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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他很健忘 ...


  •   保俶公会冷冷清清,大部分人已经回家过年,剩下几个住公会附近的回来轮值。
      景画然回自己寝屋,收拾东西准备回樱花庄。

      原想着买些宁安城才有的糕点,带回去给庄里孩子吃,但是伤口发出抗议般的疼痛,年后回来伤口要是没合口还严重了,冯医师那柔媚似水发起火来五官崩塌的娇俏脸蛋,换药能骂个余音绕梁两时辰,想象那个一边撤绷带一边被骂热闹画面,到时候不仅肚子疼还头疼,只好作罢。

      荣城给的毛氅景画然用净衣决洗了三四回,还是冒着一股阴森森邪气十足的感觉,鬿蛇的污血给她留下恶臭的阴影,部分毛线被蛇尾划破,翻出内里的鹅绒,想了想,还是带回去给婆婆缝缝比较好,暴殄天物过不去。

      伤势还在,景画然只能轻装回乡。背着小包袱,手抱毛氅,就这样出公会大门。

      “画然,”荣城在一匹黝黑的骏马上,满脸期待的笑容都不收敛一下,弄得路过的行人都以为丈夫等娘子回家似的,透过来羡慕带着祝福的眼光,“我载你回去,我刚刚去买了年货,顺路给婆婆送去。”
      “出了城也就五六里路程,不用了,也不顺路啊,你不是要回明州,这都廿七,再晚你要赶不回去。”景画然抱着大毛氅,有些笨拙地绕开黑马。
      荣城骑着马,不紧不慢在她后头跟着,“你都说五六里,也不远,怎么不顺路?我就觉得很顺路。”

      顺路个头,这跟去明州的方向是相反的。
      荣城就那样慢悠悠跟景画然一路,再继续下去,荣城回到明州就真的来不及了。

      景画然停下,“我服你了。”
      荣城心满意足,伸出手把景画然拉上马,两人往西城门扬长而去。

      正午,两人到了樱花庄,有遮天蔽日之势的百年樱花树,在村庄中央撑起一片阴影,枝干上冒嫩绿的花蕾,过些天再暖些,便会下起漫天花雪,给穷苦的庄里,添上一丝暖入人心的色彩。

      “婆婆,我来看你了,”荣城从马上卸下大大小小一袋两袋,提进简陋的泥墙瓦房,放在陈旧摇晃的木桌上。
      王婆婆在厨房切着生姜,听到动静,擦净手,“哟,这不是荣少爷,怎么来了。”

      景画然圈好马,便看到王婆婆在煮热茶,荣城在折腾木桌,要给摇摇欲坠的木桌垫个合适的木片。
      “婆婆,这桌子旧了,年后我给你买个新的吧,”荣城选了合适的柴木,拿起柴刀,整个画面和背景,与他那一身绸缎衣袍,完全不符,他也不在意柴刀上铁锈脏一手。
      婆婆拉着景画然进屋,“这你就不懂了,这些东西越老越好用,换作别的桌子,再怎么好,也没这个用着舒服称心,你怎么又带这么多东西来?画然,招呼客人呀。”
      荣城蹲在木桌边上塞木片,“顺路,过来瞧瞧您老人家。”
      “那你来的正好,给你煮大鱼吃。”

      景画然就要跟着去厨房帮忙,被婆婆推了出来,“招呼客人!”

      景画然拿出柜子里茶叶,放了些年头,婆婆舍不得喝,带着一股霉味,只好又塞回去,给荣城倒白开水。

      折腾完桌子,荣城接过温热的茶杯,“谢谢。”
      景画然道:“我谢谢你才是,这么照顾我,这些东西你不带回家?全给我算什么啊。”
      “荣光府不缺,留下吧,况且那么重,吃完饭我就赶回去,轻装上路更好。”
      景画然笑道:“真的谢谢,城哥。”

      荣城是明州荣光府的掌上明珠,两年前,他在明州完成驱邪学业出来见习驱邪,被安排进宁安城保俶公会,对于保俶公会来讲,这是攀上“皇亲国戚”的大喜事,为保贵公子“见习”过程中,不出意外,想着安排妥当的人跟着。一来不能是身份地位过高的驱邪师,毕竟贵公子身份在那,不能人一来就安排大驱邪师压着人家欺负,二来呢,得是靠谱又稳妥的驱邪师,贵公子安危最为重要,出什么事缺胳膊少腿,荣光府荡平保俶不止,会长大人还有被当今圣上抄家的风险,于是,有着两年多驱邪经验却背景身份低微的景画然,除了被一个塞老不成器的林大人,又来一个半桶水的荣城。
      原以为富家子弟来玩过家家,没想到是个正正经经想学本事的人,灵纹法阵画的头头是道,符咒剑术的运用也是拿捏稳妥,奈何缺少驱邪经验,遇到大邪大祟,书本上学的根本不堪一击。跟景画然两年,不能说进步飞跃,但长进不少,起码再也不需要景画然驱邪的同时还要顾及他的安危,再过两年啊,也能独当一面了。
      岁月很长,很慢,却不停流转。景画然渐渐长成,是个清秀可人,被景画然救不下十次的荣城,慢慢表现出对她的偏爱。

      两人在屋里喝着无味的茶,无言对坐,不一会,厨房飘来阵阵饭香。

      荣城看着景画然,眼里带着道不明说不清的柔情,道:“画然,明年你十六了。”
      “嗯,是。”

      婆婆捧着姜片煮大鱼,从厨房出来,“吃饭咯。”

      又是一年将尽,一年将临之时,这个时候最是能让人放下糟心的过去,期待美好的未来,不管怎么样,开春了,樱花终将会开。

      ***

      魔城,八荒中隐匿在冥海森林里的古城,灰暗的城墙里头,是个世间罕有的怪异世界。
      这里有浪迹天涯无家可归的侠士,有恶贯满盈东躲西藏的妖怪,有满腹仇恨阴魂不散的怨鬼,同样也有偷得半日闲的普通人。他们聚在魔城生活,互相取暖,抛下过往,只为眼下尽欢。

      或好或坏,或善或恶,一进魔城,就得守魔城的规矩,魔城东市以华笙鹤为大,当夜幕降临,所谓的规矩,也不成规矩。

      魔城东市,麻辣火锅味从醉楼飘出,妖魔鬼怪围坐一起,互相斟酒夹菜,吹捧自己这一年在外头的风霜之余的江湖趣事,不忘夹肉吃酒。
      柠檬精给自己满一碗酒,道:“你看见没,天命今儿发疯,那架势,快把醉楼震塌!碰巧北战将军进城,把将军手里一坛酒炸碎了。”
      “不会吧,好惨,”西红柿妖摇头,抿一口酒,接而道:“替天命默哀,一发疯要被城主切片还不止,还得罪天底下最惹不得的将军,啧啧啧。”
      “对啊,好惨,天命不仅仅被城主一扇子切得零碎,还要被北战将军虐待般拿来烤羊肉。”
      西红柿妖一口酒呛在喉咙不上不下,好不容易咳出来:“什么?拿天命来烤羊肉?天底下估计也就北战将军敢了吧……”心里想着,那把上古神器银镖枪征战不少邪祟邪神,可不威风,如今被拿来串嫩羊烤香肉,其悲哀如同孔雀撞南墙,接而抬头一见红杏出高墙,撞不死也得活活气死。
      柠檬精抬起筷子从滚烫的油锅里夹起牛肉,“我怎么觉得今儿有些冷。”话毕,一些细碎粉尘般的白色颗粒,从上方慢悠悠飘下来,他一抬头,原本挂着红色春灯的楼顶已经不知所踪,亮堂的醉楼上空,飘着一朵小小的白云,正撒着雪玩,“老柿啊,我说,醉楼楼顶才修好没几天吧,这怎么又没了?
      修了三四回楼顶的西红柿精拍了拍伙伴的肩膀:“这回不是天命劈的,天命不是炸掉一坛酒吗?只剩下一坛,城主跟将军抢酒喝打起来,不小心切了楼顶,你去醉楼后院看看,楼顶还完好无损在那呢。”
      柠檬精并不能理解这算什么完好无损,看着慢悠悠缓缓落下的飘雪,品出些许年味来:“难得一次天命降雪,不是暴雨轰雷,年后再修吧,它可能,想跟我们过年呢。”

      吵杂的醉楼里,进来一书生,腰间配着精绣香囊,问门口那一桌的妖怪:“看见大秦没有?”
      柏树精斟满一杯,塞进何德能手里,让他进酒:“在北宫,跟将军偷偷起炉灶呢。”
      何德能把酒杯塞回给柏树精,直接拿起桌上一整壶,转身出了醉楼:“谢啦。”
      “唉,教书先生不道德!!”

      北宫殿前,石砖木柴,一边是两把没入泥土的黑剑鞘和白剑鞘,另一边是黑剑和白剑,他们交叉而立,架着的,正是白天从天而降的天命镖枪,正串着一只外脆内嫩的羊儿。
      潇澈好不容易从厨房找到小刀,“我说你厨房什么都没有,找个刀都费劲,娶了媳妇喂不饱啊。”潇澈在灶边石凳坐下,切下一小片羊肉,递给秦希,“尝尝熟了没。”
      秦希终于舍得放下酒杯,接过焦脆的肉片,放进嘴里,细细嚼嚼:“味道淡了点。”
      潇澈看到贴着自己佩剑翻海的白剑,道:“这白剑看着眼熟,谁的?”

      “我的!!!!”何德能一脚跨进宫门:“好啊,拿我的剑来烤肉?将军,翻海跟你出生入死,如今沦落到这个下场,你良心不痛吗?况且砍过的邪祟没有千也有百,架着烤肉,能吃吗?”
      潇澈一脸无所谓,用手肘碰碰秦希,征询道:“大秦,能吃吗?”
      秦希转而对着何德能,一字一顿笑道:“你——别——吃——”
      何德能以过人的理解能力,听懂他的话,不再客气,坐下用手里酒换过潇澈手里刀,开始折腾羊肉:“大秦,我不是说鬿蛇我要完整的尾巴吗?我看他鳞片生生断了一截,我还想着卸下来做点玩物给我学生们。”
      秦希拍拍他腰间香囊:“还带过来啊,烤蛇肉不成?”
      一口香醇羊味入口,五脏六腑无处不入被熏陶得迷醉,但他依旧知道秦希卖关子避重就轻回答问题,他喝口酒:“你心思挺深啊,还真救那姑娘,不是说什么救这一次啊没下一次?原来老早就留了一手。”
      秦希满脸不屑,道:“书中有救人一命,不造什么浮屠,说不定哪天,她用命报答我呢,我活那么久还没试过呢。”
      潇澈一听,也觉得稀奇,他义兄不是多管闲事行侠仗义拔刀相助的善人,看见别人有难他不上去踩多一脚就谢天谢地了,潇澈立马站到何德能的阵营来,揶揄道:“姑娘?天命下雪,兄要娶妻,”他借机抢过秦希手里春山碧,牛头不对马嘴道:“你得戒酒。”
      秦希看着边上两个酒鬼:“什么娶妻,我他妈连她名字都不知道,八荒多大,人山人海,哪找去?世态万千,说不定,她还活不过明年,她不过是芸芸众生中,在我眼前闪了一下的尘埃,我一扬手,都不到滚哪里去了。”
      “好啦好啦,知道你是世外种族暮雪狼,狼耳不闻窗外事,但是你倒是加孜然啊!”何德能嚼着嘴里的,切着手里的,递给潇澈一块。
      “哼,”秦希站起,拍拍一裤腿的火灰,他也很意外自己会插手“人”的事,竟然还认真想了一下那女的叫啥,赶紧逃离现场不能让何德能继续讨论这个话题:“等着,我去醉楼厨房拿。”
      潇澈把何德能醉楼带出来的酒壶塞到火堆旁热酒,“顺带要些盐巴。”
      “留点给我啊,特别是春山碧,澈弟别喝完啦!”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他很健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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