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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谋争 ...

  •   第六章
      时间悄悄飞逝,转眼已是秋末。
      “纹县府巨贾齐远明家财共计五百四十三万两,有地两千三百一十七倾,佃户一百二十九户,房产五处,分别在纹县府一处,翼州府两处,京师两处,根据新订税制,当每年上缴六万七千二十三两,粮两万担;歧路府富户王富川家财……”内侍高声诵读。
      “得了、得了!”亚冥不耐烦地说:“朕照准。你跟大学士说,今后这等小事不要再拿到朕跟前来。朕要的是军备消息。”
      “可是,大学士他不在京中……”内侍小声道。
      “……罗嗦,你就等他回来……不,现在就拟诏书。”
      “是。”内侍又拿出另一份卷轴,念:“内阁大学士官涅予上本。今崎玉地区奇寒,百年难得一见,百姓苦不堪言,望我君体恤,速从临近府县调御寒之资……”
      “照准!”亚冥道,“行了,行了。这个官涅予,自己每日出使各国,对国内政务还这么多废话!他真当朕是三岁孩童吗?”
      “那,这些……”内侍很尴尬地捧起一堆卷轴,“这些都是大学士上的折子,还念不念呢?”
      “全部照准——你没听见吗?!”
      “可是这一份……”
      “什么?!”亚冥大声问,吓得可怜的内侍一缩。
      但显然内侍胆子也不小,他颤声道:“关……于,归还前些年自雾止国割来的三个府县……”
      “你说什么?”少年君主寒着脸问。
      “还有……削减军队……”内侍说到最后,声细不可闻,再不敢抬头;。
      最后‘削减军队’这四字彻底激怒年青的君王。
      “你滚!给我马上急宣公叔允、秋同书!……还有,拟订诏书,召官涅予还朝,我此次定要杀他以警百官!”
      呃?内侍一怔。
      “快!否则我现在先杀你!”
      内侍这才跌跌撞撞地跑出去,魂飞魄散。
      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很久了。自官涅予在两大权臣的举荐下,出任内阁大学士以来,奇迹般得到两人的默许,大行新政。首先是税制改革,天下所有百姓财产均要点算上报,再以财产多少来制订税金,其中大臣、贵族也不例外。以税金补充国库。就在人人都以为他下一步要扩充军备,来年反击羌国时,他却请命出使列国,料下军政大事不管,由秋同书暂代,每天上折子说些民政之事。现在,他居然还要削减军队!
      宰辅公叔允和厉部司秋同书在少年君主的急诏之下,急急进宫。内侍早已打过照面,我君很是生气。
      “我君急诏臣等有何事?”
      少年君主把卷轴望两人身前一丢,冷冷道:“二位大人自己看!这官涅予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两人看完官涅予上的折子,其上言道,宇国战后,国库空虚,人力财力大伤……云云,应削减军队,重新编制,以节省军费…
      “现在,朕正要拟订诏书,杀他以儆效尤,二位卿家以为何如?”
      公叔允和秋同书均是一怔,为君王的提议骇住。“我君,何以要杀内阁大学士呢?”公叔允问。
      哼!这还用说吗?亚冥晒笑:“为以备羌国来年再来进犯,举国上下扩充军备都来不及了,他却好上本子要削减军队,说什么还人力于农耕?朕岂有不杀他之理?!”
      “内阁大学士此举必有其深意……”
      “那,宰辅大人的意思是说朕没有道理了?宰辅三朝元老,难道也被官涅予那小子收买了人心吗?”
      “臣不敢!”公叔允被他强词夺理之言说得尴尬,心想这少年君王亚冥从来行事谨慎,城府也深,怎生偏与官涅予暗中较劲,如此鲁莽?
      哼!“那秋同书你怎么看?”
      “我君,半年鏖战,百姓不堪重负,内阁大学士要削减军力,让军士回家务农,一方面可解众将官思乡之苦,又可增加农耕人口,此秋种时节,岂不是正好?”
      “那削减了军队,来年开战,不及征集,谁去打仗,难道官涅予他自己去吗?还是说秋大人你可以代替他去?!”
      “我君,来年并无战事。”
      ——竟是官涅予的声音。本该身在立赐国的人悠悠然自殿外走进来,一身素色长衫,看来是刚赶回来。他也知道削减军队之事姿式体大。
      “卿家来的正好,”亚冥一见他便一脸不高兴,似是非常不愿见到来人,完全忘了自己才说要把人召回来杀头。“解释一下这削减军队之事!”
      “臣请与我君单独相谈。”

      遥远的羌国禁城皇宫内,另一场君臣之争正要开始。
      羌国现任国君夕诀时二十岁,英姿飒爽,气宇轩昂,也是羌国内有名的美男子。他行事果断,公正,执政四年,扫除敝政,锐意提携新人,使得朝廷上下一派新气象,国力日盛。此番进军宇国,虽有不少伤亡,但羌国获利极大,夕诀更深得好战的羌族将领的欢心,一向反对他的言论一扫而空。正是少年得志。
      如果硬要说这羌国少年君王有什么不好的地方,那便是好色,而且不分男、女。北方民族更为开放,也无人过问,夕诀乐得自行其道。
      “算起来,本王与那末江凌夜也是远亲。不如现在就去看望、看望他。”夕诀饶有兴趣的说,身边近侍连声附和。
      “听说,”夕诀边走边道。“宇国弘治帝亚冥天姿国色,曾着女装,倾国倾城啊。想来这凌夜该也不差。本王或者可先受用一下。”
      呃……近侍鸣合噤声道:“主上,这凌夜可是人质啊。”言下之意,人家好歹也是一国之王子,不能做玩物吧。
      哈哈哈,如果他自愿呢?夕诀对自己的魅力绝对有信心。
      大步迈入清风斋,夕诀便看到了凌夜。一旁的车骑,傅青瑜看来人龙袍加身,想是羌国之主,忙下跪行礼,夕诀不管二人,直行至凌夜跟前。凌夜被来者吓了一跳,很快惊觉对方是一国之君,起身要下拜,却被夕诀一手拖住。
      夕诀另一手挑起稚龄少年的脸,细细品味。稚子肤白盛雪,唇红齿白,一双末江皇族的凤目黑白分明尤为引人,完全是活脱脱如玉美人。“可惜呀,怎么是个孩子?”夕诀一副很失望的样子,也不想想自己的举动有多失礼。哪里像一国之君。看得车骑和傅青瑜都快按耐不住了。
      凌夜最是恨人说自己年纪小,自然是立即反对:“我已经十三岁了!”
      夕诀看他居然驳回自己的话,如小动物般警觉,甚是喜爱,哈哈笑道:“本王的错。殿下请见谅。”说着,还双手作揖,唱念具佳,逗得凌夜去了戒心,噗嗤笑开来。
      尾随而来的侧近见二人如此投缘,心中大石放下。说真的,他还真担心这任性的君主会做出什么不合理法的事来。
      从此之后,夕诀便常来清风斋找凌夜。倒是不常出去拈花惹草。照他的话来说,与其去应付那些个男宠,情妇,看他们争风吃醋,还不如和夜儿在一起玩耍,闲聊。他觉得自己可以理解朝中大臣所说的宇国国君视凌夜为宝的事了。凌夜生于帝王之家,识得大体。宫中、朝廷之事均有所了解,生性又天真无邪,出淤泥而不染,不带半点心机,言谈举止浑然天成,让人心情舒畅。只是夜儿口中常念叨“亚冥哥哥”“官先生”,让他有些泛酸。
      “鸣合,这官涅予是何许人也?”夕诀问自己的侧近。
      鸣合是夕诀的近侍,从小是伴读,现在主要是帮夕诀批阅奏章,拟订诏书。算是夕诀的心腹。君臣之间并无秘密。
      “主上,这官涅予便是宇国新任的内阁大学士啊!”
      “咦?便是传说中与宇国国君有杀母之仇的内阁大学士?何以宇国之主不杀他,难道他姿色过人,令那亚冥爱不释手吗?还是说他床上功夫了得……”夕诀一本正经地道,言语却不敢恭维。
      鸣合听得目瞪口呆,这主上还以为人人都是他吗?
      “嗯……主上,这微臣就不知道了。”
      这时,宰相姬汝林晋见。递上折子:臣查,宇国近日屡遣内阁大学士出使列国,尽游说之能。欲联合以与我国相抗,国君天恩浩荡,请早做定夺。
      “早做定夺和天恩浩荡有什么关系呢?”夕诀看完折子,只冒出这么一句,逼得底下宰相大人变了脸色。“开个小玩笑,爱卿不要当真。”
      宰相姬汝林素知自己这主上任性,也不和他计较,道:“启禀主上,宇国内阁大学士官氏在短短三月内便已出访雾止、立赐、启、令、印等国。近来又闻,宇国已归还前些年从雾止国割来的三个府县,这连横之势渐成,我大羌应早做准备才是。”
      “哦连横呐!”夕诀若有所思,“这官涅予倒真有点本事,我们不得不防。”
      “主上英明。”
      “这样吧,叫探子再探,一有消息速来上报。”夕诀现在是对官涅予感兴趣了。定要看看夜儿推崇不已的是什么人物。

      末江皇宫内,君主和内阁大学士的谈话已持续了近两个时辰,思齐宫大殿上众官无不心焦。原先只有宰辅公叔允,厉部司秋同书的大殿上,已多出了刑部司厉无伤,主掌京师安全的射日将军公冶念,兵部司封弈,令尹诸葛廉等朝中大臣。更不用说,大殿外,朝房外一干尚未离去的百官。
      长谈持续,晌午过后,君臣二人才从内殿一同走出来。两人的脸色均不好。亚冥一脸愤怒之色,官涅予苍白的脸上带着一抹晕红,一看就知是气的。众人见了都不敢吱声去触二人霉头。
      “内阁大学士,请保重自己的脑袋啊——不要什么时候掉都不知道。”亚冥讽道。
      官涅予也不示弱,难得一见的反击道:“谢我君关心。”
      “事若不成,你自己提头来见!”
      “不消我君提醒。”
      这君臣二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谁都知道这长谈的结果不尽如人意的了。但亚冥似乎暂时打消杀官涅予的念头,只是杀他的决心也更坚决了。
      “拟诏!”亚冥叱道,“今日起,削减军力,还人力于农耕。三军将士,父子同在军中者,兄弟同在军中者,均遣一人回乡,赏银五十两;军中有未成年者,或打发回原籍,或另组后备军。”
      言罢,他瞪了新任的内阁大学士一眼,颇有‘你好自为之’之意,返身又回内殿。
      剩下官涅予一人立刻被守侯多时的众官员围住。
      “官大人,我君怎么说?”
      “涅予,怎么啦?”
      “急死老子了,涅予你快讲啊?!”
      ……
      面对诸多问题,官涅予先是含笑不答,最后居然双膝一软便在众人之中倒了下去。
      涅予!
      厉无伤等把官涅予抬至朝房中暂作休息,急忙把太医找来。一翻诊视过后,有四十年行医经历的邢太医瞪着刚转醒的内阁大学士,道:“官大人如果想多活几年的话,就听老夫一言,一月之内不要再四处乱跑。”之后,他又转向宰辅公叔允道:“内阁大学士是严重的水土不服,积劳成疾。”
      “有劳邢太医,涅予并无大碍。”病人挣扎得下榻来,说。
      “哼!上次对老夫这样说的京畿大臣上个月刚过世。”邢太医料下话,自行离去。丢下一屋子紧张的朝廷重臣。
      无论如何,现在的宇国离不开官涅予。若不是有他,宰辅、大将军、君王三方还在争斗之中,哪得这般安宁?
      众人见官涅予抱恙,也不好再逼问什么,在宰辅的劝说下纷纷散去,只留下几位权利中心的人物。
      “宰辅大人,我们应可熬过明年夏天了。”
      ——只要过了明年夏天,宇国军力完全恢复,便再不惧羌国进犯。必完全打消彼来犯之意,凌夜性命可保。
      宰辅公叔允与官涅予是有协议之人,明白他的意思,见他如此拼命,感慨万千,反而对那些你死我活的过往淡忘了。温言道:“大学士大人还是多休息,注意自己身体才是。”
      见公叔允理解自己,官涅予忽觉眼眶一红,毕竟多日以来,他是第一个了解自己的‘敌人’。想是自己近日太累了吧,居然这样多愁善感。
      “前事多难,官大人若有用到老夫之处,尽管开口。”公叔允道。意指君不回定会出来反对削减军队一事。他身为大将军,人在边疆,朝中却未经他首肯,便削减军队,让他如何自处?再者他一向主张扩充军备,更不能容忍此事发生。
      “下官明白。”官涅予恭恭敬敬地回答。
      呵呵,官大人何必自称‘下官’,莫非大人忘了自己现在亦是一品大员?

      果不其然。下令裁军的第四天,大将军君不回快马加鞭赶抵皇城。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官涅予,你给老夫出来!”老人的怒吼震撼整个修神宫。新任的内阁大学士没有自己的府邸,一直住在凌夜的修神宫中。
      “哎……官大人病……您不能……”
      君不回把阻挡者丢在官涅予寝室门口,跨过他大步迈了进去。
      刚梳洗完毕的官涅予起身相迎“君老将军。”
      君不回不理他,拨出宝剑,一剑削下木几半边,剑锋一转抵在官涅予咽喉处。“你这小狐狸!竟想削老夫兵权?!”
      “老将军息怒,在下有话要说,说完后再任老将军处置。”
      哼!老人手中剑往前一推,一滴鲜血渗出剑尖。“今天老夫定要杀你!你有什么遗言快讲!”
      官涅予稍退后一点,整整思绪,朗声道:“在下以性命担保,来年无战事。”
      看老将军没有反应,他一口气提上,快速地说:“前些日子,在下走访各国,今又还地、裁军,羌人必以为我国已和诸国达成协议,不敢轻易来犯。”
      哼!你开老夫玩笑,据老夫所知,并未有任何协议,君不回并不接受这种解释,手中宝剑又推进几寸,这血,流得更多了,自剑锋淌下。
      “老将军!兵不厌诈,只消羌人见连横之假象,定可保我国之安宁,凌夜殿下之性命。”
      “你有把握?”老人若有所思。他虽恨官涅予裁军,也知日前开战,再多兵力也是不足,如若这苍白青年可以不动干戈,化恶战于无形,他倒乐见。
      官涅予看君不回口气软化,想自己这小命是暂时保住了,道:“羌国必以为我国是有各国大力支持,方敢裁军,致力生产。”
      “话也有理。”君不回沉思,肯定道,转而又怒视官涅予:“那国难解除之时呢?”
      官涅予不回避老人杀气忽隐忽现的目光,正色道:“早已说过涅予可自裁,还政老将军及宰辅大人。”
      ——“是谁要杀朕的内阁大学士,谁又要自裁呢?”
      少年君主信步走了进来。是修神宫的宫奴见老将军杀气腾腾,去宫里求救来着。
      “我君!”老将军撤回宝剑,单膝下跪向少年行礼。
      的得保性命的官涅予全身虚脱,衣衫尽湿,一阵阵恶寒袭遍四肢。他双唇微翕,眼前一黑,便又昏了过去。
      亚冥看得皱皱眉头,心想这官涅予是这般脆弱之人吗?居然吓晕了过去!便吩咐他的近侍把昏倒的官涅予扶回榻上。命人传太医。
      医生来之前,官涅予悠悠转醒,意识渐渐流回大脑,眼前逐渐清晰,“我君!?”他诧异非常,见亚冥居然就坐在自己床边上,忙要起身行礼。
      亚冥先是伸手按住病人肩头,忽又觉得有些难以适应而放开,咳嗽一声,说:“大学士不用多礼。”他自己也发现两人从未有过如此接触咧。以往总是敌对立场,刀剑相见,要不然就是在大殿之上唇枪舌剑,虚以委蛇,现在需要他说些慰籍软语,还真是为难他了。亚冥年岁日长,公、私厉害关系越是分明,只觉登基之前勾心斗角之城府不过是雕虫小技,治国平天下才是君王之大智慧,对官涅予的施政手腕,口中不说,心下还是认同的。当日他不杀官涅予不过是因为凌夜定离不开他,两年多来,君臣一场,共同进退,亚冥也觉得该是时候改善一下彼此关系了。
      “我君,臣请归还茵陵三府县。”官涅予虚弱但坚决地说。
      君臣之间近两个时辰的会谈,争执不下的便是这茵陵三府县,现在官涅予重又提出,是意志坚定了。亚冥不由得立刻打消要和他处好的念头,心想这人永远都那么固执,便由得他去!
      “茵陵三府县也不是什么富饶之地,却是靖合君的封地。你若说得动他,要还则还,朕不再过问!”言尽,拂袖而去。
      正赶上赶来的邢太医。“我君!”邢太医一鞠到地。
      亚冥气还未消,没给老太医好声色:“平身。进去吧,内阁大学士在里面。”
      “我君。”老太医急急叫住快步离去的君王,“臣有一事上奏。”
      “嗯……”
      邢太医好整以暇,缓缓道:“老臣观我君唇躁声涩,想是肝火过盛。而内阁大学士脸色泛青,虚火上升。”
      “你什么意思?”亚冥心情越来越差。
      “老臣不敢。老臣的意思是,二位还是少见面的好,以免伤及心肺。”老太医老神在在的说。
      老匹夫!亚冥暗骂,你不是意指官涅予的病都是我造成的?但身位君主,他不能如此小气,只作不懂,愤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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