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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她很沉稳 ...


  •   辉煌的高台楼房,映亮着夜空,妖来妖往的街市里,打斗,争吵,拔刀相对,你死我活,这里没有盖定一式的正义,也没有绝对无议的邪恶,谁都可以做自己的主,可以因为一个眼神,而说对方挑衅大打出手,也可以说同饮一种佳酿而成为生死之交。
      出售邪门歪道的符咒,交易不为世人所知的毒物,一壶酒收购卖命狂徒,去杀看不顺眼的某某。每一张酒桌都有说不清的恩怨,每一个擦肩而过都能迸溅交道。
      这里永远圆月,永远寒冷,永远黑暗。
      这里就是地狱。

      一白衣风尘不染般的男子,似仙道坠入黑暗,处在地狱的望星台上,看着下方的械斗,笑出了声。
      两个妖怪,在争抢最后一颗下酒花生米,正拳脚相向。
      “每天都上映的把戏,有什么好看?”恶鬼月无病,把玩着手里的木制机关盒,眼里带着不耐烦,苍白无血色的手转着手里的玩意。
      白衣男子回过身,淡淡道:“你还不是一样,五天了,还拿着那东西,解不开就算了。”他心里明白得很,被囚困这里头的囚犯,因为日子无尽,时光太长,又不忍舍命离世,总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干,管他三七二十一,打了再说。

      月无病执着道:“何德能那个衣冠禽兽,把我的福星藏进里面!”
      白衣男子抬头,乌黑的夜空中,一轮血色的圆月高挂,它周边,包围着各色星辰,在圆月下方,竟还有一轮白眉般的弯月。
      双月当空,彩星群聚,乃世间灾相,但这灾相,已经存在好几百年,就藏在魔城地狱里。

      “还真少一个,你但凡强一点,何德能也不会耍着你玩。”男子趴在栏杆上,百无聊赖看着月无病折腾他手里的玩意,也没看出一个所以然来,日子太长,不折腾这个,好像也没别的事情可做了。
      无缘无故被嘲了,月无病踢了一脚地上的铁链子,“你呢?但凡强一点,也不会被秦希抓进来。”
      铁链子很细,末端接着望月台的星柱,另一端,锁的正是男子的脚踝。
      月无病思索一会,笑道:“也不对,你是发疯,要是正常点,也不会沦落到地狱。”

      阿天颇为介意把脚踝缩进衣袍下,揉着自己眉眼,“我好像又不舒服了。”
      月无病把手中解不开的匣子递给阿天,想让他试试解开这玩意:“哈?别啊,我不说你了,同是天涯沦落人,我说你不也是在说我自己嘛。”
      阿天晃了晃脑袋,雪白的手背上,金色的纹路愈发清晰,膨胀又收缩,折腾这副身体的主人。
      月无病意识到阿天没有开玩笑,他疯病又犯了:“最近几天你频繁得厉害啊!忍着啊,我去叫秦希。”
      阿天脸颊涔出汗珠,抓紧自己最后一丝清醒意识,拽着月无病,沙哑的声音挤出含糊不清的话语:“疼,好疼,是混……沌……”

      乌云拢月,星辰暗淡,大地撼动,街市上妖群尖叫着逃散,楼下刚刚争花生米的两妖抱一起哭爹喊娘。月无病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之前阿天发疯就打雷轰人,但被锁在地狱里,也就只能在地狱里折腾,如今他这是要撑开地狱的架势啊。
      煞星和紫星开始颤抖,摇摇欲坠,猩红的圆月开始暗淡,月无病下意识化出利剑,然而,阿天的右手,已经掐住他的咽喉。

      眼看空中红月一点一点坠落,月无病挣扎着,“阿天……”

      蓝火擦破天际,直向阿天冲来,他松开月无病往后一躲,迎接而来是一面折扇擦过他的侧脸,划出一道血口。
      秦希扶起月无病,折扇一个回旋回到手中,“没事吧?”
      夜空中暗淡下去的红月瞬间涨出血红,染红它边上的彩星,夜空中瞬间红了一片,如血泼潵染云。月无病扭了扭脖子,眼里的杀气投在阿天身上,“他奶奶的,地狱差点就裂开,他不是发疯,是着魔。”
      “已经裂开了,”秦希挥手投出镖锥蓝色晶体,直向阿天命门,对方毫不顾忌,站在原地,镖锥触及他身前时,瞬间化成齑粉。
      月无病抬头,发现弯月确实不见了,徒留孤独的红月,结界已经开裂,人间里的真月自然而然不会投射进来,那轮腥红的假月,努力闭合着裂开的夜空。他没想到天神能够把炎晶瞬间粉碎,他不知所措道:“秦希,你别坑我,你把这家伙囚在我家里,敢情他要毁我老巢。”
      “确实,我是怕他毁了魔城才关进地狱的,没想到地狱要关不住他,高估你了。”

      夜空中的裂缝,投进三道寒光,快速向秦希砸去。
      秦希扇子挥出,轻功闪躲到对面高楼上,“你还能不能行了!他拿到天命可不是开玩笑的,快把裂缝合上,天命要进来了。”
      三把镖枪落空后,回到了阿天身边,冒着紫红雷电,把锁脚的链子,抽断。
      月无病转出巨大法阵向夜空投去,裂缝开始聚拢,“我在尽力了,他这玩意多少把?”又是三道寒光,在裂缝合上一瞬间,带着劲风划下来,穿破月无病的结界。
      裂缝已经合上,然而,阿天身边,多了六把冒昧雷电的银镖枪。
      秦希道:“一共十二把,你只管好你的结界,其余六把还想进来,到时候就难收拾。”

      魔城东市大街,何德能手握白剑,向空中那团电闪雷鸣的黑云飞去,黑云里,六把标枪,对准东市大街上的裂缝,蓄势待发。

      ***

      黎明揭晓,散进缕缕光芒,城东镇邪司,上千位修行之人,动身前往城北禁区。
      还未进入城北,城东大街上搭起了临时避难所,人满为患,他们一行仙风道骨的人穿过他们,投来意味不明的目光,熙熙攘攘地让出一条三人可行的小道。
      有个老婆子,轻轻念叨道:“你们去作甚?”她颤颤巍巍干枯的手,拽上一个驱邪师的手臂。
      “干什么?”被碰了手臂的驱邪师如她是洪水猛兽般嫌弃抽出手,绕开两步走了。
      被甩开的老人家力不重新倾向一边,一姑娘双纤细但有力的手扶住了她。
      老人家点头絮絮着道谢,这下,是她把自己的手臂从姑娘手里缩回去,“对不住啊,冒犯了。”
      后头跟上来的温梦怜道:“婆婆,我们去驱邪。”
      老人似乎听不太清,她努力睁开那埋在皱纹里的眼睛,凑到温梦怜前。
      温梦怜提高了嗓音:“婆婆,我们忙去了,你好好歇歇。”
      边上来了一妇人,切切喏喏对老人道:“走吧。”
      老人听这话,神情闪过一丝光,后又匿在眼睛深处,她道:“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唐大人,‘走吧’,他当初也是这么说的,他压根没想着走啊。”
      老人和妇人,互相搀扶着,没入人群。

      走了差不多一炷香时间,渐渐看到笼罩整个天空的结界,这种古老又坚不可摧的结界,有一个称呼,叫做天印。
      “那老人家刚刚说什么菩提?”想了一路都没想明白,荣城开口问道。
      景画然自是知道,只是不解为何那老人会这么说。
      温梦怜自昨晚知道荣城就是买过甜糕给自己吃的哥哥,对他态度好了很多,于是回答道:“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刚刚那老人说,唐大人,是至高无上的神明,是乃至神佛都想追求而无法到达的境界。”
      “不对啊,昨晚男寝室里就讨论唐剑来着,他一家不日就要抄斩,而他本人在混沌之中没逃出来,估计已经尸骨无存了。”

      青州城北,如若修井失败,这片区域只能被废弃,能说大明江山生生失了一块土地,大明皇帝已经下令唐关府诛九族,连同在季安城的一支唐氏旁支,季安唐关府都无得幸免,五百多号人,要为城北的灾难,陪葬。
      大明历朝历代中,唐氏以往战功赫赫的影子,终将似饭后桌上污垢般,被抹去。
      一人之失,满门皆亡。因为唐剑,连带城北一带覆灭,何来人如神明一说。
      只是老人家自己家被毁了,还把唐剑当神明,简直不可理喻,更有疯癫之疑,景画然便不多理睬。

      到了天印结界开口跟前,前头已经断断续续进去一批人了,剩下的一批开始点人数签字进去。
      那是怕回不来了,怕不知道丢了谁。要是真回不来,知道哪家的牺牲了,也是换一种方式扬名立万了。
      景画然签过字后,后面一栏“门第”,填了“樱花庄”三个字,在那一堆贵府门第中,显得极其突兀。
      签过字后,一行人进了天印里头,满目萧条,死气沉沉,时值初秋,但枯树黄草随处可见。
      “哇,我第一次摸天印!它还会发亮。”温梦怜掌心传出一点一点灵气投入天印,那透明里微蓝的结界似受到召唤般,在她掌心那一块亮起来,浮动着繁杂的咒文,在她停止输送灵气后,又暗淡下去。
      荣城道:“跟上。”
      温梦怜不再玩闹,乖顺的两步跟上,看着自己的掌心,她觉得,有一种微乎其微的温度,是在天印吸收她的灵气之后,传递给她的,那种暖意还留在掌心里,晨里凉风簌簌,她却有一种被恰到好处的温暖包围,有些念念不舍。

      走了些路程,过于安静温梦怜开始唠叨起来。
      “天印结界,我还以为只存在冥海森林呢,怎么这里会有啊?”温梦怜张望着那大如苍穹的结界,脸上没有赴死的恐惧,更多的是倾慕,朝拜,“传说呀,天印结界乃是邪灵不可破之盾,冥海森林如今囚困上万只邪祟,不能祸害人间,都是天印的功劳。”
      景画然手间劲道一挥,灵气化出的剑刃,把几只巫虫,钉死在不远处雪白的墙面上,顿时炸出一片血污。她看着身后两人:“温祖宗,你唠唠叨叨什么,平时怎么不见你这么多话。”
      温梦怜上前与景画然并肩,“那不是平时都没遇上嘛,也要看跟谁讲吶。”
      四周都是狼藉一片,所到之处都遭受过邪祟的啃咬砸毁,但青州的公会已经来过,很多邪祟这一带被清得干净,剩下的邪祟都藏进更里面,或者隐藏在黑暗的角落,偷偷监视着这群“外来猎物”。
      以往碰见邪祟都缩到景画然身后的温梦怜,今儿却大大方方或前或后的走着。
      温梦怜自个越说越起劲,“那你们知道天印是什么?”
      景画然清秀的面容看着温梦怜,满眼写着“快闭嘴吧你”,恨不得把这祖宗塞进棺材长眠于世。荣城在后头拍拍景画然肩膀,让她稍安勿躁,比较温祖宗除了今天话多了点,一直安分守己,没闹出什么事,等会又吵翻了,温祖宗说不定作出什么死来,他迎合道:“那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呀?温大小姐,请指教。”其实他也好奇。
      “咳咳,”温梦怜在高墙前站定,摆起有模有样的说书先生架势,把手里的灵囊当做说书先生的折扇,拍起节奏来,有板有眼道:“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神族,口吐蓝色火焰,通体雪白就像是从白骨地狱爬上来的怪物,他们以吃邪祟神明为生,面相凶恶无比,天印就是他们用来囚禁食物的结界!”
      温梦怜说得起劲,不知她身后的被景画然订死几只巫虫的地方,慢慢爬上了密密麻麻的东西。
      荣城听得认真,完全没注意到她身后那一片,继续问道:“为什么说是神族,又说是怪物?”
      温梦怜显然也没想明白,“可是书上就是这么写的,我怎么——”
      “我劝你别动,”景画然冷不丁来这一句,温梦怜立马不敢动了。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肩膀上,顿时脸色惨白。
      “别动,”景画然闭住呼吸,盯着她肩上巴掌大的血色蚂蚁,边上荣城就要拔剑,景画然把他出了一半的长剑按会剑鞘里,“别动!听不懂吗?这东西叫涌蚁,潮涌的涌,你杀一只,它能涌上来上万只,到时候温祖宗真的尸骨无存,棺材都省了。”

      温梦怜吓得浑身发抖,眼眶里眼泪打转就是不敢掉下来,生怕惊了肩上怪物。景画然慢慢走近温梦怜身边,抬起手轻轻一推,涌蚁掉在地上,灰碌碌滚在地上,去找那巫虫尸体,巫虫断开的身体残肢,已经被数不清的涌蚁围成球。

      景画然赶紧把温梦怜拉开,还嘱咐道:“脚下,别踩。”
      温梦怜小心翼翼踮着脚,终于远离那道墙,原本雪白的墙,已经被黑色密密麻麻的黑色怪物铺满。

      景画然划出结界,涌蚁绕着结界边边走着。三人缩进结界里,等待涌蚁搬完巫虫的尸体,再离开。
      “口吐蓝色火焰?那是什么?”景画然这时接上了温梦怜的话题。
      “天印的创始者,一种神物。”这下她把神族和怪物合为神物。

      “口吐?”景画然在脑子里思索一圈,印象中,那个男子并不是嘴巴吐出来的蓝色火焰,更像是……眼睛里冒出来的。

      “怎么那么多!”
      “啊!好多!。”

      不远处传来吵杂声,景画然稳住身后两人不要轻举妄动,随后,眼前高墙上的涌蚁,调转方向,向声音来源如流动的黑水般涌去,甚至到嘴的巫虫尸体都抛下。

      “糟了,他们杀了涌蚁,”景画然轻轻一跃,轻功带上屋檐,在隔壁街道,五个驱邪师,已经乱作一团,歼杀不断进攻的涌蚁。
      荣城带着温梦怜一起跃上来,紧跟景画然,三人飞檐走壁来到一茶馆楼顶,下面黑压压一片。

      景画然确认这楼安全后,喊道:“下面的,别跟它们耗,耗下去你们灵气跟不上都得死,上来。”
      五人转出法阵把涌蚁炸死一片,然后跃上房顶。
      这时,地上的涌蚁瞬间变换方向,嘲那五人涌去。

      其中一个驱邪师道是个高瘦的青年:“这难道一只跟着我们吗?”
      景画然答道:“你们谁的衣鞋沾了涌蚁的血,脱了。”
      其中一青年抬起他的手,一片污血,在他掌心处,显然是拍死了一只涌蚁。
      “你有两个选择,第一,自刎,第二,剁手。”
      那青年对于这个选择表示无语,他一挥剑,灵气灌注后划出的剑气,把沿着梁柱怕上的涌蚁杀掉。然而接踵而来更多的涌蚁。

      涌蚁是很容易灭杀,但其数量惊人,如今处在混沌中,在巢穴中的繁衍数量就更多了,只要少年身上还沾有涌蚁的血,它们就不会善罢甘休。如此消耗下去,直到灵力和力气消耗殆尽,在劫难逃了。
      他的公会会友,在把沾了涌蚁污血的衣袍脱下,连同鞋袜,接而轻功散开,果真,涌蚁没有追他们。

      掌心沾了蚁血的青年一边挥剑,一边气恼着,冲对面屋檐上的同行道:“明明是我帮你拍死的,不然你早就被咬上一口,你不帮我?”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她很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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