了，觉得总算没白走一趟。虽然这种保证是建立在利益不冲突之下的，但也算能保持一段时间。

　　出了杀戮碎岛的地界，恒沙漫无目的地四处趴趴走。她曾走梁去看望过沐家二老，见他们过得还不错也就放心走了。
　　集境兵祸得解，苦境百姓的日子稍稍好过了一点。苦境就是有这般特别的活力与恢复力。不同的势力层出，不同的灾祸碾压，却始终灭不掉小人物挣扎生存的渴望。灾难过后三五年，一切又变得生机勃勃。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尽折腰。”恒沙感叹一句，接着又感叹过了那么多年竟然还没忘了这首高考必背。想当初她七岁模样在招提面前摇头晃脑背出这首词的时候，招提摸摸她的头，问是在哪儿看的。
　　恒沙那时候郁卒了好几天。
　　回想起过去的美好时光，恒沙觉得自己不买点礼物送给佛首可真说不过去。可想想佛首那一身的宝石装饰与大金轮，金银财物送不出手又嫌俗气，经书木鱼是早已有的，还能送些什么？出家人四大皆空，难不成送佛首一件袈裟告诉他把胸肌遮起来？
　　“嘶~”恒沙觉得自己又要犯砂鼻毛病了。
　　恒沙很犯愁，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烧一顿素斋请佛首吃。虽然佛首练至辟谷多年，但这点小面子还是肯给的吧？
　　嗯，然后干脆再锯一棵树做一串包浆木佛珠送佛首好了。
　　恒沙自觉琴棋书画是烂到一种境界的了，可切菜烧饭应该还是拿得出手的。这么多年宅在叫唤渊薮和云海崇巅，一群宅男和一只宅女吃饭都是包在她身上的——至少——不会毒死人吧？
　　估计还是嫁得出去的。
　　恒沙喜滋滋想着，蹲在菜摊子前和大妈讨价还价。末了听见大妈嘀咕：“长得不错穿得也好，怎么出手恁般小气……”
　　恒沙不去理。韭菜和大蒜在佛家也算荤，所以平日里的素斋可谓单调。以前在云鼓雷峰恒沙一直致力于改善伙食，并且在饭后甜点上玩出了许多花样。有一次还和光世大如就鸡蛋究竟是荤是素闹了好久，结果不了了之。
　　拎着一大堆食材回雷峰，途中却在小树林遭遇截道。恒沙对着面前那脸尖得可以扎死人的红发女妖怪傻眼了。
　　——红发、绿眼、发际线后移、脸白得像死人，手上有钢爪。露胸、露肚，就是不露点，勉强不在被光腚总局和谐的范围之内。
　　——这家伙不是人吧？
　　恒沙还在思考是在哪里惹了这个变异物种，对面那个女妖怪已经尖啸一声冲了过来。眨眼一瞬便已至眼前，如光如电如箭，杀气扑面！
　　“卧槽！”恒沙只来得及转身以背后刀鞘挡住钢爪一击，化去手中食材，再抬起时月华已然在握。背后江影清鸣出鞘跃入左手，自下而上一个回斩！
　　“哇！”女妖怪吃痛退开，倏忽又至，钢爪直挖她的后心，“孽种！西来！”
　　“嗯？原来会说话啊。”恒沙一时也没对那“孽种”二字多想，双刀于身后交叉挡下狠辣一击，瞬时翻腕抽刀横击。双刀对双爪，没有任何优势，只看谁更猛、谁更狠！
　　刀光闪闪，爪声忽忽。双方眨眼间已过数十招，各自心惊。一者惊异对方的速度与力量，一者惊于对方的招数竟完全不似从前，气机也略有变化；除了一张脸与嬉皮笑脸的个性，她几乎认为自己认错了人！
　　硬骨头磕上自己了！恒沙意识到这一事实时顿时想狼奔豖突。她现在无比惜命，可对方又是莫名其妙的不死不休的态度，难缠！死磕！
　　“大姐！你为何要杀我？！”不想打，只能希望以理退兵。恒沙格开魈瑶的爪子，吼道。
　　魈瑶已是决定宁可错杀，便冷笑：“你之存在，便是理由！”
　　“什么？！”恒沙灵光一闪，“你是我妈？！未婚生子？！”
　　魈瑶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险些晕过去。恒沙见机刀柄一砸敲弯了半只爪子，江影另起刀幕刮向魈瑶；同时侧身躲开又一记掏心，呲牙：“大妈，亲戚可不是那么好认的。”
　　魈瑶大怒，厉血本性释放，招式丧绝，不欲留活口！
　　恒沙见之，一招式起，江影照月华，洒出青光万千：“心影无灯！”
　　大招对轰，磅然气劲逼得两人连连倒退。恒沙默默心口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就可以去演林黛玉了，下一个眨眼则已经窜到了魈瑶面前！
　　——你想杀我，我便杀你！看谁更凶！
　　魈瑶未料她竟会自己送上来，双爪虽狠利奈何招式已老。只见恒沙一脸狞笑，突然矮身，从魈瑶身边擦了过去——“刺啦”，帛裂肤裂同时响起！钢爪破了她的蓝色帛衣，江影撕了厉的惨白皮肤！
　　魈瑶见血，杀性更甚。恒沙被追得小树林急急而奔，奔一会回头挡一爪，转个弯回身砍个一刀，原本的死斗竟演变成了缠斗。双方都在磨着对方的体力，偏偏都似血牛一般皮糙肉厚，耐打抗摔耐磨皮！
　　血牛！BOSS！一招干不死！
　　恒沙渐渐不耐，急急而奔间探手入怀摸了两个雷弹子想炸她个血肉模糊、外焦里嫩。身后却忽然鬼魅般闪出一柄白底绘墨竹的油纸伞来。纸伞下带出身形窈窕的女子，那女子一笑一荡，纸伞已然带开了魈瑶的钢爪，右手攒招凝起一团火光砸在魈瑶头上。
　　魈瑶惊，出爪欲击溃那团火光。女子趁此机会带着恒沙化光遁去，恒沙很没道德地扔出一把雷弹子，正好迎上被击溃的火光。
　　然后便是连环爆炸的“乒乒乓乓”。
　　“啊哈哈哈哈~~~”恒沙嚣张的大笑声随风荡去，但她并未放松对这莫名出现的女子的警惕——对方横手在她腰间大穴上，她的刀柄顶在人家心口上。位置很和谐，但只要对方敢有异动，尖菱形的刀柄就会立刻戳下去，对方绝对死得比她快。
　　一直奔逃出百里地，眼见云鼓雷峰那高高的山头耸入云霄。恒沙却将刀柄更加顶入三分，女子胸口已微微渗红，对方竟仍是一脸的笑意。
　　女子将她放下，纸伞轻巧拨开刀，笑意盈盈道：“阁下何必如此紧张，顺手一救而已。”
　　女子武息平淡，功体不知。可从刚才逼退魈瑶的那一手来看，必有藏拙。恒沙将江影横在两人中间，也笑：“路过我与那女妖怪前后经过的所有地方？路过从江南小镇到云鼓雷峰的所有地方？真巧，顺路一个多月啊，阁下。”
　　女子一身粉衣一张古典秀丽的鹅蛋脸，收了伞放回身后的小竹篓内。恒沙却还是不敢收起戒备，道：“有什么目的直说吧，帮忙可以考虑相杀可以免费，人是不会送的。”
　　对方不惊不怒，瞥她：“日后自有你要求吾的地方，现在只是不让你死而已。”
　　恒沙怒极反笑：“刚才不用你救，我也只能逃脱的，大妈。”
　　女子不气，道：“雷弹子爆炸。必会波及自身。伤敌一千自伤八百，这犟性子，唉。”叹罢竟似不欲与她多做纠缠，身形一旋便化飞光消散。恒沙摸摸下巴，慢慢收了笑容。
　　这一个多月来的窥视感终于找到源处了。对方似对云鼓雷峰有所顾忌而收敛不少，一出雷峰便又附之如蛆地跟上。恒沙深觉对方的监视已经威胁到了她的人身安全与隐私安全，爪子又开始痒了。
　　爪子很痒，很痒。
　　最让恒沙忌讳的是对方的那句话——何为日后还有要求到她的地方？！特么的这一个两个到底都是什么来头？！与自己的身世有关系吗？！
　　恒沙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收了江影窜入雷峰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